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況且——不好的記憶，是能夠被覆蓋和抹消掉的。

　　想起每個夜晚來臨都會及時將他覆住的溫融親吻，陸燈眼底浸過淺淡暖意，把鈴鐺在腕間仔細系好：“幫我投特勤局，負責貼身監控顧庭。”

　　“宿主——要投特勤局嗎？”

　　系統轉了兩個緩衝圈，猶豫著提醒：“特勤局目前對異族的態度很強硬，雙方私下衝突還很多。監控是在隱藏身份的前提下進行，幾乎和目標人物是完全對立的立場……”

　　“沒關系。”

　　陸燈抬起頭，望著已經走到99%的進度條，耐心回應。

　　不會因為立場而有什麼改變的。

　　就是因為特勤局的態度強硬，又是主要的威脅來源，所以才應當由自己來搶先截下這個工作，以便更好地保護對方。

　　無論什麼樣的立場，他們都會是一樣的。

　　見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系統連忙應聲，開始了世界準備。

　　陸燈已經完成數據導入，沒有再做過多修改，隻是將身高提了三公分，就舉步邁入了茫茫星空中。

　　*

　　夜色寧靜。

　　深藍的天穹嵌著細碎星辰，充滿現代化氣息的摩天大樓將城市擠得滿滿當當。雲不算濃，雨絲飄下來，懸浮的照明燈將光線調得暗淡，在積水裡映出溫暖的影子。

　　整座城市發達而充實，不了解內詳的人，一定想不到這裡面居然還隱藏著不知多少非人的種族。

　　背著畫板的青年匆匆走在細雨中，純黑的短發下，他的膚色顯得異常白皙，墨色的眼眸映在雨中，偶爾閃過一絲淡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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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繚繞著屬於高階血族的氣息，在雨裡卻依然顯得極淡，倒像是某個高階純血遺留下血統稀薄的子代。

　　“宿主……這樣真的可以嗎？”

　　雖然有著特勤局的周密安排，系統卻依然憂心忡忡：“沒有血族帶美瞳的，這樣一定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陸燈眨眨眼睛，不及應聲，風聲一晃，一道身影忽然朝他疾撲下來。

　　白天是人類的世界，這樣寂靜的雨夜，異族就會恢復原形悄悄出來活動，落單的子代血族無疑是許多種族最好的食物。

　　很久都沒有用原本的身體戰鬥了，陸燈眸光雪亮，腳下一點身形退後，正要出手，純粹的墨色卻已將他裹了個嚴實。

　　熟悉的氣息將他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四周忽然安靜，徹底隔絕了微涼的雨絲。

　　磅礴力量輕松震開了那個突如其來的襲擊者，高大的純血血族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他身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帶有自己氣息的黑發青年。

　　陸燈仰起頭，一段枝條悄悄蔓回袖口，迎上那雙眼睛，眉峰不可見地輕蹙了蹙。

　　大意了。

　　已經把身高提前加了三公分了，但現在看來，對方顯然把身高提得比自己還多。

　　純血的血族原本就喜怒無常，更何況還是老祖宗級別的三代血族。系統嚇得代碼亂飛，生怕宿主受傷，一邊提醒著他多加小心，一邊匆匆忙忙翻找著能用得上的防身武器。

　　顧庭低頭望著他，見到青年柔和的眉宇間不易覺察的細微紋路，眉峰微挑，抬手替他輕緩釋開：“名字？”

　　指尖沁涼，觸在額間的力道卻依然溫柔，陸燈舒開眉宇，仰頭望他：“陸淮葉。”

　　系統已經幫他導入了身份，他在這個世界叫陸淮葉，是特勤局的特別行動組成員，負責隱藏身份，冒充顧庭的子代血族，對顧庭進行貼身監控。

　　總歸是要有人來監控的，與其讓別人來，隨時可能給對方造成危險，還不如自己直接搶下這個工作來得方便安全。

　　“根據你身上的氣味，你應該是我的子代。”

　　顧庭挑挑唇角，單臂環住青年作為血族似乎過於單薄的身體，聲音低醇磁性：“是來找我的嗎？”

　　高大的身影微微覆攏，貼心地替他擋住雨絲，像極了溫柔優雅的擁抱，身體卻其實並未接觸，仍隔開分明禮貌疏遠的距離。

　　陸燈看得出，他的手臂方向隻要稍改，就是足以致命的殺招。

　　看來對方的境遇一點都不輕松，如果自己不來，說不定還要被多少次試探監視。

　　想起第一個世界的遭遇，陸燈點了點頭，望著男人英俊如刀刻的面龐，唇角無聲抿起。

　　這次自己真是同他敵對的特工了。

　　顧庭依然挑著他的下颌，眼中不帶多少溫度，唇角挑起淡淡的促狹弧度，忽然傾身覆在他耳畔：“叫爸爸。”

