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用……盧雨霏難掩失望,她飛快地跟上去,說道:“世子溫書辛苦了,世子什麼時候回來,妾身給你煲湯。”
“不必。”趙子詢已經披上了大氅,沒有看盧雨霏,隨意道,“你晚上自己睡吧,我不回來。”
“……好。世子慢走。”
趙子詢和盧雨霏大婚本就定在臘月,一眨眼,新年就到了。
趙承鈞得知除夕要大辦,什麼也沒說。二十九這天,唐師師終於停筆了。二十九連御筆都要封,別說唐師師一個小小的抄書員。接下來半個月,御筆不開封,朝廷不辦公,唐師師也沾了御筆的光,可以休息半個月。
總算能休息了。唐師師第二天難得睡到自然醒,她被外面的爆竹聲吵醒,睜開眼時,窗戶上貼著紅彤彤的剪紙,廊下傳來小丫鬟的歡笑聲,陽光透過窗紙照在地上,一切都暖洋洋的。
唐師師躺在床上嘆息,這才是人過的生活。她隻是想不勞而獲當享樂階級而已,為什麼非要逼著她看書學習?早出晚歸從不間斷,還美名其曰,不能浪費唐師師的才華。
啊呸,唐師師巴不得她所有的才華都用來浪費。
外面丫鬟聽到動靜,掀開帷幔問:“姑娘,您醒了嗎?”
唐師師嗯了一聲,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丫鬟們魚貫而入,卷起簾子,捧來輿具。唐師師穿著中衣,在丫鬟的侍奉下洗臉漱口後,問:“什麼時辰了?”
“快巳時了。”杜鵑笑道,“姑娘這一覺可睡得歡暢。”
後面的小丫鬟跟著一起笑。唐師師沒理會她們,她們不在趙承鈞手下辦公,不會懂這其中的痛的。趙承鈞那個混賬不知道從哪裡慣出來的毛病,規矩特別多,他一到書房,就決不允許任何人比他晚到。
唐師師既不用科考,也不用賺錢養家,究竟為什麼要起那麼早?唐師師覬覦對方的兒子,敢怒不敢言,隻能默默忍了。
杜鵑拿起兩身裙子,獻寶般給唐師師展示:“姑娘,這是遍地金妝花緞,這是織金提花錦,您要穿哪一身?”
唐師師瞄了一眼,說:“都差不多,隨便吧。”
“這怎麼能隨便?”杜鵑大呼小叫道,“您是第一美人啊,無論做什麼都該是王府頭一份。姑娘沒起來的時候,外面已經來了好幾撥人,說要給姑娘拜年。姑娘,她們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您可不能輸給她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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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師默然看著杜鵑,杜鵑最近好像得了一種病,酷愛吹噓,無論做什麼都要得第一。更要命的是,杜鵑還是替她吹的。
唐師師也沒法說什麼,隻好道:“妝花緞那身吧。”
“好嘞。”杜鵑應下,立刻拉著唐師師坐在梳妝前,問,“姑娘,今天要用哪套頭面?”
為了防止衣服毀了妝面,一般都是先梳頭上妝,最後再穿衣服。唐師師想了想衣服顏色,說:“過年圖個吉利,用紅寶石那套吧。”
“奴婢遵命。”
幾個丫鬟圍在鏡子前,幫唐師師绾頭發、戴發簪。唐師師如今沒有嫁人,不能盤高髻,能戴的首飾寥寥。唐師師隻選了一隻銀底鎏金紅寶石挑心,旁邊綴了一對紅寶石發簪,配同色紅耳墜,就說道:“行了,更衣吧。”
丫鬟早把衣服燻熱了,服服帖帖地端到唐師師身前。唐師師伸手,由丫鬟們給她換上大衣裳。這身衣服是新做的,專門為了除夕這一天。上袄用了寸錦寸金的白色妝花緞,對襟立領,袖子自然放大,在手腕處收緊,成琵琶狀。衣襟上釘著金色對扣,一對對扣起來,顯得唐師師皮膚白皙,脖頸修長。
上袄從肩膀到袖口繡著繁復的金色花紋,雲紋、花鳥、吉祥紋融合在一起,富貴大氣,又不會顯老。唐師師上袄顏色淡,下面就搭了豔麗的紅色妝花馬面裙,褶子細密整齊,服帖地排在唐師師腰身兩側。琵琶袖寬松,馬面裙裙擺也非常寬大,通身唯有腰肢處猛地收緊,越發凸顯唐師師腰身纖細,雙腿修長,看上去纖長又窈窕。
等唐師師穿好後,杜鵑特別開心,歡歡喜喜地問:“姑娘,您現在出門嗎?”
