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日子還是正常過。

 

謝存雖然有實力，但是在國內流量當道的時代，他更需要機遇。

 

而機遇，是經紀人去爭取來的。

 

「喲，黎小姐。」飯桌上，是以前合作過的投資方。

 

作為這檔綜藝最大的投資方，以前打過照面。

 

「王總。」我賠笑著端茶倒水，又舉起杯子敬酒。

 

酒過三巡，我開始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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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是老樣子。

 

男人的手越過杯子，摸上我的手背，語氣曖昧：「聽說你換了一個新人帶，貌似不怎麼貼心啊。」

 

今天的局，我沒告訴謝存。

 

我知道以他的脾氣不僅不會來，還可能會砸場子。

 

而這檔音樂綜藝是他最好的機會。

 

於公於私，我都想為他爭取。

 

「哈哈，他比較忙，我有時間……」

 

「太年輕。」男人的手更加放肆，語氣也是，「我們雖然年紀大，但是會疼人……」

 

「我看你爹更會疼人。」

 

門就是這時候被踹開的。

 

謝存冷著一張臉進來，狠狠拍開男人的手，把我拽進懷裡。

 

那是熟悉的冷香味兒。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要完了的時候，那男人突然站起來：「哎喲！謝少爺怎麼是您？！」

 

33

 

我貌似對謝存家的財力有誤解。

 

五六年前一個人住富人區別墅，連國內最大的傳媒公司老板都要讓讓他。謝家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早說是您，合同早就送您公司去了，怎麼會今天這樣大水衝了龍王廟……」

 

謝存冷笑一聲：「我倒沒聽父親說過，你派頭竟然那麼大，讓我的經紀人陪酒賠笑。」

 

「哎喲！我們真不知道她是您的人！」

 

謝存把我護在身後。

 

一隻手還背在後面，一直緊緊拽著我。

 

大拇指在我手背上輕輕摩挲。

 

像安撫。

 

接著，我聽見他冷冷撂下的話：「那你現在知道了，她是我的經紀人。」

 

34

 

「笨蛋。」

 

剛出來，我額頭就被敲了一下。

 

謝存生氣了。

 

抓著我的手很緊，聲音也大了一些：「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以為你很聰明是嗎？

 

「自作主張，我今天不來的話你是不是要無法無天了！」

 

我被他兇蒙了。

 

一時間看著他愣住，小聲地抗議：「沒有，我不知道嘛……」

 

然後又低下頭。

 

謝存就沒火了。

 

隻是捏著我的手問：「他們之前也這樣對你嗎？」

 

愣了愣，我點頭了。

 

「有對你做什麼嗎？」

 

灌酒，賠笑，不懷好意。

 

除了實質性，為難我的一個沒少。

 

「你要為了我報復他們嗎？」我忽然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心疼我啊？」

 

謝存突然滯住，不說話。

 

其實這樣的事情，我畢業後發生了挺多的。

 

女性在職場，是不容易的。

 

我隻是習慣了報喜不報憂，對朋友是，對家人更是。

 

「好啦。」我笑了笑，「這幾年，你是第一個心疼我的呢。」

 

35

 

我跟謝存的關系好像因為這事兒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具體表現在。

 

他吃早飯會給我帶。

 

上班會順路到我小區。

 

打著工作交流的幌子中午帶我出去吃。

 

「這次周年演唱，你的新歌準備好了嗎？」

 

謝存已經在我們公司待了小半年了。

 

憑借出色的外表，雄厚的實力，他很快積累了一大批粉絲。

 

也算是小有名氣。

 

但我覺得還不夠。

 

謝存唱歌的時候，閃閃發光。

 

好像天生就適合最大的舞臺。

 

「準備好了。」他說這話時有些漫不經心，「很早很早就準備好了。」

 

我沒細想，隻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

 

36

 

謝存新歌上線，周年演唱的前兩天。

 

我接到家裡的電話，弟弟出事了。

 

「我不是上個月剛把工資打給你了嗎？」

 

電話裡，母親心急如焚：「不夠呀！醫生說這個病罕見，需要長期治療！

 

「你請假，或者把工作辭了，回來照顧弟弟，省點護工費。」

 

「這怎麼能辭！」

 

一個電話下來，我心如亂麻。

 

