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年少起就填滿的愛意，終於在此刻變作了刻骨的恨。

8

顧臻臻躲進了霍景行的房間。

等了一會兒，霍景行果然裝模作樣來敲門了。

「我用微波爐給你熱了點吃的，出來吃吧。」

那是一碗破了皮，糊在一起的餃子。

我忍著惡心，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餃子。

霍景行拖了張椅子坐我旁邊，伸手摸我的頭發：「下次別鬧脾氣了，等你出了月子，我們就領證辦婚禮，跟孩子的滿月宴一起辦。」

我在心裡冷笑，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果然，霍景行下一句話就原形畢露了：

「今天的事確實是你不對，臻臻誠心悔過，你再這樣針對她，顯得很沒氣量。

「人總要向前看的，是不是？」

霍景行見我始終不回話，帶著疑惑試探道：「婚禮的時候，讓臻臻當伴娘吧，就算握手言和了。」

「好。」我放下筷子，幹脆地應道。

霍景行一愣，眼中透著迷茫：「什麼？」

「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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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杯水，越過霍景行回了房間。

我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背後的目光。

十年相伴，他怎麼可能沒看出來我的變化。

可他始終隻是默默地看著，直到我關上門。

接下來的幾天，霍景行忽然像變了性子。

他推了手上的工作，待在家裡陪我。

還興致勃勃地纏著我，讓我教他做飯。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隻有彼此的當年。

可我知道，一切不過是假象罷了。

終於，顧臻臻的電話在第四天一早打了過來。

霍景行走到陽臺上說了幾句，進來後一臉的焦急：「臻臻摔跤了，我得趕過去。」

我看向他已經走到玄關的背影：「一定要去嗎？」

霍景行怔了怔，終究還是套上外套出去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過幾天的假象，我竟又有點拎不清了。

我走到窗邊，目送霍景行的車子開出小區。

之後，我拿起一早就收納好的行李，敲開了樓下高阿姨的門：「阿姨，能拜託您一件事嗎？」

9

霍景行這一走，顧臻臻絕對不會那麼輕易放他回來。

我有足夠多的時間作好最後的準備。

辦好一切手續，即將登機前，我給霍景行打去了電話。

第一遍，他掐斷了電話，第二遍，「嘟嘟」聲持續了好一會兒，霍景行才接了起來。

「許諾，我都已經陪了你四天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霍景行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責備。

顧臻臻也在那邊說：「諾諾，對不起噢，我也不是故意要受傷的……」

「我發動了，」我打斷了顧臻臻的茶言茶語，「現在在人民醫院，醫生要求孩子爸爸到場，霍景行，你來嗎？」

霍景行的呼吸急了一下：「我這就過來。」

顧臻臻又在一旁插話：「不用擔心啦，從發動到生，還需要很長時間的——哎呀，我的腳好痛。」

霍景行果然緊張地關心了幾句，然後敷衍般對我說道：「生孩子的事，你一個人肯定也可以的吧？我待會兒再過來。」

他生怕我會拒絕，急急地掛了電話。

我盯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扯了扯嘴角：「再見了霍景行，希望你喜歡我送你的禮物。」

登機時，空姐幫我提東西，順帶問了我一句：「女士，您這月份也不小了，先生放心？」

我笑了笑：「他死了。」

10

三個小時的航行之後，飛機順利到達拉薩機場。

姑媽和她的大兒子早早就等待在接機處，幾年沒見，我們彼此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尤其是他倆掛滿一身的黃金玉器，高調得不行。

姑媽一笑，露出兩顆大金牙：「走，給你看看表哥新買的車。」

直到坐上價值千萬的越野，我還有種不真實感。

姑媽和表哥倒是適應良好，一路跟我聊著家裡這幾年的變化。

高原的豔陽灑在我的身上，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終於獲得了新生。

打開手機，消息就跟炸魚般跳了出來。

我先點開了最上方的熱點推送：

【霍大才子與美女助理同時現身婦產科，疑似已有愛情結晶。】

配圖是全方位多角度的高清照片。

我不禁咋舌：高阿姨不會是找了電視臺攝影記者來吧？

這條圖片新聞後面還跟了個後續視頻，是剛出醫院就被堵在門口的霍景行和顧臻臻。

「霍先生，請問你跟顧小姐是好事將近了嗎？」

「霍先生，你們剛才出入婦產科，是家中要添新成員了嗎？」

霍景行強壓著急躁的神色：「這是我的私事，請大家讓一讓。」

他這麼一說，記者們更是不肯放過，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我看得隻想給高阿姨鼓掌，不愧是有人脈的最強關系戶。

再點進實時熱搜，廣場上已經有好幾個營銷號在宣揚才子與助理的愛情了。

尤其顧臻臻的背後身份還是個富家千金，這就更為二人的 CP 增添了童話感。

這幾個營銷號都是我眼熟的，它們屬於顧臻臻的營銷矩陣。

她果然沒叫我失望，一逮著機會就要大肆宣揚，意圖就此轉正。

顧臻臻肯定想不到，她以為的天賜良機，其實都是我設下的局。

我故意宣揚歌頌他們的愛情，我要讓他們在短時間內出現大量的 CP 粉，隻有這樣，在真相揭示的那一刻，他們才會被反噬得越厲害。

我剛給高阿姨發去感謝短信，霍景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許諾，你在哪裡？」

霍景行的聲音像結了冰。

「耍我好玩是不是？就算我有錯，你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戲弄我。」

我淡淡道：「戲弄？我幫你和顧臻臻官宣，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霍景行一噎，繼而放軟了語氣：「諾諾，我是希望你們冰釋前嫌，但這樣做，太委屈你了。」

