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仿佛被貼了定身符一般，站住不動了。

我回到屋裡，毫不關心樓下的顧白會怎麼做。

 

等我吃完飯洗好澡收拾好一切準備睡覺時，還是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雨勢變大，已經變成傾盆大雨。

 

顧白站在原地，身上的生氣全無，隻剩下濃鬱的哀傷和難過。

 

他一動不動，像被束縛在此地的孤魂。

 

雨太大，我看不清他的臉。

 

隻隱隱感覺到他高仰著頭，一直看著我的窗口，仿佛在等待我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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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上窗戶，不再看他，一覺睡到天大亮。

 

11

 

第二天，我剛踏入辦公室，原本正在嘰嘰喳喳聊天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

 

同事們面面相覷，最後一直和我要好的林懷支支吾吾：「南知，怎麼今天穿得這麼特別。」

 

我轉了一圈：「特別是怎麼個特別法？」

 

林懷嘴張了又閉，最後委婉回答：「特別惡心。」

 

「惡心就對了。不枉我早早起來精心打扮。」

 

「南知，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招手讓林懷和隔壁班的班主任姜老師過來，如臨大敵地拿出那封情書：

 

「收到了一枚催命符，是姜老師班上同學的情書。我不穿得惡心一點，事態惡化了怎麼辦？」

 

兩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姜老師把信拿過去認真看了一遍：「沈風？喲，這可是我們班的班草。看看他寫的什麼。『賀老師，你好漂亮，對人又溫柔，我好喜歡你。』」

 

我連忙制止：「姜老師，別念了。你再念我一隻腳就要踏進監獄了。」

 

姜老師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不對啊，沈風不是交了個女朋友嗎？今天我還看到他們偷偷在進學校之前手拉手呢。你等等，我叫他過來問問。」

 

沈風被叫了進來，一開始他看見我還是一副害羞的樣子，見到我的打扮後又如遭雷劈。

 

姜老師問他幾句後，他頂不住三堂會審的壓力還是招了：「是我小舅舅沈金金讓我這麼做的，他說他看不慣你對他朋友的所作所為，想讓你受點教訓。等你回了我，他就去教育局舉報你。」

 

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股怒氣直往上衝。

 

我和他們無冤無仇。

 

我和顧白的婚姻出了問題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就算要離婚我也沒找過齊青歡麻煩。至於他們，我也隻在病房那裡心直口快了一次，之前從未幹涉過他們之間的友誼。

 

可沈金金卻要打著為顧白和齊青歡出頭的旗號，觸犯我的逆鱗。

 

好啊，他這麼喜歡舉報是吧，那就嘗嘗被舉報個夠的滋味。

 

11

 

沈金金租了一間廢棄老宅做咖啡店，面積嘛，300 平是有的。

 

我打 12345 舉報他的消防問題。

 

就他那裡，估計是沒有辦二消。我一舉報一個準。罰款停業夠他喝一壺的。

 

再然後，我弄了小號舉報了他的微信，一天舉報一次。

 

就算他解除申訴成功，我舉報多了，他的微信號離永久封號也不久了。

 

就這還沒完。

 

我拿他的號碼填了法考機構、教育機構、藝考機構、貸款機構、購車機構、男科醫院咨詢。

 

我相信這些對工作熱忱的電話銷售員們不會放過他的。

 

做了好事哪能不留名呢，我專門發了信息給他：「準備好迎接姐的下一把怒火了嗎？」

 

沈金金立馬就滑跪了。

 

他約我到他咖啡店聊聊。

 

到了咖啡店，隻見他嘴上急得長了幾個水泡，臉上也長滿了痘痘，看著密集恐懼症都犯了。

 

這樣的他，哪還有之前瀟灑老板的樣子。

 

他給我端了一杯咖啡，自己拿著一瓶啤酒，什麼也不說，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就把啤酒一飲而盡。

 

「南知姐，我錯了，你收手吧。本來我隻是想跟你開開玩笑，你別聽小風瞎說，你是我嫂子，我怎麼可能真的去舉報你呢？」

 

我搖了搖手指：「首先，我跟顧白準備離婚了，我不是你嫂子。其次，你覺得你在開玩笑，對我來說，那就是在毀滅我的事業。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來惹我，就應該料到我會反擊你。」

 

沈金金一臉慚愧：「這件事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再喝一瓶，就當給你賠罪。」

 

我按住了他：「不用了，你再喝十瓶，對我來說也不解氣。這樣吧，你贊助幾個山村孩子讀書吧。這樣我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

 

「隻是我想告訴你，教育不是可以隨隨便便拿來開玩笑的事。我也希望你能給沈風做個好榜樣，不要把大人的恩怨牽扯到小孩子身上，不要教壞小孩子。」

 

「好，我一定做到。」

 

收到沈金金的賠禮道歉，我也收手準備回家了。

 

沈金金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問我：「姐，你本來打算下一步做什麼啊？」

 

我笑了笑沒回他，這可是底牌，怎麼能說呢。

 

當然是找到他的房東，旁敲側擊告訴房東這間咖啡店有多賺錢，開著就能來錢。讓他房東動歪心思，把沈金金踢出去，自己開店。

 

這樣沈金金幾十萬的裝修和前期投入就打水漂了，嘻嘻。

 

12

 

這事之後，齊青歡來找我了。

 

她面帶不屑：「賀南知，我們不是對你有意見。說實話，我們隻是覺得，你和顧白不相配。」

 

我挑眉：「我不配？那你配咯。你真是好笑，我配十個顧白都綽綽有餘。」

 

齊青歡也不氣：「賀南知，你原生家庭太復雜了，你又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跟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階級的。」

 

