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你願意陪我過生日,也隻是為了我媽和還一份人情。”
“歌也唱了,蛋糕也吃了,我沒什麼不滿足的。”
方知悟替池靄解鎖車門,在這道將兩人圈定在獨處空間內的安全防線將要失去效用之際,他面朝池靄,緩緩露出一個蒼白而美麗的笑容,“你回去吧,池靄,今天我很開心。”
車門開啟的瞬間。
屬於十二月夜晚的空氣倒灌進來,使得僅僅穿著露肩禮裙的池靄打了個寒顫。
車內的溫暖與室外的冰冷形成鮮明的對比。
池靄假裝看不見方知悟凝結在眼底的不舍,邊扶住車門打算站直身體,邊和他道別。
在徹底起身的一刻,她的肩膀一沉,像是一個溫暖的擁抱自後向前襲來。
池靄低頭看去,披在肩頭的正是方知悟今天穿來見自己的西裝外套。
“……阿悟。”
顧及著接下來就要見到祁言禮,她本能地想要將外套脫掉還給方知悟。
位於她身後的方知悟卻探出手掌堅定按住她的小臂:“是你的身體重要,還是自己的醋意重要,我相信孰輕孰重,祁言禮還是能夠分得清楚。”
話已至此,再多說什麼都會增添欲蓋彌彰的意味。
池靄停止脫下的動作,並未轉頭,隻是輕聲道:“謝謝。”
說完,她離開副駕駛的位置,頭也不回走向不遠處的樓道。
噠噠的高跟鞋聲驚醒了黑暗,也喚亮了頭頂的感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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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靄從手提包裡掏出鑰匙打算開門。
而剛剛插進鎖孔,她就似有所感地扭頭,看見了枯坐在二樓臺階上的祁言禮。
他高大的軀體半傾著,兩條長腿屈起,困在一節狹窄的樓梯間。
盡管西裝外穿著修身的羊毛大衣,但祁言禮的嘴唇依然泛出一種受凍的蒼白。
誰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坐了多久。
池靄的瞳孔外擴一圈,身體先於意識向他靠近:“祁言禮,你怎麼坐在這裡?”
寒冬臘月,就算不在車裡等著,也總有溫暖的地方可去,不至於坐在樓道裡受凍。
祁言禮將頭從環繞的雙臂中抬起來,目光在觸及池靄肩膀上的外套時略作停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轉到池靄的面孔之上,柔聲呼喚她的名字:“靄靄。”
可憐兮兮的語氣充斥著忍耐不住的顫抖,活像做錯事被主人趕出家門的流浪狗。
池靄趕緊把祁言禮從地上拉了起來,甫一接觸他的掌心就感覺到一股驚人的冷意。
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恍惚間想念起方知悟的跑車內如春天般的氣溫。
很快,池靄又闔了闔眼趕走那些記憶,拉著祁言禮的手道:“跟我進家裡再說。”
總是聽話的祁言禮這一次沒來得及聽話。
隨著四肢的舒展,他仿佛一時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般倒向池靄那裡。
而後張開雙手,將終於離開情敵身邊選擇回家的愛人緊緊擁入臂彎。
“我好想你。”
相比尚存暖意的呼吸,祁言禮的懷抱也透著冰冷。
池靄克制住想要將他推開的身體本能,滯後幾秒,才反手回應他的親近:“……你真是個傻瓜,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晚會有事出去,還一直坐在這裡等著幹嘛?”
“難道我一晚上不回來,你就在這裡坐等一個晚上嗎?”
祁言禮抿著不好意思的笑容,越發抱緊池靄的手臂代替聲音袒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我想在你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你。”
“阿悟的派對是不是很有意思?”
“好可惜我現在和他的關系鬧成這樣,也沒辦法再去。”
他一口氣在池靄的耳邊絮叨了許多,像是等待妻子歸家的寂寞丈夫。
池靄聽著他的詢問,眼珠微微遊移,待祁言禮不再出聲,才含糊道:“還不錯吧,無非就是些喝酒吃飯、唱生日歌、切蛋糕之類的流程,沒什麼很特別的地方。”
出於一些不可說的心思,她沒有向祁言禮提起今晚的生日唯有方知悟和自己獨處。
祁言禮把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聽得專注仔細。
在池靄看不到的地方,他將僵麻的手指用力陷進方知悟西裝外套的布料裡,語調越發溫柔和煦:“這才九點出頭,阿悟的慶生派對這麼早就結束了嗎?不像是他的作風。”
祁言禮不提還好。
一提池靄就想起了他和林希諾之間的聯系,便在他耳邊低聲試探道:“是林希諾打電話把我叫回來的,說明天有份提案要交給甲方,我負責的部分還有幾處錯誤沒有改好。”
“可她指出的幾個問題明明我都已經修改好並發給了組長確認,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祁言禮敞開自己的羊毛大衣,將個子矮他不少的池靄裹進臂彎深處,用略帶驚訝的語氣回應:“所以你是被林希諾叫回來的嗎?她也真夠馬虎的,這點問題都對接不好。”
池靄沒有說話。
過了幾秒才問:“不是你給她打電話,讓她把我叫回來的嗎?”
