第3章

他認為被他臨幸是我的福氣，哪怕他是隨意的。

說完這些——

他還鄭重道：「我會娶她，即使她死了，我也會給她名分。」

他自認為坦蕩有擔當。

可他沒想到，陸琪是個會挑重點的女孩子。

她坐在那裡，靜靜聽著，臉色越來越差。

16

「你趁顧兮喝醉撿屍，還怕她攀你高枝?」

「你可真不要臉。」

陸琪說話這麼直白，周霆的保鏢都站不住了。

但此刻周霆顯示出了他自以為是的胸襟。

「我是。」

他承認了。

「好，我知道了!」

陸琪騰地站起來，跑到了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

才敢指著周霆的臉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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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還以為你是兮兮的救贖，原來是個強奸犯啊?」

「你知道兮兮這些年怎麼過的嗎?你還想娶她?」

「周大總裁，我剛剛已經錄像報警了。」

「等著吃好果子吧!」

「路過的姑娘們也看看，有錢長得帥不一定是白馬王子!小心這種無恥之徒啊——」

陸琪連罵帶吼，還打開了錄像和擴音器。

我感受著這些，幸福無法言喻。

也同時，後悔自殺。

之前，無論是被陽光燙得滾下床底，還是此時被困在小洋樓又冷又熱。

我都沒後悔。

但現在。

我好後悔。

如果我沒自殺，現在我和陸琪應該在學校食堂吃晚飯。

聽她嘰嘰喳喳安排周末計劃。

我們可以去爬山，可以去滑雪。

對了。

她家的小貓要生寶寶了，我答應去看的。

此刻求生的欲望越是強烈，我越是能感覺到，我是真的死了。

20

我突然就不再害怕陽光了。

靈魂也可以自由活動了。

我飄去了醫院，看見了自己的屍體。

那張顧兮的死亡證明。

我親眼見到警察帶走了周霆。

陸琪作為證人一同去的。

她對床上的我說：

「姐們給你戰鬥去了。」

「你好好休息。」

她昂首挺胸，像個女將軍。

我好想跟著她，但我進不了警局。

最後被迫回到醫院。

在醫院轉悠的時候，我看見了陸遠。

他心不在焉地陪著周卿卿。

周卿卿則是在撒嬌。

「阿遠，我再也不耍小脾氣了。」

「你不要結婚好不好?」

「我不想失去你。」

陸遠撫摸著她的頭發，望著她和顧兮相似的臉。

淡聲笑笑——

「我不會不要你。」

「我和她結婚後，真正的陸太太還是你。」

陸遠在想，到時顧兮會有多難過?

但這是顧兮欠他的。

他那麼愛顧兮，她卻惦記周霆。

陸遠推開了周卿卿，冷著臉去外面打電話。

勝負欲驅使他去調查周霆的身價。

卻得知周霆被警察帶走的消息，以及所有原因。

21

「你說什麼?當年是他強迫了顧兮?」

「顧兮不是自願的?」

「顧兮沒說過…..」

陸遠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捫心自問，顧兮真的沒說過嗎?

其實是他不想聽而已。

因為那天晚上，是他讓顧兮陪自己喝酒。

是他荷爾蒙亂飛，想把顧兮留在酒店。

可他留住了嗎?

他帶顧兮開好房間，轉身手機就響了。

那個電話是周卿卿打來的。

那時候周卿卿隻是他的師妹，卻總是問東問西。

他不想顧兮誤會，謊稱去洗手間。

可是就一個電話的功夫，醉酒的顧兮不見了。

第二天。

他未婚妻的桃色新聞上報。

他隻有憤怒。

從頭到尾，他沒聽顧兮解釋過一句。

可事實上，錯本在他。

可是瞧瞧。

他做了什麼?還沒結婚就養情人。

甚至還想在結婚後更光明正大。

他以折磨顧兮為樂趣。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喜歡看兮兮難過?

他明明知道，兮兮一難過就吃不下飯。

她當時在飯桌上幹嘔，也是因為不舒服吧。

而他竟然懷疑她懷孕了，認為她不潔。

他真是混蛋!

