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慘白著臉,不敢看我。
卻發狠似的,掐住了小青的脖頸。
他恨恨道:「賤人!」
「咔嚓。」
喉骨斷裂的聲音響起。
我看著他額間,如同前世那道殷紅如血的魔紋,笑著搖Ṱūⁿ頭: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道。」
「而我。」
我拎著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長劍和地面擦出細碎的星火,我恍若不覺。
「我不會原諒你,但我會親手了結你。」
「這也是我的道。」
楚言半跪在地,仰頭看我。
他的聲音很輕:
「師尊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
「我不會躲。」
Advertisement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躲也沒用。」
他怔了怔,笑得肩膀都在聳動,卻捂上了眼睛,再不敢看我:
「死在你手上,再好不過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這是你的恨嗎,師尊?」
我笑了笑,一劍洞穿他的胸口。
劍鋒刺入心髒時,我聽見了輕而脆的破碎聲。
曾經我認為的那顆堅不可摧的道心,也不過如此。
人心原來才是最不可窺視的東西。
「不,這是因果。」
13
天魔死了。
長老們留下來善後,我帶著凌簡先行回山。
一路上,安安靜靜。
上輩子,都是我對著他自說自話。
如今他化了形,我卻不知道對他說什麼了。
說什麼呢?
我思緒遊離,下意識去看比我高半個頭的凌簡。
還是小蛇的形態可愛些。
一念剛起,身側,傳來那人帶笑的嗓音:
「主人怎麼瞧著我,不說話?」
我輕咳了聲:「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他笑:「沒關系,那主人便多看我幾眼。」
「下次,可不能再忘了我。」
我被那個笑晃了眼,愣愣回應:「哦。」
凌簡彎著眉眼,笑得更燦爛了。
庭前石桌上,我與他相對坐著。
他熟練地沏茶,絮絮叨叨講著當年他化出人形後的種種不便。
「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做條小蛇快活呢。」
「但是,你說這副皮囊漂亮,便值得。」
凌簡笑盈盈地將茶盞遞給我,總結陳詞。
我失笑,卻在接過茶盞的一瞬間,目光凝住。
凌簡的指尖,是透明的。
「你——」我攥住他的手腕,「怎麼回事?」
凌簡低頭看去,也怔了一瞬:「怎麼這麼快?」
我猛然抬頭:「什麼意思?」
凌簡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鬥轉星移,上古的大陣。」
「可以逆轉時空。」
霎時間,腦中似乎有一條線,串起所有前因後果。
所以……我重生了?
我敏銳地察覺,攥著的那隻手腕好像在……消失。
「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我盯著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聲音都在發抖。
逆轉時空,是逆天之舉。
「代價嘛——」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就是讓你忘記我。」
「當你記起我的時候,便是我消亡的時候。」
凌簡抽出他還剩一半的手掌,笨拙地摸了摸我的頭。
見我沒有躲避,眼中有得逞的笑意:
「以前總是你摸我的腦袋。」
「現下,我也摸到了!」
我死死抿著唇,渾身都在顫抖。
「哎、哎,你要哭啦?真的哭啦?」凌簡見勢不對,有些無奈地哄著,「別哭,別哭。」
「這是我自願的。」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為你做任何事,主人。」
我輕聲道:「對不起。」
「我不該想起你的。」
若早知道你消亡的下場,我情願永不相認。
凌簡怔了怔,旋即失笑搖頭:
「不,你想起我,我很高興。」
「比起以『徒弟』的身份陪著你,我更希望你不要忘了『小蛇』。」
「朝夕相伴的日子,我永遠記得。」
他垂眼看我,目光清寂溫柔:
「我總是想多陪你一程,可惜了,天意如此。」
「仙道孤獨,你多保重。」
「祝你……早登仙位,功德圓滿。」
我盯著那雙森羅萬象的金瞳,沒能抑制住聲音中的顫抖:
「小蛇。」
「主人,我在。」那雙綺麗的眼睛望著我,笑了一笑,悄然合上了,「不要忘了我。」
下一句,微不可聞,悄若嘆息:
「我愛你。」
長風浩蕩,凌簡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
然後,隨風歸於四海,消失不見。
世間再無永不背叛的凌簡。
明明上一刻,他還同我坐在庭前煮茶。
他說做人麻煩,可是能做你的徒弟,也不錯。
他說我總會陪著你的,主人。
頰上淚痕冰涼,我麻木垂淚。
一顆尖尖的蛇牙正安靜地躺在手掌心。
14
諸事平定,我辭去掌門之位,將那顆小小的蛇牙埋在庭前。
十年後,新生花樹紛飛如雨,四時不凋。
闲時,我總是坐在那棵繁茂的花樹發愣。
好似下一刻,就會有一條黑不溜秋的小蛇探出頭來。
故意裝作兇狠地朝我吐信子,金瞳狡黠又明亮。
我無奈笑著,揉了揉額角:
「小蛇,別鬧了。」
隻是初見,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再十年,小師弟壽終正寢。
他這一生不思仙途,遊戲人間,倒也算逍遙快活。
他臨終前拉著我的手,笑道:「師姐別難過,這是很好的一生。」
又十年,我得道飛升。
凡塵百年,都如一夢。
15
據傳——
青雲山中有仙跡。
仙人庭前掃落花。
凌簡番外-長相思
1
凌簡化形那日,在山中水潭中沐浴了好久。
老樹精看著他那副攬水自照的樣子,頗為驚嘆:
「小蛇,你這是要下山嫁人了?」
「不對不對,你這副樣子,看起來比新娘還羞怯。」
凌簡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著打量自己水中的倒影:
「什麼啊……」
「我覺得,我的人形還挺好看的?」
老樹精沒忍住,笑出了聲。
2
凌音送他上山前,曾和他約定。
三月之後,無論他化形成功與否,她都會來接他回家。
凌簡算著日子:「我隻用兩個月就化形了呢……想不到吧?」
「算了,再等你一個月吧。」
他揪著樹葉,百無聊賴地想——
凌音看見他這副皮囊,會是什麼樣子呢?
