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以震懾為主,狠狠地扎在樹幹上,周圍的狼群發出一陣躁動聲。
裴織驚喜地看過去,餓得有些遲鈍的腦袋終於反應過來,聽到一陣馬蹄聲。
黑暗的樹林裡,騎著馬的男人仿佛從天而降,狂亂的精神絲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力,朝那群狼碾壓而去。
頭狼發出一陣嗷嗚聲,夾著尾巴飛快地跑了。
狼群見狀,紛紛發出嗷嗚聲,跟著頭狼頭也不回地跑掉,那火急火燎的模樣,宛若身後有鬼撵似的,若是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馬蹄聲在附近停下。
“阿識!”
裴織看著黑暗中策馬而來的人,她的眼神很好,能看到他的輪廓,笑得眉眼彎彎,聲音輕快,“殿下,我在這裡。”
的一聲,秦贽將火把點起。
先前急著趕路,火把被風吹滅了,他也沒有理會,現在終於找到人,他將火把重新點起。
火光驅除周圍的黑暗,也照亮蹲在樹上的裴織。
秦贽將火把插在旁邊的樹杈上,驅著馬來到樹下,望著樹上的人,朝她伸出手。
“阿識,下來。”
裴織看著樹下朝她伸手的男人,歪了下腦袋,然後朝他跳下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約莫一丈,秦贽穩穩地將跳下來的少女接住,緊緊地摁到懷裡,將臉埋在她的頸間。
他的眼睛泛著細密的血絲,眼尾染上淡淡的猩紅,腦袋仿佛有一個錘子在拼命地捶擊著,頭痛欲裂。他沒有理會那讓人幾欲發狂的疼痛,所有的心神都落到懷裡的少女身上,輕輕地喟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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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裴織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不僅是身體上,還有精神上。
這人的精神力又有崩潰的跡象,鋪天蓋地地朝她延伸過來,要將她死死地捆住,讓她幾欲透不過氣。
她的精神絲可憐又無助地被動承受,還要擔心一個不慎被他那張牙舞爪的精神絲崩斷、絞碎、吞噬。
裴織聲音發顫,“殿下,你放松些。”
千萬別擅自吞噬她的精神絲,否則就算是未婚夫,不抽死他沒得商量。
秦贽唔一聲,像是聽到她的話,又像是沒有聽到。
幸好,他的精神絲雖然鋪天蓋地地碾壓過來,卻沒有吞噬她的精神力,隻是與她的精神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纏得像一團打結的絲線,連裴織都有種解不開的錯覺。
裴織小心翼翼地幫他梳理紊亂的精神力,一邊試著和他說話。
“殿下,你怎麼找過來了?隻有你一個人嗎?”
“唔……”
“殿下,你身上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
太子殿下騰出一隻手,在馬鞍上摸了下,摸出一個用樹葉包著的東西遞給她。
裴織窩在他懷裡,困難地打開那用巴掌大樹葉包著的東西,發現是一塊巴掌大的烤肉,已經涼了,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的食欲。
她很快就將這塊肉吃完。
“殿下,還有嗎?”
太子殿下又摸出一包烤肉給她,裴織仍是很快就吃完。
直到她吃完第三包烤肉,太子殿下沒再摸出食物給她,裴織雖然失望,到底吃了點食物,終於脫離那種餓得想要啃樹皮的衝動。
兩人在馬背上擁抱了近兩刻鍾時間,太子殿下終於抬起頭。
裴織打量他,就著火把微弱的光,能看到他的臉色此時十分蒼白,嘴唇緊得死緊,陰鬱又冷酷,兇神惡煞的,看著就不好相與。
她心裡有些觸動,低聲問道:“殿下,你是來找我的吧?”
秦贽嗯一聲,沒有告訴她,聽說她出事,他就直接趕過來,生怕自己來遲一步。
裴織忍不住伸手擁抱了他一下,心裡明白,估計是聽說自己失蹤,他受到刺激,才會弄得精神力又紊亂。
也不知道頭疼成什麼樣。
縱是如此,他仍是堅持著過來找她,而且是第一個找到她……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除了血脈至親,他是對她最好的人,這種好超越所有,甚至不顧危險,不顧自己的疼痛。
秦贽沒有放開她,將她抱在懷裡,驅著馬過去,拿起火把。
“我們先回去。”
“等等。”裴織叫住他,“殿下,除了你外,還有其他人來嗎?”
