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邊城那日，兄長一路相送到不能再送到地方，幾次張口想說什麼，又說不出，隻在最後道別時說了句：

 

「卿兒，兄長在邊城等你！」

19

 

雖然十幾年未踏足京城，可我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格格不入。

 

此時我才明白，為什麼自記事起，除了每日隨兄長練武，還有專門的嬤嬤教我規矩，我的貼身侍女也要學。

 

我曾不解地問母親：

 

「為何我要學這些麻煩又無用的東西？」

 

母親嘆氣，摸著我的頭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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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遲早要回京的，不能讓人家笑話我們江家女兒沒有規矩。」

 

原來，一切都在為我嫁入沈家做準備。

 

京中的閨秀們和我是截然不同兩個世界的人，她們嫻靜淑雅，低眉淺笑，一團和氣中暗暗地較量，算計著人心。

 

內宅的一方天地裡，她們也可以鬥得你S我活。

 

我厭惡這樣的生活，卻從不會看不起她們。

 

父親說沈家是我的戰場，在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輕敵。

 

世家女的婚姻，從不隻是瑣事家務，夫妻之情，而是錯綜復雜的家族利益，很多東西都沒有表面上那樣簡單。

 

我一邊暗中觀察，一邊慢慢模仿融入。

 

回京兩年，我已經成功地變成了京城貴女中的一員，並成了豪門兒媳的標準候選人，前來相看的沈家甚是滿意。

 

十六歲，我嫁入沈家，一邊兢兢業業地扮演賢惠大度的正妻角色，一邊慢慢摸清了沈家人每個人的情況，老奸巨猾的公爹，深諳內宅之道的婆母，自私無用的夫君。

 

傳家寶就掌握在公爹手中，他在朝堂上一副純臣的樣子，可私下卻歸順太子，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我冷眼旁觀，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公爹會用寶物來實現野心，我隻需耐心等待。

 

那時，得到我消息的兄長也借述職返京，嚴陣以待。

 

原本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沒想到卻天降小菊，她各種匪夷所思的舉動徹底打破了沈家和朝堂表面上的平靜。

 

當她說出女子也可闖出一番天地的話時，我甚至以為她是我的同類，可在她一番讓人目瞪口呆的操作之下，我才知道，她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口裡嚷著獨立，卻每每依附男人，比那些滿腦子男尊女卑的豪門貴婦還要令人厭惡。

 

那時，我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好好教訓她一番。

 

20

 

軍營中，兄長雙手顫抖地打開木匣。

 

這些年的戰場的歷練，早讓他喜怒不形於色，可面對傳說中的寶物，兄長還是難掩激動。

 

木匣中隻有薄薄的一頁紙，紙張泛黃，一看就年代久遠。

 

兄長小心翼翼地展開紙頁，我也趕緊湊過去。

 

我們面面相覷，紙上既不是藏寶圖，也不是重要的記載，而是幾行稀奇古怪的文字和符號。

 

兄長皺眉：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看不懂？」

 

我神色古怪，還要仔細再看時，被押在一旁的小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早就告訴你們，除了我沒有人能看懂這上面的字！」

 

兄長喝道：

 

「你既然知道，還不趕緊交代？」

 

小菊撇嘴：

 

「我有這麼傻？告訴了你豈不是要S人滅口？」

 

兄長冷笑了一聲：

 

「你若對我無用，我現在就可以S了你。」

 

他身後的佩刀泛著寒光，小菊嚇得一激靈，聲音都弱了下去：

 

「也不是不能告訴你，隻要你答應放我去見五皇子！」

 

兄長待要發作，我伸手制止了他：

 

「好，我答應你！」

 

小菊臉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言為定，到那天我必定把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們。」

 

把小菊帶下去後，兄長又急又氣：

 

「雲卿，那賤婢分明是要挾我們。」

 

「要是放了她去見五皇子，恐怕她會連寶物的秘密一起獻給他，到時候我們就被動了。」

 

我神秘地一笑：

 

「兄長放心，隻需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給你一個驚喜。」

 

21

 

五皇子率領的敵國叛軍很快在京城不遠處扎營。

 

按約定，我親自將小菊送出城外。

 

她坐在馬上欲言又止。

 

這些天她在軍營，看著我和兄長緊鑼密鼓地準備，加固城牆，盤點物資，訓練兵士，眼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雲卿，從前是我小看了你，如果你真的能送我回五皇子身邊，我會勸他手下留情，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知道她這樣的盲目自信是哪來的：

 

「你就這麼確定那個逆賊會對你言聽計從？」

 

她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腦袋：

 

「這裡，有他想要的東西，那張紙都在我的腦子裡。」

 

我好奇：

 

「難道在五皇子府，你沒有把寶物的秘密告訴他？」

 

她得意地笑了笑：

 

「兔S狗烹的道理我懂，我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才會重視我。」

 

「男人的虧，我在沈長濯那裡吃夠了，再不長心眼兒，我豈不是白來這一遭？」

 

看她志得意滿的樣子，完全忘記了一個月前差點被沉塘的經歷。

 