　　陸燈：“……”

　　系統：“……”

　　系統：“宿主我這裡有剝好的大蒜——”

　　“顧庭。”

　　打斷腦海中的聲音，陸燈仰頭望著他，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帶我回家。”

　　自己已經來了，就能保護他了。

　　能保護好的。

　　陌生的觸感落在腕間，顧庭落下視線，眼底光芒一閃而過，胸口驀地一滯，忽然再凝不成半點戒備凌厲。

　　黑眸清澈執拗，認認真真地盯著他。

　　不像是血族徹底純黑的眼瞳，這雙眼睛裡還能映出細微柔軟的光亮，迎著星光一晃，就悄然覆落在心口。

　　陰差陽錯，顧庭竟點了點頭，握回他的手，把人攏進懷裡：“好。”

　　這樣往他身邊送人，特勤局的主意打得很好。可他的輩分雖高，卻從降生起就被封印沉睡，受到異能量波及才蘇醒，一睜眼就到了這個有浮艇高樓的未來社會。不要說初擁這種明顯有拐賣人口嫌疑的行為，連人都沒咬過一口，又哪裡會有什麼子代。

　　總會有監視他的人，沒有這一個，也有下一個。

　　是該帶回去一個的。

　　這樣解釋著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軟，顧庭將他冰冷的身體裹進鬥篷，在心底想象著這具身體有著人類溫度時該是什麼樣的觸感，身形悄然沒入雨夜中。

　　眼前恢復明亮時，陸燈已經被放在了一幢別墅裡。

　　別墅的裝潢甚至稱得上普通，除了年代感分明顯出陳舊，就絲毫尋找不到更多血族的風格。

　　米色的地毯觸感柔軟，鵝黃色的燈光溫暖泄落，中世紀的壁爐安靜燃燒著，偶爾發出火焰的嗶啵聲響。兩隻沙發在壁爐沉默相對，茶幾上還放著簡單的茶點。

　　血族沒辦法留下影像，顧庭在人類世界的身份，卻偏偏是名攝影師。

　　牆上掛著許多攝影作品，大都是動人心魄的景致，也有人，有單個也有成群的，對著鏡頭單純地笑著，或許都並不知道攝影機後面站著的其實並非人類。

　　陸燈被放在沙發裡，顧庭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

　　或許是回到了熟悉的環境，高階血族身上的冷氣散去些許，黑瞳在壁爐的映照下甚至隱隱顯出些暖意。

　　見他專注打量著那些照片，顧庭沒有急於出聲，在沙發上坐下，替他面前的茶杯裡加了些茶，語氣柔和下來：“冷嗎？”

　　茶杯裡倒出的水色殷紅，陸燈面不改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輕搖頭。

　　草莓味的。

　　見到他的動作，顧庭挑挑眉，唇角沁開些笑意，低頭替自己也加了杯茶：“你既然是我的子代，我就理應教導你。”

　　新生的血族都需要父系長輩的教導，要真按照陸燈身上血氣的濃度，叫顧庭一聲先祖其實都不為過，顧庭說出的話，他是無權反抗的。

　　陸燈其實不多在意能不能把這個偽裝的身份堅持下去，卻畢竟不能第一天就穿幫。想起自己選擇的身份，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仰頭迎上他的目光。

　　該教導的第一條，就是子代不能直視父系。

　　這一條過時了，可以去掉。

　　迎上那雙眼睛，顧庭沒有再挪開目光，將他整個人都攏在自己的視線裡，凝注片刻，忽然被他背後的畫板引起了注意：“你會畫畫？”

　　根據特勤局的情報，顧庭正需要一個有美術功底的助手，在攝影時進行輔助工作，並且參與照片的後期修改和制作。

　　也不想讓這個助手再被派什麼別的人塞進來，陸燈點點頭，又額外補充：“還會園藝。”

　　恰巧還需要一個園丁的顧庭微微挑眉，望著面前似乎直白得過了頭的青年，卻反倒啞然地輕笑起來。

　　陸燈沒有動，仍靜靜望著他。

　　笑意未散，顧庭忽然傾身壓過去，將他罩在手臂與沙發之間，眼中蕩開玄奧波動：“還會什麼？”

　　高階血族總是該有些天賦能力的，隻要在對視之下，他就能夠催眠任何生物，面前這個帶著美瞳的人類小家伙也不例外。

　　高大的身體突然靠近，卻察覺不到溫度和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