弟弟的身體一向好好的，怎麼突然生了大病？

 

他出生後，父母本就偏愛嬌慣。

 

一點小問題就要我請假回來處理，不僅省錢，還覺得我是姐姐更省心。

 

轉給家裡的錢也是存著了，說怕他們老了掙不到錢，給弟弟備著當彩禮。

 

「黎書啊，你那個工作這麼體面，你認識個有錢人嫁了，家裡不就沒有壓力了嗎？」

 

「媽，我又不是貨物！」

 

因為家裡，我放棄了考研學醫的想法。

 

而現在，我又要為了家裡錯過謝存的第一場舞臺演出。

 

我在陽臺上思考出神了一會兒。

 

才終於打開微信，給謝存發了條微信。

 

【周年表演加油。】

 

37

 

和周懷清重逢是意外。

 

大約今年是清算年，一個個的都趕著來找我討債。

 

「原來是你弟弟啊。」診室裡，周懷清穿著白大褂，手裡的筆寫了又停，「父母著急，天天敲我們問問題。怎麼高中沒聽說你還有個弟弟？」

 

「我高三的時候出生的。」

 

周懷清是弟弟的主治醫師。

 

可想而知，他當年依舊成績優異，醫生簡介上寫著畢業於國內頂尖醫學院。

 

那是我曾經夢想去的地方。

 

「好久不見。」周懷清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

 

像在慰問老朋友。

 

忽然低下的語氣卻透著曖昧。

 

「後悔嗎？

 

「你既沒考贏我，也沒當上醫生。」

 

38

 

我開始在醫院專心照顧弟弟。

 

專心到了什麼地步呢？

 

母親為了不讓老板找到我，甚至沒收了我的手機：「弟弟好之前，你絕對不能離開半步！」

 

周懷清早就對母親的極端見怪不怪。

 

隻是每天例行問診的時候，順便給我帶份早飯：「你弟弟吃不了，你吃。」

 

很奇怪。

 

他像記恨我，又像釋懷了。

 

偶爾聽見有小護士在偷偷討論這位年輕帥氣的醫生。

 

「周醫生家裡那麼有錢，長得還帥，怎麼還沒談戀愛啊？」

 

「不知道，但是我聽主任說給他介紹姑娘，都被他拒絕了，人家好像是有個白月光。」

 

39

 

謝存周年演唱那天晚上。

 

我依舊沒有拿到手機，但是，電視機上出現了他的身影。

 

俊美的少年唱完所有歌曲後，忽然讓人拿出了一把吉他。

 

「今天，想給大家帶來一首，我學生時代就寫好的歌。

 

「它的名字叫《情書》。」

 

謝存說完，抬頭與攝像機對視。

 

又仿佛，在隔著屏幕與我對視。

 

這場演出是直播。

 

我心頭一悸。

 

下一秒，熟悉的旋律響起，伴隨著他清潤的嗓音。

 

幾乎是他開口的一瞬間。

 

我就聽出來了。

 

這首歌不僅是《情書》。

 

也是當年的，《與謝書》。

 

40

 

一曲唱完。

 

臺下先是靜默一瞬，接著，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謝存笑了，抱著吉他。

 

「謝謝大家。

 

「因為這首歌，原本是寫給一個人的。可是今天她沒有來，我也聯系不上她。

 

「所以，我希望，今天的直播，能讓她看見。」

 

再抬頭。

 

隔著屏幕，謝存的目光溫柔而堅定。

 

我愣住了。

 

直到弟弟扯了扯我的衣服：「姐姐，周醫生來了。」

 

41

 

周懷清好像永遠都和他的名字一樣。

 

清，冷清，高高在上。

 

永遠在冷眼旁觀，沒有人能讓他願意低頭。

 

「是他寫給你的。」周懷清盯著電視屏幕。

 

今天他值班。

 

一個人，孤零零的。

 

說這話時，眉目淺淡，讓人摸不著他的情緒。

 

「還記得我們三個最後一次見面的那天嗎？」他忽然開口，「那是我人生中最衝動，也是最後悔的一次。

 

「謝存約我那天聽他唱這首寫給你的歌，我卻因為嫉妒，故意把你叫了過來，故意給他看了那封情書。於是，我同時失去了你們兩個人。」

 

