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視線落到我手裡的菜苗上，臉上明顯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林嬌嬌面露諷刺：「呀，老太太你種的菜怎麼都成這樣了啊？是不是你平時在小區人緣太差了，得罪人了？」

李安也上前一步：「老太太，不是我說你，花壇是公共區域，你怎麼能用來種菜呢？要我說，拔菜的人也算是為小區做了件大好事了。」

我臉色鐵青地要打電話搖人，身邊的茜茜卻已經忍不住指著林嬌嬌道：

「就是你這個壞女人幹的！」

她抹著眼淚，抽噎著控訴：

「你自己沒東西吃，偷我的菜！」

林嬌嬌冷笑著質問茜茜：

「臭丫頭胡說什麼，一點教養都沒有！光我手上這個包就夠把這塊花壇給買了，還用得著偷你的菜？」

「你的包是假的！」

茜茜大喊：「你全身上下都是假的！你還我的菜！」

這下，李安直接急了，上來就推了茜茜一把。

茜茜摔倒在地上，手掌磕破了一大片。

可她卻一聲都沒有哭，仍舊盯著林嬌嬌，反復道：「你就是個小偷！」

我急忙把茜茜扶起來，心疼地看著那翻開的血肉。

來不及和這兩人計較，隻想趕快回去幫茜茜先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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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嬌嬌卻強硬攔住我們祖孫倆，不斷推搡著我們：

「臭丫頭，你睜大眼好好看清楚，我的戒指、項鏈，哪件不是我男朋友給我精心挑選的禮物？都是專櫃貨，你給我道歉！」

茜茜像個小牛犢子一樣狠狠地瞪著她，眼裡快速積蓄著淚水。

「我又沒說錯，我為什麼道歉？」

我們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小區的鄰居已經紛紛找好最佳位置吃瓜。

我拼命把茜茜護在懷裡，眼神快速在周圍搜尋。

終於，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小王！」

13

上次外賣員事件後，小王便知道我住 401 的事。

這次聽出了我的動靜，便立刻帶了一大群人來幫忙。

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縫，他帶著一大堆人把李安擠到一邊。

討好地對我鞠了一躬：「劉姐，我來晚了。」

提著藥箱的員工說道：「王經理，小公主受傷了，我來處理一下吧。」

「當然是我來。」

小王接過藥箱，當著眾人的面，半跪在地上給茜茜小心處理了傷口。

然後轉頭對李安道：「李先生，你們破壞了劉女士的花壇，理應賠償。」

李安驚訝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不是小區公共花壇嗎？怎麼成這老太太獨有的了？」

林嬌嬌也一臉不滿。

「就是啊，這老太太破壞小區綠化，我們是為小區做貢獻。你們不感謝我們也就罷了，怎麼還倒打一耙？」

小王聲音冷了下來。

「李先生還不知道嗎？劉女士是你所在那棟樓的樓主，也就是你的房東。」

「這片花壇是分給劉女士所有的，你破壞他人財物，理應賠償。」

此話一出，李安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周圍看熱鬧的鄰居也竊竊私語起來。

「我靠，401 是房東？還帶這麼玩的？」

「我就說怎麼剛往 401 扔完垃圾，咱們電費就漲了，原來她就是房東姐！」

「都怪 402 這傻缺，帶著咱們把房東給得罪了，這下吃不了兜著走了。」

李安全身一抖，震驚地看著我，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林嬌嬌推了推他，聲音拔高了幾度：

「什麼房東？你不是說這房子是你的嗎，以後還要給我當婚房？」

李安臉色煞白，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我放下打 110 的手，冷笑一聲：

「李安，你違反合同擅自裝修，我現在要求你立刻搬出我的房子，並扣除你的房款。」

「至於林嬌嬌你破壞我的花壇，再加上推我孫女的事，警察自然會幫我處理。」

14

茜茜傷情不嚴重，林嬌嬌賠償了醫藥費和花壇修理費就被放出來了。

她第一時間衝到小區找李安算賬，把李安送她的那些假貨一樣樣甩到李安臉上。

李安也不甘示弱，拽著她頭發狂扇耳光，要她把他花的錢都還回來。

兩人鬧得很難看，我也懶得出面，直接讓小王提醒李安搬走。

我帶茜茜出去旅遊，還沒等玩幾天，便接到了小王的電話。

「李安搬走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支支吾吾道：

「劉姐，你要是不忙的話，還是回來看看吧。」

他的語氣很奇怪，我把茜茜送回了兒子家，當天便趕了回去。

推開 402 門的那刻，我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我出門了三天，李安這混蛋把水龍頭就開了三天。

他打砸了屋裡所有家具，往牆上潑了不明液體，還把我空調拆走了。

還在玻璃上用紅油漆噴出了一行字：「老東西不得 House！」

這個不要臉的，毀了我的房子，居然還詛咒我！

我氣得眼前發白，雙手死死按住人中才緩過來。

小王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遞了過來。

「劉姐，我聯系過李安了，這是消息記錄。」

我粗略掃了一眼，李安的大片文字裡含媽量極高。

【那些房租和押金老子就當施舍乞丐了，你轉告房東，那個老東西敢坑我，我特麼讓她也不好過！】

我扶住牆，堪堪穩住身體。

「小王，報警。」

都 21 世紀了，他們不知道這是法治社會嗎？

就算再年輕，也應該有基本的法律常識，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吧？

在等待警察的時間裡，我打開了住戶群。

看到李安臨走前在群裡的聊天記錄。

【媽的，那個老不死的蔫壞，不僅害我搞沒了女朋友，還坑了我房租和押金，老子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說，反正她也不還我押金了，不如我就把她房子砸了怎麼樣？】

