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會見室。

時隔四年，我透過玻璃窗，再次看見徐風的臉。

他臉頰凹陷，滿眼血絲，痛哭流涕地向我懺悔，祈求。

「小何，你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死。」

我漠然看著他：「後悔嗎？」

他的眼淚順著凹陷的臉頰落進嘴裡：「後悔，真的，我在這裡的每一天都在後悔。」

「我會用自己的一生來彌補這個過錯的，求求你了，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死。」

「你真虛偽。」我冷笑，「你後悔的從來都不是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你隻是後悔自己不夠小心，後悔自己太沖動，給自己惹來麻煩。」

徐風面色真誠，眼神懇求：

「小何，你別這樣想，我是真的在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隻要你肯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淺淺勾起嘴角，「做什麼都可以？」

「對，任何事。」

「那我要你現在就去死呢？」

他愣住：「小何……」

「真可惜。」我搖搖頭，「我真希望你當時成功逃脫，如果你落在我手裡，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這麼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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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卸下偽裝，臉色木然地和我對視片刻，慢慢笑出聲：「是啊，真可惜。那天回來的人，怎麼就不是你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適合成為一件藝術品。你白白嫩嫩的皮膚應該被劃出血痕，你溫柔的聲音該用來尖叫，你的眼睛應該盛滿痛苦與絕望。」

「你知道嗎？見到你以後，我第一次覺得虐待小動物已經不能夠滿足我了。」

陸熠說得沒錯，自我們搬來他隔壁的那一天，命運的齒輪就已經在轉動了。

我盯著他癡迷的臉，一字一句：「你真惡心。」

他揚揚眉：「謝謝誇獎。」

「你虐貓的事情，是我曝光的。」我盯著他的眼睛，「而且，這件事情還沒結束。輿論會繼續發酵，你的親人朋友會永遠背負罵名，你的名字將永遠被釘在恥辱柱。」

「虐貓的變態最終殺人，這件事會讓更多人引起重視，你的同類會變成過街老鼠。說不定，你會是促使動物保護法成立最關鍵的一環。」

「那又如何。」他笑得輕蔑，「即便我現在要死了，也總比陸警官的死來得輕松，你知道嗎？當我一根根切斷陸警官的手指時，他痛苦的表情簡直賞心悅目。」

我淡淡勾起嘴角：「你是想讓我痛苦嗎？可惜了，我內心毫無波瀾。陸熠的苦痛都已經過去，而你的，還在路上。」

「你相信因果報應嗎？」我問。

徐風呆愣兩秒，誇張地捂著肚子笑出聲，半晌才止住笑，輕蔑道：「報應？那是屬於弱者的詞，說出來找個心理安慰罷了。」

「你看看陸警官死得多痛苦不甘，而我，則會平靜安詳地離開。你目睹這一切後，居然還會相信報應？」

我輕笑：「我相信，而你，很快也會相信。」

16

徐風死的那天，天氣很好。

我和爸媽，還有宋陽一行人，來到陸熠墓前。

「陸哥，咱們兄弟幾個沒本事，讓那畜生茍活了這麼久。不過，也算給你報仇了。」

我爸突然轉過身：「花花？」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條毛茸茸的尾巴一閃而逝。

「這種地方，你一驚一乍什麼？」我媽責備道。

我爸撓撓頭：「剛好像看到花花了。」

我媽不再理他，小心翼翼地瞥我一眼，低聲勸道：「清清，如果陸熠還活著，他也一定會希望你照顧好自己，好好活著的。」

我沖她笑笑：「嗯，媽，我知道。」

我向來不是一個聽話的女朋友。

但這次，我會聽他的話，好好活下去。

陸熠，我們會再次相見的，等我。

（正文完）

番外 地府

身著黑袍的男子，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看著面前一攤血紅色的肉泥。

肉泥正在緩緩蠕動。

黑白相間的小貓踏空而來，渾身亮起一束白光。

下一瞬，身著白袍的男子憑空出現。

黑無常懶洋洋地掀開眼皮看他一眼，「舍得回來了？」

「嗯，辛苦你了。」白無常隨手在空中一點。

地上那一攤肉泥蠕動的速度，肉眼可見的加快，不須多時，便粘合成一個人形。

白無常笑瞇瞇道：「好久不見。」

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徐風，拼盡全力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角，發出含糊不清的祈求：

「饒……饒了我。」

白無常依舊溫柔笑著，黑衣男子嫌棄地踢開抓在衣角的手，「走吧，看著他怪惡心的。」

徐風突然嘔出一口血，剛剛愈合的身體上不停出現血紅的創口，手指整齊掉落，眼睛也慢慢變得血肉模糊。

十分鐘後，再次成為一攤肉泥。

周而復始。

黑無常消失在黑暗中。

白無常頓了頓，轉身回來，蹲在徐風面前。

徐風的聲音嘶啞得仿佛喉嚨裡正吞咽著無數刀片：「殺……殺了我，求你。」

白無常歪了歪腦袋：

「現在，你還相信因果報應嗎？」

番外 最終章

四十年後。

我躺在醫院的急救床，安詳地閉上眼。

四周一片白霧，勉強可見一道木橋立在面前。

「喲，是你啊。」穿著旗袍的美女姐姐，搖著小蒲扇將手裡的碗收回去，「快去吧，他們在等你呢。」

我拖著垂垂老矣的身子，邁上奈何橋。

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

橋兩側，漫天遍野的彼岸花盛開，仿佛空氣都染成爛漫的火紅色調。

橋對面，立著三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一黑一白，站在兩側，

中間的，是陸熠。

他絲毫未變，看向我的眼裡，盛滿星河。

「陸熠！」

我用盡全力向對岸奔跑，腳步越來越輕快，皺紋越來越少，花白的發絲逐漸染成黑色。

撲進他懷裡的那刻，一切隻如初見。

我這一生的思念，終有歸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