我怔怔地看著他。

 

「你也會嫉妒嗎？」

 

周懷清笑了：「嫉妒，我嫉妒他，連帶著嫉妒他擁有你。」

 

我突然想到了那幾個護士說的話。

 

周醫生，有個白月光。

 

困住了他很久很久。

 

「所以，」周懷清忽然拿起了手裡的東西，「今天，就當作我在補救吧。」

 

他的手機，還在通話。

 

而屏幕上的名字，是謝存。

 

「我欠你們兩個的這句抱歉，來遲了。」

 

42

 

夜裡的風很涼。

 

不知道什麼時候，電視機裡，臺上演唱的少年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向我奔來的謝存。

 

「黎書！」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戴口罩帽子。

 

他跑過來, 站在我面前，平復著呼吸：「你聽見了嗎？

 

「高中我就說過的，那首我寫給你的歌，要讓所有人都聽見, 都知道。」

 

謝存好像一直都沒變。

 

傲嬌鬼, 嘴硬心軟, 沉不住氣。

 

就算我當年騙了他，又不吭聲地跑了。

 

重逢後，他也不舍得欺負我。

 

帶著我規律吃飯，一日三餐。

 

偷偷以公謀私，給我漲工資。

 

每天上班都「順路」來接我。

 

我看著謝存，忽然鼻子一酸, 整個人撲進他懷裡：「謝存，你怎麼這麼蠢啊！」

 

明明，先辜負的人是我。

 

可他卻一個人，等了我好久好久。

 

43

 

後來《情書》大爆。

 

這首歌火遍大江南北，連帶著謝存這個情種的名號。

 

「十八歲為她寫歌，為了二十八歲還能給她唱歌。」

 

主持人再次問起來這首歌，謝存終於否定了「酸溜溜」這個說法。

 

「不是酸。」他笑了笑，「這首歌發行，等了八年。她重新愛上我之前，我才舍不得把它發出來。」

 

他在臺上。

 

我在臺下。

 

下一秒，他看過來, 我們對視一笑。

 

才不是酸溜溜。

 

是謝存這個愛哭鬼, 偷偷攢了好久的眼淚。

 

在等待的途中，酸酸地發出芽。

 

（正文完）

 

番外：周懷清

 

我從小就嫉妒謝存。

 

我嫉妒他無憂無慮，嫉妒他隻要隨便多考幾分就能得到所有人——包括我父母在內的贊賞。

 

而我拼了命地學習, 穩住年級第一, 卻隻能換來父親更加苛刻的要求。

 

我不明白。

 

為什麼他們給謝存的笑臉, 比給我的多多了。

 

甚至, 謝存不隻是學習，在音樂上的天賦也可以得到他們所有人的稱贊。

 

「你是周家唯一的孩子, 未來是要繼承家業的，你如果不優秀，那我們周家就完了！」

 

第一次發揮失常, 是黎書轉學走後。

 

我第一次掉下了年級第一。

 

父親把我痛罵了一通，罰我跪在院子裡。

 

「我想當一名醫生！去最頂尖的醫學院！」

 

某次我路過，聽見她跟朋友們興高採烈地談未來的去向。

 

「但是學習好難啊, 我永遠都考不過周懷清，是他的話, 去那所學校肯定沒問題。」

 

我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再看過去, 是少女懊惱的樣子。

 

「好想成為像他那麼優秀的人。」

 

我嗎？

 

她走後, 我沉思了很久。

 

我連自己的未來都把握不了，更不知道所謂的目標與理想。

 

我一直都活在別人的目光裡。

 

壓抑住自己的嫉妒心。

 

但是，不是送給他的！

 

「（她」那是我暗戀黎書的起點。

 

我偷偷關注著她的一切，把學醫列為自己的目標。

 

我不是謝存那種開朗的人。

 

我虛偽、陰暗，甚至連一隻自由自在的小貓都嫉妒。

 

我討厭自己活成這副樣子。

 

所以我把小貓丟給謝存養。

 

可我沒想到，我也把黎書拱手讓人了, 一時衝動做下了後悔一生的事情。

 

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也失去了自己的初心。

 

那讓我意識到。

 

其實黎書，我一開始就得不到。

 

她就適合被謝存那樣的人，坦率地愛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