不同於以往，這次群裡倒是沒幾個人順著他的話。

【房東姐做得也沒問題吧，是你自己先瞞著人家搞裝修的。】

【就是啊，做人留一線，還是別搞得那麼絕吧。】

【我覺得房東姐挺好的，以前主動給我們降電費和房租，是我們太過分了。】

眾人的話顯然沒有勸住李安。

他發了個呵呵的表情包。

【一群勢利眼，當初欺負老太太是大家一起幹的，怎麼就我自己吃虧了？】

【我告訴你，老子今天就當一回大鬧天宮的孫悟空，看看這老太太能拿我怎麼樣！】

原來是這樣。

他以為押金被扣除，就可以隨便毀壞房子了嗎？

拿走我空調屬於盜竊，破壞房子屬於毀壞我財物。

大鬧天宮的隻能是藝高膽大的孫悟空，而他，頂多算是個沒腦子的莽夫。

更何況人家孫悟空還要被困在五指山，他又憑什麼能逃脫法律制裁？

15

李安也是心大，毀了我的房子之後居然還照常上下班。

很快就被警方抓住。

他滿臉不可置信，被從公司帶走時嘴裡還喊著「我沒罪」。

等被普法後，他才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哭著要求和我見一面。

我一現身, 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挺高個男人, 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阿姨, 都是我太無知了，求你饒我一回，我一輩子不能就這麼毀了啊。」

「阿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和我這個小年輕一般計較好不好？」

「我知道您一向心軟，能理解我們剛出社會的不容易, 您最後再包容我一次行嗎？」

我就站在他面前, 靜靜地看他演戲。

等他嗓子都哭啞了, 才開口說話：「小伙子，我還真有點懷念剛見面時你桀骜不馴的樣子。」

「我能體諒你們年輕人打拼得不容易，可你們卻反而容不下我一個老人。」

「難道人老了就要被社會排斥, 就該找個地方默默等死嗎？」

在李安這樣的人眼裡，生命大概也是有高低貴賤的吧？

老人就等同於晦氣, 就該成為年輕群體排擠的對象嗎？

年紀輕輕的，別的沒學會，狗眼看人低倒是學得挺好。

我緩緩站起身，示意警察把李安拉走。

「我拒絕和解。」

我知道我這句話意味什麼。

意味著這件事不是純粹賠償能擺平的了。

李安要受到治安處罰, 要被拘留, 這件事要永遠成為他的人生汙點。

這是他該受的。

16

走出警察局, 我呼出一口濁氣。

找了個搬家公司把房子又搬回去。

這段時間也太能折騰了, 我這心態沒看出來年輕多少，拳頭倒是硬了不少。

氣人的崽子太多了。

我約上幾個老姐妹晚上一起喝茶聚聚。

「喝茶多沒意思, 現在年輕人都去酒吧。」

老姐妹發來一個定位。

我在地圖上搜了一下，跳出的照片讓我老臉一紅。

世風日下, 一個個光著上身的年輕男人在燈紅酒綠中戴著墨鏡搖擺扭垮。

用我剛學的流行詞說，還挺上頭。

我關了照片, 打個車就去那個客拉布了。

到了包間, 老姐妹正坐在沙發上, 旁邊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俊俏男人。

我忍不住問道：「這是你侄子還是孫子？」

卻意外發現群裡正在討論我這個新住戶。

「（那」「茹素, 你該配副老花鏡了, 這是我的小男友。」

「寶寶，這是我閨蜜, 叫姐。」

小男友乖巧地給我倒了杯花花綠綠的酒：「姐姐。」

嘶, 被一個年紀能當我孫子的男人喊姐姐，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跟寶寶在一起, 我感覺自己都年輕了。」

「茹素啊, 與其和那群年輕人做鄰居，不如直接找個年輕男友來得更直接。」

老姐妹享受地摸了一把腹肌：「我感覺自己仿佛找到了青春的感覺。」

「好姐妹不藏著掖著，要不姐們也給你介紹一個, 讓你也年輕一把？」

她一揚手，門口便進來一群風格各異的年輕帥哥。

此起彼伏的「姐姐」在 360 度環繞。

我連忙擺手。

當初聽她的話，我搬去那個小區，差點把我一套房給搞沒了。

現在她又讓我和這群小年輕談戀愛, 我可真的怕了。

眼前全是李安和林嬌嬌在小區裡最後互扇耳光的狼狽場面。

以前談戀愛要錢, 現在談戀愛要命啊。

別說青春沒找到，再被這些生猛的小年輕給榨幹了。

我可是個保守的老太太。

和他們吵架我擅長，談戀愛, 可不行。

經此一劫，我算是徹底想通了。

要真說年輕心態，我還不如帶我家茜茜多出去玩玩。

那不比他們年輕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