“有,不過他們應該都在後面,金烏跑得快,他們被拋下了。”
裴織知道金烏是太子殿下的座騎,擁有月宛血統的汗血寶馬,金烏也應景地發出一道鼻息,昭示自己的存在。
她道:“那就等他們來再走。
秦贽不解地看她,“你不是餓了嗎?先回營地吃些東西。”在太子殿下眼裡,其他事都沒有太子妃餓肚子重要。
饒是裴織臉皮厚,也有些臉紅。
她輕咳一聲,“剛才吃了些東西,也不是那麼餓的……殿下,那頭瘋虎的屍體在那邊。”
她不想瘋虎的屍體被人為毀掉,這隻瘋虎出現得太過蹊蹺,不用查也知道有貓膩,如果幕後指使者發現她沒死,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弄走瘋虎的屍體,來個毀屍滅跡。
秦贽抿緊嘴唇,答應下來。
他躍下馬,然後伸手將她抱下馬,放到地上。
剛站到地上,裴織就腿軟了,主要是累的,果然鹹魚十幾年,比不得當年掙扎求生的頑強,這麼點折騰,就讓她累得夠嗆。
當然,可能也是餓的。
秦贽將自己的披風鋪到地上,扶著她坐下,將系在馬鞍上的水袋拿過來,讓她喝水。
等她喝完,自己對著水袋嘴抿了口水,喉結微動,面無表情,唯有耳尖悄悄地紅了。
第58章 太子妃歸來。...)
兩人約莫等了一個時辰, 那些侍衛終於趕過來。
來的不僅有侍衛,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當他們看到泰然自若地坐在樹下的少女,雖然模樣狼狽了些,卻完好無損, 臉上難掩驚訝, 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 她竟然還活著。
實在是不可思議。
“裴四姑娘, 你沒事吧?”二皇子好心地問了一句, 這位可是未來的大嫂,雖然還未嫁過門, 但也需要敬重。
裴織正欲起身, 一旁的太子趕緊伸手過來扶起她。
他顯然以為她現在身體不適, 連站起都費勁。
眾人看罷, 心裡明悟,這樣才對嘛。
裴織抿嘴朝他笑了下,眉眼宛然,對二皇子道:“多謝二殿下關心,我沒什麼事。”
三皇子看著這一幕, 他的眼神幽暗,目光落到鋪在地上的那件披風, 注意到這是太子的披風。
他們都很熟悉這位太子爺的某些秉性, 脾氣暴躁, 唯我獨尊, 容不得旁人碰觸他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 仿佛稍碰一下就會弄髒似的。
可現在,他毫不在意地將自己的披風拋在地上, 讓她坐在那裡……
秦贽朝那些侍衛道:“瘋虎的屍體在那邊,你們將它扛回去,莫要讓人毀了。”
聽出他話裡暗藏的戾氣,二皇子和三皇子眉心微微一跳,視線轉到他身上,就著火把的光,他們注意到他陰鬱狠戾的神色,但神色清明,並沒有失控的跡象,看起來竟然很理智。
兄弟倆都有些驚異。
兩人都知道父皇讓他們跟過來的用意,就是在太子失控時,第一時間攔住他,將他帶回去。
皇宮裡沒有秘密,太子的脾氣暴戾恣睢,時不時失控發狂的事,宮裡的人多少是有些清楚的,隻是皇帝將太子護得太好,就算清楚,也沒人敢去打探真相,更不敢隨便將之往外傳。
很多時候,秘密之所以能傳開,那是因為有人允許。
一但最高統治者不允許,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都隻能爛在心裡,不敢傳出一句。
太子的情況就是如此。
皇帝將太子保護得太好,縱使是這些皇子,也極少見過太子失控發狂的情況,原本以為這次可以看到,哪知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個神智清明、矜驕傲慢的太子殿下。
說不失望是騙的人。
三皇子隱晦地看了太子一眼,視線在他扶著的少女身上一掠而過,沒有多作停頓。
這時,侍衛已經將那頭瘋虎的屍體抬過來。明亮的火光下,他們看到虎屍身上的傷,致命傷是貫穿脖頸的那支箭,一隻眼睛也被箭扎穿,身體的其他地方還有不少箭矢,看那些箭羽的顏色,像是侍衛所用的箭……
看到虎屍的情況,所有人都是一愣。
二皇子絲毫不懼虎屍的猙獰,湊過去翻動老虎僵硬的屍體,判斷它死亡時間有兩個時辰左右,排除太子殺死它的可能性。
他饒有興趣地問:“裴四姑娘,這虎身上的傷,是你弄的?”
“也不全是。”裴織含蓄地說。
她的臉色蒼白,一身狼狽,沒有平日時的幹淨整潔、光鮮亮麗,為她添了一股柔弱嬌態,輕易便能引起旁人的憐惜不忍。
在場的人神色古怪地看她,就是這般柔弱的少女,竟然殺死一頭發狂的瘋虎。
據說當時情況十分危急,她主動引走瘋虎,那時候瘋虎身上雖然中了幾箭,但都不是致命傷,也因為如此,眾人都覺得她肯定是兇多吉少。
可事實上,她安然無事,瘋虎反而死了。
這裡除了她和太子,沒有其他人,所以應該是她殺的無疑。
不說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就算是身懷武藝男子,也不能保證在面對一頭發狂的瘋虎時,能全身而退,甚至殺死它。可她偏偏做到了。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秦贽冷著臉,高大的身體將裴織掩在身後,冷冷地說:“準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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