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越有聽力障礙，但我不知道。

我醉酒後朝著他戴有助聽器的右耳，大聲喊：「周越！甜言蜜語得不到你，難道要麻袋嗎？」

周越皺眉：「小點聲，我聽得見。」

我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語氣強硬：「看不慣就滾啊，我床單都鋪好了。」

他臉漲得通紅，腔調有些急促：「你到底在我耳邊說了多少渾話？」

1

我喜歡周越那副自持清高的寡淡臉，便每天樂此不疲地纏著他、招惹他。

我每天都會在周越下課後的必經之路等他。

美其名曰：偶遇。

而他每次都隻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

我不動聲色地靠近他，手臂不經意間觸碰時，他總是不自覺地繃直身體。

三十六度的高溫天氣，我說出了直白又撩人的話語。

「我想碰瓷，想栽倒在你身上永遠爬不起來。」

面對我的直言，周越臉上的神情毫無一絲波瀾。

他這人性子冷淡，也不愛說話，更不喜歡聽人說話。

偏偏我最喜歡說話，最喜歡東蹦西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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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著周越來到了圖書館。

期間，我詢問過他：「周越，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圖書館嗎？我還沒有見過大學圖書館的裡面是什麼樣子的。」

周越沉默著望我，眉頭微蹙，似是不信。

我沒有過多解釋，就當他是默許便跟著去了。

圖書館裡很安靜，隻有翻閱書頁和指尖敲打鍵盤的聲音。

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

周越在學習，我在看科幻小說。

見他遲遲不動筆，我挪著屁股靠近。

我啞著聲說：「你不會這道題嗎？真是個笨蛋啊寶寶，大膽點吻我啊。」

周越一手略微嫌棄地扒開我，一手執筆在紙上寫下「別搗亂」三字。

我撇了撇嘴，同樣在紙上寫下「你最好珍惜我搗亂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後就繼續投入學習中。

闲來無聊，我便趴在書桌上凝視做題的周越。

他雖然性子冷淡，但容貌生得極好。

骨相優越，五官分明，仔細一看，唇角有一顆淺色的小痣。

這顆痣讓這幅面孔變得格外迷人。

真難想象，我當初竟然就憑著這顆痣找到周越的。

一個月前，我一個人拖著行李箱來到這座城市時，第一時間就是來到大學城。

憑借著腦海裡的記憶，我找到了周越。

見他從校門口走出來，我熱情地朝他揮手，並大聲喊：「周越！」

就好像我們真的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他懶懶地垂眼看我，薄唇輕啟：「不處。」

我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住。

不是說這人開朗活潑好相處嗎？

怎麼會這麼高冷？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剛好我還沒想到怎麼解釋我的出現。

我故作可憐道：「我從很遠的地方來的，要不給個機會？」

一群看熱鬧的男生在旁調侃：

「美女千裡求愛，周越好福氣啊。」

「他這人性子差，偏偏長了一張小白臉。」

「小妹妹不會是未成年吧？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網戀奔現的？」

我毫不遮掩地說：「我奔著周越來的。」

人越聚越多，周越煩躁地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擰著好看的眉眼問：「你住哪兒？」

等到我帶著周越來到酒店時，他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他的聲線有些冷：「這種地方就這麼隨便帶一個男人來？」

我正翻找著身份證，沒有察覺到話裡的意思，便實話實說：「不隨便啊，我第一次住酒店，也隻帶過你一個人來。」

「無恥。」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周越的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在酒店房間裡納悶了一晚上。

我都還沒有開始實施計劃，怎麼就被罵無恥了？

2

我提著早餐準時出現在周越的寢室樓下。

和我視線相撞那刻，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怔愣，就仿佛我的出現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笑盈盈地遞上早餐，強調：「這可是老城街那家的蔥油餅，我跑了好遠的。」

周越的眼眸壓暗，有些警惕道：「你是誰？」

我反問：「我說了你能記住嗎？」

他一直凝視著我，緊抿雙唇。

「我叫程朝朝，朝朝暮暮的朝朝。」我反復詢問，「你能記住嗎？」

周越思索片刻，語氣很淡：「不認識。」

說完，他繞開我跨步離去。

我不死心地跟在後面，一直跟到了教室門口才止步。

我狗狗祟祟地趴在門邊，眼裡是止不住的羨慕。

我好久沒有來過教室裡聽課了。

上課的教授察覺到異樣，雙手背在身後，笑臉盈盈地對我說：「原來這裡有一個女娃娃啊。」

被發現的我感到很窘迫，立馬鞠躬九十度，連忙道歉：「對不起老師，我馬上離開，不打擾你上課。」

說完後，我轉身準備跑路，卻被叫住。

教授抓著下巴的胡子，說：「我的課堂基本沒有出現過女生，如果想留下，老頭我是不會介意的。」

我感到一陣欣喜：「我……可以嗎？」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厚著臉皮就走進了教室。

偌大的階梯教室裡沒有一位女性。

男同學們都很熱情，爭先恐後地邀請我坐過去。

形形色色的人裡，我緊盯著一言不發的周越。

在這座城市裡，我隻認識周越。

察覺到我赤裸裸的目光，他終於抬頭直視我。

他雖什麼都沒有說，但卻抬手將身旁的椅子拉下固定。

我一目了然，便露出不值錢的笑容，屁顛屁顛地跑向他的位置。

剛坐下，我就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周越，你真好。」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周圍的同學立馬起哄：「教授，人家是衝著周越來的，可不是因為你的課喔。」