祁言禮睜大眼睛:“怎麼可能?她雖然跟我有點交情,但也已經不是我公司的員工了,我怎麼可能事事都拜託她幫忙,更何況,如果是我,這理由未免找得太蠢太刻意。”
池靄順著他的話一想似乎也對。
如果自己不是當時就有回來的意圖,肯定會告訴林希諾方案已經改好,直接問章妍要一份就可以,到時候林希諾不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從方知悟的派對上喊回來嗎?
她抵著祁言禮的耳垂又問了遍:“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
“不管我做什麼事情,都不會騙你。”
祁言禮松開擁抱,望著池靄的眼睛鄭重起誓。
池靄回視著他,皎潔臉孔這才映起一點朦朧的笑意:“你不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就行。”
祁言禮假裝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深意。
兩個人擁抱片刻,有了多一個人的體溫取暖,祁言禮的嘴唇平添些血色。
他仿佛患有皮膚飢渴症的患者一般用額頭抵著池靄的額頭,眷戀地磨蹭著。
又祈求道:“……靄靄,我想吻你。”
狹長深邃的眼睛。
高挺修直的鼻梁。
收起城府算計的祁言禮,從腹黑狡黠的狐狸變化成了忠誠笨拙的狗。
池靄的唇畔漂浮著無聲的笑容,她用手指勾住祁言禮的皮帶,另手開門將他拉進屋裡。
……
而在樓道的外圍。
方知悟穿著單薄襯衫的身軀隱沒在月光揮灑不到的陰影裡。
他偷聽著祁言禮和池靄的對話,窺探並學習著祁言禮獲得池靄喜愛的手段。
心在不斷遭受煎熬的同時,也記住了一個在他們交談中被提及的名字——
林希諾。
第72章
在樓道冰冷臺階上坐等幾個小時的後果來得很快。
身體素質一向不錯的祁言禮回家當晚發起了高燒, 體溫幾次突破三十九度。
不過他並沒有告訴池靄。
照常上班,照常處理公司事務,直到第三天池靄就工作上的一些問題打電話向他請教時, 才從那道充斥著沙啞低沉的嗓音裡聽出了電話主人的不適。
發燒帶來的頭痛讓祁言禮徹夜難眠, 翌日又強撐精神到達公司。
他唯一為自己的疾病所採取的治療措施,也不過是吃了幾粒沒什麼效用的退燒藥。
池靄得知這個消息,心裡終究有些過意不去。
她下班之後特地前往一家專做粥品的高檔餐廳打包了一甜一鹹兩份粥,然後拎著順帶購買的幾樣水果和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賣盒, 敲響了祁言禮家的門。
祁言禮是戴著口罩來給她開門。
持續的高熱讓他沒有多餘的心情打理自己。
往日一絲不苟向後梳起露出飽滿額頭的發型不復, 幾縷過長的劉海松散垂墜在倦怠眉眼之間——這一刻的祁言禮不再是職場精英, 而呈現出幾分渴望得到依靠的搖搖欲墜感。
池靄將水果和外賣放在茶幾上,趕緊過去攙扶著他躺回床上。
她看了眼時間,詢問祁言禮吃過晚飯沒有。
得到的答案是:“發炎的喉嚨很疼,連著幾天都吃不太下東西。”
池靄拿出過往對付耍賴方知悟的手段,耐心地哄勸著他:“桌上有我特地去餐廳買來的現熬滋補粥,我喂你喝一些好不好?不管怎麼樣,生病要吃點有營養的才能早日康復。”
好在就算是生病脆弱的祁言禮, 也比正常情況下的方知悟聽話懂事許多。
他半靠半坐在床頭,聞聽池靄問及喜歡甜粥還是鹹粥時, 隻簡單道:“你決定就好。”
嗜甜是方知悟的口味。
池靄按照與他相反的喜好, 為祁言禮選擇了鹹粥。
切成小段的脆嫩芹菜分布在潔白的粥米之上, 將勺子插入其中輕輕撥弄, 還能看見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新鮮牛肉粒如同小舟般沉浮蕩漾。
為了方便晾涼到好入口的溫度,池靄尋來幹淨的瓷碗, 將外賣盒中的粥水倒出小半。
她端著小碗和勺子返回到祁言禮的床邊。
在傾過身體做出一副親自喂食的姿勢時, 又被祁言禮堅決地要求先把口罩戴上。
“下班時間你沒有休息而是來照顧我,已經讓我心裡很過意不去了。”
“要是, 再被我傳染,可怎麼辦才好。”
祁言禮散發著熱度的手掌虛虛握在池靄的腕上,沒什麼力氣,隻是言語透著不容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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