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結發,我陪謝詔走過刺S,平過叛亂。
他卻在我毒發時將唯一的解藥給了青梅。
我含恨墜崖,醒來時已經忘卻前塵舊事。
再回京時,我是叛軍首領最寵信的夫人。
青梅縮在謝詔懷中瑟瑟發抖,我將酒杯推至二人跟前。
「左手毒酒,右手白水,隻有一人能活。」
我笑意晏晏:
「你來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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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鑽心的疼痛蔓延至五髒六腑,眼前模糊已經快要看不清了,我隻依稀記得我還在等謝詔來救我。
天下大亂,叛軍四起。
謝詔平定叛亂時,我和宋茵被叛軍捉住,窮途末路之下,當做人質。
眾人奉謝詔為梟主,他在聽聞我被擒之事淡然處之,唯獨在聽到宋茵一同被擒時,失態地捏碎了酒杯。
宋茵。
那是他少時相護的小青梅。
風聲鶴唳,叛軍給我和宋茵喂下了毒藥。
被逐至懸崖,無路可退時。
仿若戲弄般,叛軍頭目朗聲大笑:
「二位夫人皆服下劇毒,解藥卻隻有一枚。」
他撂下輕蔑一句。
「你來選。」
叛軍被盡數S盡,謝詔捏著解藥,面色發青,指節捏得嘎吱作響。
我咽下喉中腥甜,扯住謝詔的衣擺:
「郎君……我不能S。」
我還不能S。
我的父兄追隨謝詔多年,因救謝詔而S。
得知他們S訊時,我撕心裂肺哭暈過去。
父兄的頭顱高懸城牆之上,馬革裹屍,兵荒馬亂之下,我甚至隻來得及為他們立下一處簡陋的衣冠冢。
頭七將至,我還沒能祭奠他們。
我必須活著回去。
我比宋茵早服下毒藥半刻,如今毒發嘔血,痛不可忍。
醫官已來,若是將解藥留下,或許我們兩人都能得救。
謝詔卻安靜佇立,我隻能看見他的下颌,這個我曾經滿心滿眼皆是信任的枕邊人,如今冷靜地從我手心抽出衣擺。
看向我的目光中,有隱忍,有痛顫。
他低聲說:
「棲音,我會在你父兄墳冢前親自請罪。」
他松開了我的手。
宋家父兄已經趕來,他們心疼地將宋茵攬在懷中。
解藥被宋茵安穩服下,她在父兄懷中哭訴害怕委屈。
眾星捧月,不外如是。
醫官繞於身側,他們搖頭嘆說我中毒已深,若是早個半刻醫治,或許能救。
我卻隻能在鮮血模糊中,看著謝詔一步一步走遠,從來不曾回頭。
那一刻,我隻覺得身上疼痛不及心口半分。
當真是好疼好疼。
倘若我父兄尚在,謝詔還會讓我遭受今日委屈嗎?
我不知道。
可我已經,沒有父兄了啊。
我笑著搖頭,卻摸到了滿手的眼淚。
年少結發,我與謝詔走過刺S,平過叛亂。
我的父兄為他逐鹿天下而S,如今終於輪到了我。
輪到我,為他的小青梅名正言順讓出位置。
嘔出的鮮血染紅我的衣襟。
直到這一刻,我狠狠認清現實。
2
我喊住了謝詔的名字。
風將我的聲音傳得很遠,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冷靜。
「謝詔,如若你心儀宋茵,大可與我和離。」
「為什麼,要這樣害我性命。」
謝詔僵住了。
其實我已經看不太清了,隻依稀看見他的唇顫了顫。
真相如何並不重要了。
從我父兄S訊傳來開始。
軍中上下皆知謝詔有位患難與共的恩愛夫人,卻沒人知曉我忍受的究竟是怎樣的苦楚。
他與宋茵青梅竹馬,直到謝家遭罪,流放邊關,宋家背棄。
然而皇室傾頹,天下內亂,謝詔起兵。
駐秦關上,謝詔主動求娶,父兄便將我嫁給了謝詔。
父兄說謝詔是梟雄,冷毅持重,亂世之中,他可護我。
但我過得並不容易。旁的女子與夫君舉案齊眉之時,我要為謝詔安置難民;旁的女子與父兄撒嬌委屈之時,我在徹夜謀劃如何為謝詔行運糧草。
得知父兄S訊的那夜,宋茵闖進我的營帳。
她嗤笑著摔碎了父兄留給我的玉佩。
她說秦棲音,你隻是運氣好過了頭。
謝詔娶我隻是看在與她相似的名字,如今我的父兄身故,總有一日她會坐上正妻位置。
謝詔,你告訴我。
那該是怎樣的痛徹骨髓?