她認得出來嗎?
她會喜歡嗎?
這樣想著,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水中的倒影。
眉眼綺麗,唇紅齒白。
也算個俊俏少年郎。
她應該會……喜歡的吧?
3
一天,一天。
凌簡掰著手指算著日子。
三月之期到的那天,他辭別了山中的精怪朋友們,早早坐在山腳下等人。
「真的會有人來接你啊?」喜鵲精瞧著他那不值錢的樣子,有些疑惑,「你不會被人騙了吧?人族修士很狡詐的!」
「你才被騙了。」
凌簡輕哼。
今天是凌音來接他的日子。
他心情好,就不和這些小妖計較。
於是,他坐在山下的歪脖子樹下,從天亮等到了深夜。
「喂,天黑了,醒醒。」
迷迷糊糊裡,有人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凌簡含混道:「你終於舍得來接我了?你——」
他艱難地撩開眼皮,入眼的是喜鵲精那張花臉。
「怎麼是你?」
他遲疑地閉上眼睛,復又睜眼。
還是喜鵲精。
喜鵲精:「……」
喜鵲精:「傻孩子,沒人來找你,你真的被騙啦。」
它煞有其事地長籲短嘆:
「詭計多端的人族修士,把我們純良的小蛇騙得好苦喲……」
山風寒涼,彎月如鉤。
凌簡沉默半晌,忽然起身:「不信。」
喜鵲精:「?」
「喂,你去哪裡?」
他一邊走,一邊摘去頭上的草葉:
「去找她,然後問問她為什麼不來。」
……
三日後,他到了青雲山。
昔日生機蓬勃的山脈,一片死寂。
血腥氣在他鼻尖繚繞不去,昭示著此地曾發生的浩大屠戮。
凌簡看著山門前的可怖的血跡,怔住了。
他看見了凌音那個紈绔小師弟的屍體。
脖頸上的那道貫穿傷,刺穿了咽喉,幾乎割斷了脖子。
死死睜著眼,不甘地望著遠方。
凌簡記憶中的這位小師弟,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子。
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憂愁。
可如今,他死不瞑目。
凌簡顫了顫唇,抬手合上他的眼皮。
然後他抬手,使了第一個法術。
巨大的水鏡浮現在半空中,復現著曾在此地發生的一切。
4
「尊上,您醒了。」
凌簡自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青雲山滿目的血色,猶在眼前。
又一次,他無力地隔著水鏡,看見了渾身是血的凌音。
他改變不了過去。
隻能無力地看著一切發生,凌音死去。
但他看見了始作俑者。
那人是她悉心教養的徒弟,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生生剖出了她的心,隻為討好他卑賤的婢女。
想著,凌簡唇邊勾起一個陰冷的笑。
他如今囚禁了天魔,是新任魔尊。
陳年舊怨,他可以一點一點,悉數奉還。
「尊上,可有吩咐?」
魔侍低眉斂目,靜靜地等著他的吩咐。
凌簡揉著額角,輕聲道:「把楚言的骨頭打碎。」
「他身上,不配有凌音的仙骨。」
魔侍遲疑片刻:「可是——」
凌簡冷淡出聲:「沒有可是,照我說的做。」
「他是天魔,死不了。」
他屏退了侍從,秉燭走到了暗室。
一方冰棺裡,凌音無知無覺地安靜躺著。
雙目深闔,神容似雪。
仿佛隻是睡去,沉溺在哪個舊夢裡,不肯醒來。
凌簡將手貼在冰棺上,下意識描摹著她的眉眼:
「主人,再等等我。」
他夢囈似的低喃,神色卻近乎瘋魔。
燭光搖搖,照不亮那雙沉寂金瞳。
「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再見面了。」
「你要等我。」
……
水牢。
隔著鐵欄,楚言奄奄一息地喘著氣,低頭嘔出血來。
「你殺了青歌。」
凌簡笑著反問:「你既已經看見了昔日的真相, 仍覺得她不該死嗎?」
「你為了她的幾句顛倒黑白的妖言, 親手殺了將你養大的師尊, 屠戮了供養你的宗門。」
「她該死, 你也該死。」
「可是凌音已經死了!」
「我已經罰過青歌,你還想怎樣?」
「你這樣做,凌音也不會活過來!」
凌簡的神色,瞬間陰沉下來:「你活膩了?」
楚言咬著牙,不甘地問:
「你究竟是誰?」
「你折磨我這麼久,好歹要讓我死個明白。」
凌簡靜靜地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不夠, 還遠遠不夠。
青雲山血債, 必以血償。
或許是才夢見了故人。
這一次, 他輕聲開口, 第一次回答了楚言無數次發問的問題:
「青雲山, 三千弟子。」
5
凌簡啟動上古大陣那日, 魔界大雪紛飛。