教授不惱，笑著說：「上了我的課那就是我的學生。」

基本所有人都會認為在這節課上，我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周越身上。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不僅聽的很認真，還做了隨堂筆記。

就連周越都有些震驚。

走在路上，他終於忍不住詢問：「你聽懂了？」

「沒有，我是在聽故事。」

周越有些疑惑，繼續問道：「聽出了一個怎樣的故事？」

我一字一句道：「機器人的超能力。」

話音剛落，周越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估計是在後悔剛才對我的認真詢問。

他搖著頭嘆息：「少看點科幻小說，腦子就是這樣看壞的。」

「我說的不對嗎？書上說，在未來裡，機器人可以承載一個人的記憶和生活習慣，難道不可以代替這個人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強調道：「而且還是以一個健康的身體，長命百歲的活下去。」

周越很無奈地說：「對，你說的很對，隻是那不現實。」

他說這句話時，分量很輕，垂眼望我時的神情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一樣。

可是，這些話明明就是他之前先跟我說的。

3

黏著周越一個月，學院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我的存在。

他們稱呼我為：「小掛件。」

周越的小掛件。

聽起來還不賴，我挺喜歡的。

隻是周越並不開心。

我哄著他：「是哪家小寶貝生氣了，原來是程朝朝家的周越小寶貝啊。」

見他不理，我補充道：「周越，你不喜歡土味情話，那喜歡親親嗎？」

他依舊不理不睬。

看著他右耳戴的耳機，我有些惱怒地一把就給他扯了下來，並附言：「你總戴著你這破耳機幹嘛，這麼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嗎？」

耳機被扯下的瞬間，周越猛地抬頭，臉色稍沉，眸色陰冷。

我感到周遭泛起一陣陣涼意，令人心驚不已。

周越一個抬手的動作，嚇得我下意識地向後瑟縮了一下。

我以為他會生氣到想要對我動手，然而他隻是從我手裡奪過那條白色的線。

這時，我才後知後覺，這並不是耳機。

而是一副用了很久的助聽器。

看著周越離去的背影，我試探性地大聲呼喚：「周越！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眼前的人並沒有止步，就連躊躇的動作也沒有，依舊向前走著。

原來，他有聽力障礙啊。

我想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

但他突然就不理我了，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我堵在他回宿舍的路上，想要得到他的原諒。

「周越，我可以為我的魯莽道歉，付出代價也可以，隻要別讓我去死，什麼代價我都能接受。」

周越的語調不緊不慢：「我不需要任何賠償，隻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

自從有我的存在，確實讓他的周圍出現了很多目光和雜語。

我感到有些歉疚：「那我以後猥瑣一點。」

周越咬著牙關：「你到底有沒有女生該有的矜持和羞恥心？天天黏著我這個陌生男人你到底想幹些什麼？」

他情緒似乎有些急躁：「我就是一個家境平平的大學生，耳朵還隻是一個裝飾品，如果你也是因為這張臉才接近我，那我現在就可以毀了它。」

最後一句話把我嚇得不輕。

我連忙出聲解釋：「周越，我才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接近你的，你要是不想看見我，那我走還不行嗎？」

話音一落，我就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我可舍不得真的消失。

接連幾天，我都狗狗祟祟地跟著周越。

我的偽裝躲藏得很好，好到被學校保安懷疑我是非法分子，我被進行了聯合抓捕。

保安室裡，我弱小無助的身子縮在椅子上。

全副武裝的保安圍著我，禿頭的校長盯著我，來做記錄的警察也無奈地看著我。

任憑我怎麼阻止，他們還是叫來了周越。

外面下著雨，他進來的時候褲腳都被雨水浸湿。

好像這一路，他是跑著過來的。

我不敢面對周越，便把頭埋進臂彎裡。

他肯定比上次更討厭我了。

警察詢問道：「你們是什麼關系？」

周越的嗓音帶著一絲喘息：「不好意思，這是我家小妹。」

警察顯然不信：「一個本地人，一個外地人，怎麼就是兄妹了？」

聽到這裡，我心想：完了完了，我這次可能要被送回家了。

周越卻很鎮靜地解釋：「情侶間的小稱呼。」

聞言，我非常震驚地抬起頭，瞳孔放大，一臉的驚訝，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聽到周越說出這句話。

比我之前在他耳邊說的情話都甜。

警察轉身審問我：「他是你男朋友嗎？」

我緊盯著周越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點著頭，說：「是，他是我男朋友。」

最後，周越領著我出了這間保安室。

我們共乘一把傘。

我以為他原諒我了。

沒成想，周越把我送到學校門口，隻留下傘和一句話。

他說：「程朝朝，我不管你怎麼認識我的，現在你給我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我撐著傘站在雨裡，盯著周越冒雨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我都不曾挪步。

4

周越真的沒有再理我，短信不回，電話不接。

一想到我來到這座城市的希望好像要破滅了，我便第一次沒有遵守醫囑去喝了酒。

從未碰酒的我喝了一杯就醉得不輕。

腦子不太清醒的我迷迷糊糊地來到商城，我含糊不清地訴說著自己的需求。

「我要買一副助聽器，最好最貴的那種。」

店員很有禮貌地說：「小姐姐，請問是誰需要，我們有專業的驗配師去驗配。」

我思索了一會兒，說：「我男朋友需要。」

店員耐心詢問：「那你男朋友在哪兒？」

我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將目光放在不遠處的櫃臺。

那裡站著一個人，高大清瘦的身型讓我感到很熟悉。

我立馬指著那人說：「是他，我男朋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