我笑了笑：「是啊，我們確實不平等。我呢，教書育人，人品高貴。你們呢，狐朋狗友，蛇鼠一窩，品行低劣。」

 

齊青歡這下真生氣了：「賀南知，你哪裡高貴了，山溝溝裡跑出來的野丫頭，從小媽媽跟人跑了，你爸隻關心你弟不關心你，連你生日你求他給你煮碗面都不肯，面還是蹭弟弟的。說難聽點，你這樣的人，S了都沒人在乎。」

 

齊青歡可真會戳人傷口啊。

 

說傷心，其實還是有一點。

 

但我再也不會任人羞辱不回嘴了。

 

我正色道：「我老家是一個在離婚就會被打S的地方，我爸打我媽，對她不好，我媽離開他有錯嗎？追求更好的生活有錯嗎？她勇於離開不好的人，她不認命，這品行不高尚嗎？」

 

「我確實是單親家庭，我也確實是缺愛。可那又怎麼了呢？我努力讀書，考上大學，在大學就努力賺錢買了一套小房子。畢業後實現自己的夢想，當了一名老師。」

 

「我不怨天也不怨地，命運折磨我，我就打倒它。」

 

「可你呢，你們呢？家庭幸福卻毫無憐憫之心，優越感十足，把別人的善意當成理所當然，隨意踐踏別人的示好。」

 

「你們是青梅竹馬，卻喜歡打著友情的旗號，隨意越線過界，介入別人的感情，介入別人的婚姻。」

 

「你想要眾星捧月，你習慣了高高在上，每個男人都跟著你轉。你想要每個男人都把你放在他們的另一半前面，如果他們不這麼做，你就使出百般手段，以退為進，甚至不惜讓他們的婚姻破滅。你很無恥。」

 

齊青歡想要辯解：「我沒有……」

 

「你有。」我把咖啡一飲而盡：「你跟顧白，越界了。」

 

我拿起包離開：「我說完了。沒什麼事，哦，不對，有事也別找我了，我很忙。還有，這咖啡你請。」

 

13

 

我和顧白要開庭的前一天，我接到顧媽的電話，她很慌張：「怎麼辦啊，我聯系不上你爸了，顧白也不接電話，南知，你不是有做警察的朋友嗎，你幫我個忙，讓你朋友幫我查查吧。我實在是擔心S了。」

 

畢竟是長輩，我忙安撫她：「好，我現在就跟我朋友打聽一下。阿姨你別急，我先掛了，等我問出來了再跟你說。」

 

我也怕出了什麼事，萬一被綁架或者出車禍什麼的就不好了，急忙找朋友幫忙。

 

沒過多久，她就打電話給我：「南知啊，你公公，嫖娼被抓了，要關 7 天。」

 

啊，這。

 

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正好顧白也打電話過來了：「剛才在忙，那裡沒信號。我爸那裡，你別慌，我來處理。」

 

我打斷他：「顧白，你爸嫖娼被抓了，要關 7 天。」

 

出於人道主義，我沒有笑出來。

 

隻是小小捅了一下刀：「你爸出軌嫖娼，你媽跟你爸要離婚了，喲喲喲，你要變單親家庭咯。」

 

顧白沉默片刻：「南知，你幫我個忙，你別告訴我媽。」

 

或許是怕我鄙夷他, 他又補充：「我媽有高血壓, 我怕突然告訴她，她會出事。以後找機會, 我會告訴她的。」

 

我想了想, 沒有落井下石：「那你也幫我個忙, 把離婚協議書籤了, 我們就兩清了。」

 

顧白不再說話, 我們之間隻有靜靜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 他才開口：「好。我籤。」

 

14

 

離婚之後, 顧白經常給我發一大段一大段的話。

 

還經常在凌晨 3、4 點發。

 

我對他很無語，大哥, 你不睡別人也要睡啊。

 

後來他變本加厲，一哭就發視頻，對著屏幕哭訴他離開我有多痛苦，多舍不得, 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看多了之後, 我對他的戒斷反應也漸漸消失了。

 

我不再需要他了。

 

我固執地想把顧白拉過來，顧白卻生氣了，他偏要往回拿。

 

「我後」【顧白, 你還記得我生日那一晚你對我說的話嗎。

 

【你說「大姐, 我求著你嫁我的嗎？」

 

【你說出口的那一刻, 我突然不再麻木，所有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忽然回來了。

 

【那些因為你無精症卻想要個孩子，我去做試管打針的痛。夜不能寐的痛。被你爸媽羞辱, 自尊心被踐踏的痛。被你明明知道我的苦痛卻忽視的痛。

 

【我因為愛你, 我忍受了這些痛苦。

 

【可是，我發現我搞錯了。

 

【為什麼我愛你，我就要忍受、犧牲自己、奉獻自己、為了維護顧家的和諧而委屈自己。

 

【而你愛我, 你就要傷害我、忽視我的痛苦、拿我跟別人比、否定我的一切。

 

【這太不對了。

 

【我還為了你的愛，和你一起欺負我自己。

 

【我之前真是個大傻子。

 

【我再也不要這麼做了。

 

【我要愛自己, 就像我之前愛你那樣愛我自己。

 

【我想要一碗專屬自己的面, 我自己會煮。我想去大理，我自己會去。

 

【至於你，你怎麼樣我都無所謂了，你傷害自己, 我會解氣。你想演, 我就吃瓜子看戲。

 

【反正從此以後，沒有什麼比呵護我自己、愛我自己更重要。

 

【說完了。

 

【拜拜。】

 

我把他拉黑了。

 

後來，聽說他每天都會煮上一碗面, 卻再也等不到吃面的人了。

 

我翻了個白眼，真是愛裝，煮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