魔侍戰戰兢兢來報,楚言在水牢自盡。
凌簡站在陣眼處, 望著漫天飛雪,不知道在想什麼。
「無妨,那便將他挫骨揚灰。」
「他已經不重要了。」
驟然亮起的白色華光裡,他淺淡地吩咐。
下一刻, 他腳下的大陣如有所感。
蘇醒的陣靈與他對話:
「那什麼是重要的?」
「而你, 又要回到何時何處?」
凌簡平靜地回答:「我要她回到一切都未發生之時。」
「陣法由你啟動, 她會忘記你。」
凌簡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無妨。」
「我隻求她平安順遂。」
陣靈沉默片刻:「好。」
凌簡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渴望。
他問:「我是否也會被帶回過去?」
「會,但你隻是一個遊蕩的亡靈。」陣靈的聲音很輕,「等她想起你那天, 就是你消亡的時候。」
凌簡眉梢一挑, 卻微微笑ṱṻⁿ了,如同冰消雪融,枯木逢春:
「也不虧嘛。」
「至少, 我還能陪她一程。」
6
鬥轉星移, 時空變幻。
凌簡卻在無數走馬燈似的畫面裡, 看見與她初識的春日。
他自漫長的冬眠中醒來,百無聊賴,吐著信子嚇人。
早春清淺,她站在花架下仰頭看他。
年幼的凌音一點都不怕他。
彎著眼睛,朝他笑:
「你好,小蛇。」
「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
不給你摸, 騙子。
凌簡瞧著那隻遞到眼前的手, 有些氣悶地想。
明明說好來接我回青雲山的。
你都沒有見過我化形的樣子。
不和你好了。
隨意遺棄靈獸的壞東西。
幻象中,他龇牙咧嘴,朝她露出尖尖的毒牙。
凌音低低「唔」了聲, 有些Ŧṻ₈失落地垂下眼簾:
「好吧,你不喜歡我嗎?」
算了, 算了。
凌簡不爭氣地心軟了。
細細的蛇尾, 小心翼翼地纏上了她的手腕。
——隻準我摸你哦。
凌音眼睛一亮:「謝謝小蛇!」
不用謝, 小主人。
他被那個笑晃了眼,下意識也笑了笑。
春花落在他柔軟的蛇身上,多少年前的舊夢。
時空逆流中, 他忽然有些困倦。
下次見面的時候,就讓你摸尾巴。
到那時,我還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完)
"皇兄被凌遲處死的那天,我隱在人群中注視高臺之上下令的人。 他曾是我的幕後之賓、裙下之臣,亦是皇兄的太傅。 更是皇兄寵妃的心上人。 新皇登基,他官拜宰輔。 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緝拿我。 人人都道謝宰輔對前朝公主痴心一片,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找到她。 我彎唇一笑,他隻是怕我死在別人手上。 謝聞璟,他恨我得緊吶!"
在祁年最愛我的那一年,我懷著他的孩子把他甩了。久別重逢後,我是會所服務生,他是客人。他縱容他的未婚妻肆意欺辱我。「阿年,這女人怎配做你的前女友。」我心中苦澀,牽強地笑了笑:「是啊,我不配,所以請別再找我。」我轉身離開,可是祁年在看到孩子時,他卻崩潰了。
新驸馬比我小了七歲,他第101次告訴我,他又愛上了別人。這次我沒教訓他,而是淡淡笑道:「本宮放你走。」
我死的那天,是未婚夫婿的大喜之日。 城郊的破廟裡,我七竅流血,伏在蒲團上,對早已蒙塵的觀音像流淚。 信女此生,未曾有愧於天地,可是為什麼,落得個眾叛親離? 觀音不語,悲憫看我。 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誰挾著滿身的寒氣,向我走來。 我雙目已然不能視物,徒勞望著他的方向,啞聲哀求: 「不管你是誰,求你替我收屍。來生,我必然報答你。」 他顫抖著將我抱在懷裡,一滴滾燙的淚,落在我眉心。 初雪夜,天大寒。 忠勇侯視若明珠的小孫女,死於荒郊,年方十六。
"我有胎內記憶。 所以我記得我和雙胞胎妹妹一起在媽媽肚子裡選擇身體。 妹妹搶在我前面,選了那個美貌的身體,把容貌平平的另一副身體留給了我。 後來我們出生長大,她成了校花,卻因為談戀愛退學,最後錯過高考。 而我成了高考狀元。"
"我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 保姆的女兒在我家被寵成為公主,親生女兒卻在鄉下受苦。 接回親生女兒後,我執意要將養女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