唐師師點頭:“好。”
唐師師套上毛絨圍脖,穿上厚重的狐皮鬥篷,出門去世子妃屋裡請安。今日除夕,按禮所有人都該去王妃屋裡道賀,靖王府沒有王妃,這個人就換成了世子妃。
宜年院已經非常熱鬧了,穿著新衣的下人喜氣洋洋,進出不斷。過年要討好兆頭,今日不管是什麼人,全要穿上喜慶的衣服,滿面笑容地說吉利話,決不允許哭喪著臉。
唐師師到時,在裡面見到了許多熟人。眾人看到唐師師來了,陸陸續續站起來:“竟然是唐姐姐。真是稀客,如今見唐姐姐一面可不容易。”
唐師師卸下鬥篷,笑道:“世子妃安,各位姐姐妹妹安。這段時間書房忙,沒空和各位姐姐妹妹敘話,今日一齊補上。”
“不敢當。”好幾個美人捏著帕子笑道,“唐姐姐在書房忙得見不著人,這是恩寵,我們哪敢和王爺搶人?”
“幾位妹妹就不要打趣我了。”唐師師笑著,說,“論起恩寵,我哪裡比得上世子妃?”
唐師師突然將話題扯到盧雨霏身上,眾人頓了頓,都不敢再說了。盧雨霏對這樣的恭維受用良好,她笑道:“知道你們感情好,不要站著了,都坐吧。”
有人站起來給唐師師讓座,唐師師連忙擺手:“不用動了,我隨便找個地方坐就好。”她雖然這樣說,可是腿上卻不行動,一直等所有人都站起來,將客座最尊貴的位置讓出來後,她才施施然上前:“真是不好意思,你們坐得好好的,因為我一個人,全折騰起來了。”
眾女聽著呵呵一笑,暗地裡齊齊翻了個白眼。虛偽,做作,這話她們要是信就有鬼了。
盧雨霏看著下面濟濟一堂、各有千秋的美人,感嘆道:“各位美人容色過人,便是百花園也不敢和你們爭豔。大家和睦共處,親如一家人,真好。”
唐師師隨著眾人一起應和,心裡卻想,這種事可不能盼。別說,最後這些美人,全和盧雨霏成了一家人。
奪權爭寵搶男人的那種。
女人多的地方就全是戲,眾美笑意盈盈,你挑一嘴,我諷一句,有來有往十分熱鬧。她們說了會闲話,很快就到中午了,管事婆子來和盧雨霏稟事,眾美見狀,一起告退。
唐師師也隨著大流離開。她披著鬥篷走到臺階下,馮茜從後面追上來,道:“唐姐姐,萬事大吉。我好久沒和姐姐說話了,我們一起走一程?”
唐師師看了眼天色,微笑著拒絕道:“恐怕不行。時間不早了,我要去給王爺問安。”
馮茜笑容僵了一下,很快恢復過來,甜甜笑道:“對啊,我差點忘了,唐姐姐還有王爺呢。唐姐姐快去吧,不要耽誤了時辰,我自己回去了。”
唐師師笑著目送著馮茜遠去,等馮茜走遠後,唐師師收回笑容,冷冷哼了一聲。
煩人精,她寧願自己走,也不想和馮茜同行。
身後小丫鬟戰戰兢兢問:“姑娘,要去給王爺請安嗎?”
唐師師又嘆了口氣,道:“走吧,話都說出去了,不去怎麼行?去繞一圈,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今日趙承鈞不在書房,而在燕安院。劉吉稟報唐師師來了的時候,趙承鈞驚訝地挑了下眉:“竟然是她?今兒太陽要從西邊升起了,難得,叫她進來吧。”
唐師師一進門,披風都沒脫,就笑吟吟地和趙承鈞道喜:“恭喜王爺,除夕大吉。”
趙承鈞不喜歡喧鬧,燕安院伺候的人也都安安分分的,哪敢大聲喧哗。唐師師一進來就高聲道賀,瞬間整座屋子都活色生香起來。
趙承鈞不讓下人吵鬧,可是唐師師在這裡高聲說話,他卻什麼也沒說。趙承鈞問:“何喜之有?”
唐師師笑容微僵,不會吧,真的有人這麼不識眼力勁兒嗎?客套話而已,莫非千秋節時臣子恭祝皇帝萬歲萬萬歲,皇帝就真能活到一萬年?
唐師師哈哈一笑,自己給自己打圓場道:“月初世子娶妻,如今又逢新年,王爺可不是雙喜臨門嗎?說不定等明年,王爺就能抱上小世子了。”
趙承鈞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緩緩說道:“我平生討厭的東西不多,無休止哭鬧的小孩子大概能算一個。我可不覺得這是喜事。”
唐師師笑容更加僵硬,她幹笑了兩聲,道:“新生兒誕生總是喜事,到時候有奶娘有嬤嬤,吵不到王爺的。”
唐師師生怕趙承鈞又給她挑刺,趕緊截斷這個話題,道:“王爺,馬上就要到新年了,凡事要討個好兆頭。我給您道喜,您是不是得給我發份壓歲錢?”
趙承鈞聽著,輕輕挑眉,慢悠悠說:“我記得,壓歲錢是民間給小孩子壓驚的賞錢吧。你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要給你?”
唐師師連假笑都維持不住了,她收回笑,道:“王爺,隻是一份賞錢。您坐擁西北,難道還在乎區區一份壓歲錢?明明之前,我父親和太後娘娘都給了。”
趙承鈞握拳擋在唇邊,遮住笑意。很快他放下手,臉上依然平靜如玉,可是眼睛中卻亮晶晶的,宛如有星辰閃爍:“可是,我既不是你父親,也不是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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