陸遠忙掏出手機，翻了好久才翻出顧兮的手機號。

他忙不迭就打了過去，腦海中瘋狂組織語言。

從哪件事開始說?

他縱容周卿卿欺負她?

還是他持刀想要傷害她?

他和顧兮，還能回去嗎?

22

陸遠聯系不到我。

他才想起打剛才的電話，「你說周霆進去了!那顧兮呢?」

「顧兮死了啊。」

「死因還在調查。」

「不是，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啊……她可是你未婚妻……」

朋友都看不下去。

陸遠掛了電話，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死因。

顧兮的死因。

他一刻也等不及，開飛車回到婚紗店看監控。

而那一瞬間我竟然控制不住跟著去了。

同樣剛到婚紗店的，還有顧遲。

顧遲是顧兮家屬。

他已經知道消息了。

真可笑。

接到死訊之前，他才剛剛知道自己不是顧兮的親哥哥。

知道了他所有的隱忍全是笑話。

所以這些年他都在做什麼?

他假裝自己不喜歡顧兮了。

他假裝顧兮隻是一個礙事的妹妹，還多加照顧周卿卿。

甚至縱容周卿卿去欺負她。

……點點滴滴，他自己都無法原諒。

但他還是厚顏無恥想去找顧兮。

還穿了顧兮往年送他的西裝。

那套西裝被他丟在角落很久，完全不新了。

但他還是穿在身上。

他不奢求兮兮能原諒他。

隻想光明正大地看看兮兮。

看她璀璨的笑。

聽她軟糯的聲音。

他忽然就想起來——

自己已經好久沒見過兮兮開心的樣子，一定是他不關注兮兮的原因。

他以後要全部補回來。

顧遲計劃了很多很多。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

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請問您是顧兮女士的哥哥顧遲嗎?」

「請您來認領一下她的屍體。」

剛開始他篤定是詐騙電話。

敢咒兮兮，是瘋了嗎?

可後來——

警方的電話。

陸琪的電話。

陸琪言語諷刺，「好哥哥!你妹妹死了，你不會還想著做周卿卿的備胎吧?」

他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腦子被打蒙。

顧兮死了。

怎麼可能?

他還沒來得及道歉，也沒來得及彌補。

更沒來得及，不做他的哥哥。

他不信!

23

監控完整記錄了我的死亡全過程。

顧遲和陸遠盯著電腦。

顧遲冷笑——

「不可能。」

「不會的。」

「這錄像是假的吧?」

「誰偽造的?」

「兮兮從小就樂觀活潑，不會自殺的。」

陸遠一動不動，看了一遍又一遍。

還不斷問他的員工。

「這不是顧兮吧?」

「說啊!」

「這不是!」

「顧兮不會死的。」

「她還沒做我的新娘….…」

直到警察來收走了錄像帶作為證據，他們依舊不信。

顧遲平靜地笑著，

「同志，你們好好查查，這錄像是假的，我妹妹很開朗的，她絕對不會自殺。」

警察看著他，平靜道：

「家屬節哀，根據我們調查，你妹妹患有重度抑鬱，已經接受治療很久。」

顧遲如同雷劈般定住。

他扯了扯嘴角，還是笑：「不可能，兮兮很乖的，她生病了不會不告訴我。」

「我是她哥哥啊。」

「哦不。」

「我不是她哥哥了……」

「我….…」

顧遲啞然了。

他忽然心空，不是哥哥，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連個好哥哥也做不了，還能做什麼。

我看著顧遲，淡淡地垂下眼眸。

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但我們本就什麼也不是。

陸遠相比顧遲要安靜很多。

他安靜地坐著，仿佛在等待什麼。

直到警察帶走他。

「你持刀威脅過死者?」

「是。」

「為什麼?」

「愛而不得，我就動了殺心，把我帶走吧，我有罪。」

陸遠主動伸出手。

但他是否有罪，罪名是什麼。

警察會有判斷。

我也不想跟他牽扯這些。

他持刀對我，隻是為了周卿卿。

不是嗎?