「你現在在哪裡？你一定很難過吧？我來接你好不好？」

「不好。」我的拒絕沒有半點猶豫，「霍景行，如你所願，從今往後，你再也不用面對我這個隻會煮飯煲湯的俗人，開心嗎？」

霍景行的聲音有些發緊：「諾諾，你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別這樣，你要是不高興我和臻臻在一起，我以後少見她就是了。」

我實在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直接掛斷電話並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

表哥從駕駛座回過頭來：「要不要我找兄弟去教訓他一頓？敢欺負我妹子，我打斷他狗腿。」

我無語：「他離咱們有幾千公裡呢，你腿那麼長啊。」

表哥咧嘴一笑：「那邊有生意伙伴，個個盼著咱給他們賣蟲草，教訓個渣男，輕輕松松。」

我樂了：「表哥，法治社會，你別亂來。」

11

沒有霍景行的日子，其實一點也不難熬。

不知不覺間，大半年一晃眼就過去了。

這半年來，我忙著生孩子帶孩子，還要跟著表哥管理牧場，根本就沒空去想過去的爛人爛事。

就連一早計劃好的，用來對付霍景行顧臻臻的後招，都被我擱置在了一邊。

我鐵了心要和過去劃清界限，隻給高阿姨發去了娃的照片。

高阿姨秒回：【真漂亮，像你。】

隔了幾秒，她又給我發來了語音：「小許，有個事兒要跟你吱一聲，那對爛人上了個戀綜，第一站好像就是西藏那邊。」

我知道高阿姨在擔心什麼，安撫道：「沒關系的，霍景行不知道我家在哪兒，而且西藏這麼大，不至於那麼湊巧的。」

然而有些事情就像是老天故意在跟你開玩笑一樣。

幾天後的中午，我拎著裝了冬蟲夏草的竹簍，穿著沾了泥點子的雨靴，剛走到山腳下，迎面就走來一群人。

為首的，正是大半年沒見的霍景行。

四目相對的一瞬，霍景行渾身一顫，絲毫不顧及正在直播的鏡頭，三兩步奔上前抱住了我：

「諾諾，真的是你，諾諾……」

他近在咫尺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憔悴，即便是遮瑕也擋不住的黑眼圈更顯得頹靡。

與狼狽模樣不同的，是他此刻失而復得的狂喜。

「你怎麼跑到西藏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

我冷冷推開他：「算了吧，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家在西藏。」

霍景行張著嘴好似還要說什麼，顧臻臻卻從後面攙住了他的胳膊，順道把我一撞。

我的竹簍一下沒拎穩，掉到地上，撒出了一地的泥塊。

顧臻臻好似無意那樣往上踩了幾腳：

「景行，你這樣突然衝過來，都沒有問問諾諾方不方便拍攝啊。」

顧臻臻看向我的眼神裡面帶著敵視和鄙夷：「諾諾，你這是上山挖野菜了？」

霍景行這才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臉上隨即湧起心疼：

「諾諾，你怎麼會這麼犟呢？苦了自己不說，還苦了——」

我知道他想說孩子。

他的眼中閃著期待的亮光，明明很想問，卻因為攝像機而生生憋住了。

我冷笑一聲，什麼也沒說，扭頭就走。

「許諾！」霍景行甩開了顧臻臻，衝過來拉住了我的手，「跟我回去，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好嗎？」

「放開。」我的眼神隻剩冷漠。

霍景行不肯：「許諾，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我都已經跟你認錯了，你還要怎樣？」

「不怎麼樣，」我朝著不遠處正在快步趕過來的表哥求救，「哥！」

表哥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有一排高大的壯漢。

他一靠近，節目組導演率先迎了過去：「唉，這不是日則兄弟嗎，我們昨晚才見過面的。」

表哥人高馬大，拽著霍景行一甩，就把他推開了好幾步。

「他們想跟咱租場地拍綜藝，」日則表哥一邊跟我解釋，一邊瞪向霍景行，「原來是你這孫子——我可告訴你們，桑吉牧場是阿諾的，想借？沒門！」

很快，剛才尿遁的節目組向導就跟導演等人介紹了我的身份。

顧臻臻失聲尖叫：「怎麼可能？」

我無視她的嫉恨，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竹簍：「被你踩了的冬蟲夏草，5000 一兩，支付寶還是微信？」

12

收下賠償金，我給節目組導演指了另外一片山頭：「去那裡拍，我會跟牧場主人打招呼。」

作為這一帶最大的牧場主，我若不給場地出去，其他人也不會租借給節目組。

但我沒必要為了出一口惡氣，當著直播鏡頭去破壞兩個民族的友誼。

所以我選擇了退讓。

臨走時，霍景行還想跟過來，被我哥用拳頭給逼退了。

他在我背後锲而不舍地喊我的名字。

我始終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