謝詔究竟是為了宋茵,還是宋家的兵權,我已經不在乎了。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成為他和宋茵的墊腳石,不甘心做他逐鹿中原的青雲梯,不甘心有朝一日載於史冊,而我的父兄隻能是一筆帶過的可憐名字。
他要起兵,要做天下的梟主,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一個好名聲。
我低著頭,看著血珠在地面洇散開來,抬手拭去唇角血跡。
「謝詔,有朝一日你若迎娶宋茵,便是坐實今日殘害發妻之名。」
人言可畏,都說謝詔有帝王之相,是天子之氣,在百姓之中頗有名聲,這才漸漸成為一方梟主。
可是,拋棄糟糠,殘害發妻。如此背信棄義、薄情冷性之人。
百姓當真會願意追隨嗎?
謝詔聞言臉色一白,見我拂開醫官,向後退去,他目光震顫,不顧一切踉跄著朝我撲來。
我卻笑著轉身踏入懸崖,縱身一躍——
就連屍首也不曾給他留下。
我才不要如他所願。
我們誰都別想好過。
3
頭好痛。
聲音刺耳,天光乍明。
我聽見窗外有僕婦爭執的聲音。
她們說:「哎呦,這小女娘昏了大半月了都沒見醒來。」
「聽聞三公子為了她,不惜回絕了會稽魏氏的親事。」
「她該不會是三公子養在府外的外室,尋S覓活的,想要個名分?」
……好吵。
等我意識真正清明時,屋中早已沒了那些嘈雜的聲音。
三公子、會籍魏氏、外室。
我不太記得自己是誰了,隻依稀記得我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掉了下來,在水裡飄了很久。
我以為自己S了,好像有個人負了我,我摸了摸心口,我原以為自己會很難過,但是好像並沒有。
是誰負我?
正當我怔愣走神之際,我聽見一陣輕微聲響。
有人撩起簾紗,衣白如雪,依稀聽見屋外有人喚他——
「三公子。」
見我醒來,他很明顯的愣了一瞬,旋即彎唇一笑,挑扇遮住唇角。
「你醒了?」
我下意識握緊了被褥下的碎瓷片。
這是我方才偷偷撿來的,用來防身以備不時之需的。
三公子很耐心地在等我的回答。
我緊了緊手心,隻猶豫一瞬,啞聲問他:
「你,是我夫君嗎?」
那些丫鬟僕婦說,我是三公子的外室。
所以,便是他,負了我嗎?
他指尖一頓。
烏發傾瀉,他朝我俯身傾來,烏黑瞳子若有所思,眼底卻盛滿很碎亮的光。
他看了我半晌,忽而笑說:
「是呀,我就是你的夫君。」
4
碎瓷片卻抵在了他的頸處。
殷紅的血珠洇湿白瓷,我的手攥得很緊,被瓷片劃傷的血珠和他的血交融在一處,落在皎白衣襟上,顯得有些刺眼。
三公子微垂眼睑。
他唇邊弧度未變,不慌不忙地問:「你要S我。」
「為什麼?」
手腕有些抖,我昏迷了太久,以至於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讓我疲軟氣喘。
「我聽見下人說,你回絕了會稽魏氏的婚事。」
「她們說,我是你的外室。」
三公子未成婚。
他說他是我的夫君,便坐實了我的外室之名。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會甘心委身為他人外室,但我應當非常喜歡他。
喜歡到尋S覓活,喜歡到沒有名分,也甘之如飴跟在他身邊。
從高處而墜,於水中飄蕩。我雖不記得前塵舊事,也不記得他究竟對我做過些什麼,但我記得內心的痛苦、絕望,還有隨著渾身血液凝散開來的強烈恨意。
他負我。
……為什麼要負我?
三公子面色卻有幾分古怪。
他笑不太出來了,揚眉問我:
「那些人說,你是我的外室?」
按他話中的意思,便是我無名無分,連個外室都稱不上了。
痛意與恨意交織,手中碎瓷更近一分。
我嘗到了喉間切齒腥甜。
負心之人,沒必要心慈手軟的。
未等他再開口,我卻覺得心頭一窒。
眼前眩暈一瞬,我險些墜地。碎瓷片從他衣袖滾落下去,磕到地面,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三公子攥住了我染血的手,力道很重,根本不容拒絕。他將一枚藥丸塞進我的唇齒間,清苦的氣息登時蔓延。
門外哐當一聲,有丫鬟聽見動靜闖了進來,她看見屋中白衣染血,面色驚恐,手中水盆也砸了一地。
我伏在案幾上,冷汗浸透,無力地微闔上眼。
心口劇痛讓我難以呼吸,我隻知道自己錯過了一次機會,一次報仇的機會。
有人卻牽起我的手。
傷藥被混在布巾裡,他一圈又一圈替我纏好了手心的傷處。
聲音清淺。
「自然是該明媒正娶。我好不容易搶回來的人,怎麼就成了他人口中的外室了?」
意識昏沉。
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我問他:
「你究竟是誰?」
他頓了一瞬,隻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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