她那點小算計，在心思深沉的五皇子面前無異於與虎謀皮。

 

不知S活的東西，我連嘲笑都懶得嘲笑她。

 

來到可以看見敵軍大營的地方，我勒住馬匹：

 

「前面就是逆賊大營，我已提前知會了五皇子來接你。」

 

「你是不是也該按照約定告訴我寶物的秘密？」

 

小菊向前跑了幾步，轉頭說：

 

「那張紙上是個配方。」

 

「什麼配方？」

 

她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

 

「一種很厲害的武器，隻不過，現在告訴你也來不及了。」

 

敵營那邊有人馬鬧鬧哄哄地出來，小菊使勁向前跑去。

 

身後的副將立刻遞過我的弓弩，這個距離，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射S她。

 

我卻擺擺手，在副將不解的目光中慢慢說道：

 

「不急，我要她自己S心。」

 

22

 

小菊奮不顧身地向敵營跑去，迎接她的卻是一排箭陣。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近前才看清楚，那些手執弓弩的士兵臉上的神情，如同那日她要被沉塘時，宗親族人臉上的神情一樣：

 

冷酷無情。

 

她驚疑不定地在人群中尋找，半天才看見遙遙後方的五皇子，他被親衛團團護在中間。

 

小菊驚喜地喊道：

 

「殿下，是我，我是小菊啊。」

 

五皇子一臉冷漠，前排的弓弩手開始搭弓拉弦。

 

小菊驚恐萬狀，她聲嘶力竭地大喊：

 

「殿下，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小菊，我帶來了沈家的傳家寶，我知道怎麼用。」

 

「殿下，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是一種很厲害的武器，有了它你將戰無不勝……」

 

五皇子一言未發，小菊就已經亮出了全部底牌。

 

唉，沒用的東西，我心中嘆氣。

 

五皇子冷笑一聲：

 

「事到如今，本王還會相信你這個賤婢的話嗎？」

 

「賤婢？」小菊愣住了。

 

「是本王大意了，中了沈相那個老狐狸的計，多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我還沒有蠢到再被騙一次。」

 

小菊不S心一般急急地表白：

 

「殿下，你聽我解釋，我也是被人利用，並非想要辜負你的一番情意。」

 

「我對你的情意？」五皇子匪夷所思地看著她，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本王看上你了吧？」

 

「你一個丫鬟出身的賤妾，要樣貌沒樣貌，要家世沒家世，也配本王的情意？哈哈哈，你莫不是瘋了？」

 

小菊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赤紅著眼睛質問：

 

「那你為何幾次見面那樣殷勤？不惜名聲也要帶我逃出相府？」

 

「本王恭維你幾句，全因你是沈長濯的愛妾。沒想到你卻如此把持不住，主動投誠。」

 

「帶你出相府，當然是因為你手中的寶物！沒想到卻被你和沈相那個老東西擺了一道！」

 

說到這裡，他面色陰騖地揮了揮手，「今天還想故技重施？相府沒人了嗎？居然還派你來，我就讓你們看看，本王是不是如此容易被糊弄。」

 

失魂落魄的小菊還沒反應過來，弓弩手百箭齊發。

 

在副將的驚呼聲中，我策馬箭一般躍了出去，像一道紅色的閃電，瞬間來到小菊身邊。

 

手中長槍抡圓抵擋住雨點般的箭矢，彎腰一手揪住她的後脖領，迅速將她拖出箭陣的範圍。

 

饒是如此，小菊也已身中兩箭，一支穿透了她的肩膀，鮮血汩汩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衫。

 

五皇子面露震驚之色：

 

「箭陣中救人，還能毫發無傷？江雲卿，你是本王錯看的第二人。」

 

「你如此深藏不露，想必抱負不在我之下，在相府做那個窩囊無用的沈長濯的夫人，豈不委屈？」

 

「若你肯助我實現大業，我身邊天下女人的至尊之位一定屬於你！」

 

已經痛到神志不清的小菊聽到這句話，神奇般地清醒過來，她目眦欲裂，咬著嘴唇狠狠罵了句：

 

「渾蛋！」

 

頭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23

 

第二日，叛軍的人馬就兵臨城下。

 

五皇子得意揚揚：

 

「江雲卿，昨日本王說的話還算數，你若主動投誠，我便封你做皇後，你兄長也可做我身邊第一人！」

 

我眯著眼睛：

 

「逆賊，你就這麼自信自己一定能贏？」

 

他看了一眼身前身後黑壓壓的軍士：

 

「我們兵力懸殊，本王拿下京城易如反掌！」

 

五皇子突然造反，各路勤王兵馬來不及集結，京城之中如今隻有江家軍和一支守城的軍隊，加起來還不足兩萬人。

 

而五皇子手中有敵國借給他的五萬兵馬。

 

我和兄長都清楚，要是強攻，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隻需迅速佔領京城，SS皇上，登基為帝，到時就算勤王的兵馬趕來也為時已晚了。

 

那時天下必然大亂，遭殃的又是無辜的平民百姓。

 

站在五皇子身邊的敵國將軍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