何必給自己立深情人設，我可不覺得他深情。

後來我的屍體被送回家。

因為我是自殺。

爸爸和後媽覺得我不吉利，隨便找了塊墓地把我葬了。

但是沒用，他們的公司還是破產了。

陸琪來跟我說的時候，罵他們甩鍋。

明明是我爸老了不善經營，顧遲也開始不務正業。

哦。

說起顧遲，他也天天來我墳前晃。

我還看見他翻我日記。

媽媽死後，我在日記裡反復罵自己。

【或許哥哥說得對，我不該勸媽媽離婚。】

【是我害死了媽媽。】

【我再也不去想公不公平了，我忍，我退。】

【糟了，我和別人一夜情了，可我怎麼記得那個人明明是陸遠。】

【本來是陸遠要帶我回房間，他去了哪裡?】

【他怪我，我要反駁嗎?】

【還是算了...】

【忍一忍吧，我也有錯。】

【退一步也許就好了。】

顧遲看了就發瘋。

他說了千萬遍。

「兮兮，不是你的錯。」

「是哥哥錯了。」

「哥哥是個混蛋。」

顧遲以前隻是覺得父母離婚丟臉。

失去母親後，他又難過。

所以才發泄在顧兮身上。

他早就後悔了。

可是。

他為什麼沒道歉?

「兮兮，我現在道歉，你能聽見嗎?」

他跪在墓碑前，指腹觸碰到我的照片。

那一刻，我感覺到奇怪的情愫。

我很排斥。

26

陸遠被釋放後總想把我遷進他家祖墳。

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

然而。

他每次想動手，不是顧遲攔著，便是天氣很差。

哦，還有周卿卿的哀嚎。

她有時找陸遠。

有時找顧遲。

可惜。

顧遲和陸遠總是不理她。

周卿卿也漸漸明白了，「你們兩個男人，拿我開唰是吧。」

「你們喜歡我，就因為我和她像是嗎?」

我第一次在她柔弱的臉上，看見了極致的恨。

她本來多風光啊。

兩個男人都愛她。

因此她早早放棄工作，隻等嫁入豪門。

她周旋在陸遠和顧遲中間。

她喜歡陸遠。

她想，得不到陸遠的話。

她還可以考慮顧遲。

然而現在，一切全是假的!

這兩個男人，騙得她好慘。

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憑什麼她的真心就得被這樣踐踏?

那天晚上——

顧家的小洋樓著了火。

火是周卿卿放的，急怒攻心下，她做出了這樣的事。

火勢兇猛，隻有老保姆完好逃出來了。

顧遲死了。

我親眼看見的，他也看見我了。

「兮兮，你來接我了?」

他捧著我的照片，沒有求生意識。

「你又不是我親哥哥，我接你做什麼?」

「我來看你怎麼死的。」

是啊。

我還是好恨。

他見到陸遠對我用刀，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從那一刻起，我就沒有哥哥了。

顧遲望著我，直到被火舌吞滅，也沒再說一句話。

他死後，我也沒遇見他的魂魄。

不過我卻在燒殘的洋樓裡，看見顧遲以前寫的字。

「兮兮，我不想做你哥哥。」

我怔了半晌，茅塞頓開。

原來是這樣，難怪對我那麼壞。

那麼——

我們下輩子就別遇見了吧。

27

周卿卿縱火入獄的同時。

陸氏集團被查出違法行為，陸遠的父母牽涉其中。

周卿卿跟了陸遠幾年，這是周卿卿的報復。

陸遠也沒有精力力挽狂瀾了。

陸家破產後很久，我才得知。

陸遠酗酒過度，死了。

那天晚上——

陸琪又來看我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多。

「周霆被判了!他活該……」

「劉媽在你家失業了，但我聘用了她，你放心。」

「你要等我啊，不許先去投胎，等我死了一起玩。」

「悄悄告訴你，家裡沒貼門神，你隨時去玩，母貓的預產期在明天，你記得去看小貓咪出生。」

然而今晚，我要去她夢裡告訴她——

貼好門神，我就不去你家了。

我先另一個地方，不等你了。

而你不許總想著我了。

顧兮從此是刻在墓碑上的名字，陸琪卻是鮮活的人。

縱然總會相遇，但我想晚點見到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