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走丟的妹妹在十四年後終於找到了。

 

我們全家人高興壞了，給妹妹配好水果全家桶，買了一堆衣服和金項鏈，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送進大學。

 

一周後我打算去學校看看妹妹，沒想到刷到了妹妹哭訴原生家庭的視頻。

 

01

 

透露著委屈的聲音，配著妹妹邊哭得梨花帶雨，邊小口小口吃蛋糕的畫面。

 

【中國式父母的愛剛剛好，沒有多到讓孩子健康快樂長大，也沒有少到讓孩子決心拋棄父母……】

 

我點進主頁一翻，更是兩眼一黑。

 

家暴的爸，小氣且偏心姐姐表哥的媽，搶過銀行的表哥，惡毒的親姐和破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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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紅薯粥，對面的表哥看我臉色越來越不對勁。

 

「你看啥呢，吃這麼慢。」他拿過我的手機。

 

看著看著，他面色也凝重起來。

 

視頻裡妹妹的情緒太強太有說服力，底下網友都被感染了。

 

【好美啊寶寶 55555 你的未來都會美好的！】

 

【快快遊！四面八方是自由！】

 

【寶寶好美，努力努力，自己攢錢然後遠離他們！！】

 

……

 

開學前我剛帶著妹妹去做了頭發和美甲，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們一家去 SKP 給她搭配出來的。

 

我還給她配齊了水果全家桶，過幾天打算帶她去學跳舞。

 

失而復得的妹妹剛回來沒幾天，就想著遠離我們？

 

「這說的是你家嗎，該不會是她之前的家吧。」

 

可我們都知道妹妹之前是在福利院被找到，沒有任何人家收養過。

 

今天我和表哥來妹妹學校門口吃早餐，也是打算等會下課了去看看妹妹在學校裡過得好不好。

 

02

 

我看完視頻很是不解。

 

就算其他人還能強行解釋成相處太少，妹妹可能產生了誤會，但是表哥是從哪看出他搶過銀行？

 

表哥又要了一籠包子埋頭苦吃，頭上岌岌可危的發際線明晃晃地照著我。

 

他讀研的大學離我家很近，這段時間為了閉關趕衝刊論文暫時借住在我家。

 

這麼說晝伏夜出蓬頭垢面的樣子確實和嫌犯有些像……

 

他看我一直盯著他，有些不自在。

 

「咋啦，隻不過是多吃你一籠包子，大老板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快吃吧你，馬上要下課了。」

 

「謝謝大老板，那我不客氣了。」

 

我翻白眼，他什麼時候和我客氣過。

 

不過我還是挺發怵，到底怎麼和妹妹相處呢？

 

表哥一眼看穿了我。

 

「呦，你平時不是挺雷厲風行，怎麼被一個小姑娘愁得眉頭緊皺，可真是難得啊。」

 

我又看了眼他頭上岌岌可危的發際線，懶得理會禿頭科研狗的挖苦。

 

太客氣顯得生疏，太隨便又怕她不習慣傷到她。

 

妹妹和員工可不一樣，很難把握。

 

正想著，旁邊傳來隱隱哭聲。

 

聲音有些耳熟，我扭頭一看。

 

竟然是妹妹，她正和對面的男生哭訴。

 

「剛好在我高考出分後就找到我了，哪有這麼巧的事。」

 

「要不是我考的分數高，他們又怎麼會認我，但凡我考得不好，他們肯定都不會來接我了。」

 

妹妹哭得一抽一抽，「反正家裡萬事都有姐姐，有沒有我都不重要了。」

 

03

 

聽著這話，我心裡一沉。

 

本來覺得視頻還可能是年紀小，拍著好玩，但在外面也對別人這樣說，不由得更加心寒。

 

妹妹不知道爸媽為了找她，跑遍了全國各地。

 

隻要有人給爸爸打電話說有妹妹的消息，哪怕對方是騙子，爸爸都會去。

 

為了找她，全家都像蒙住眼拉磨的驢，不知道前面懸的到底是蘿卜還是毒餌。

 

我們隻渴望能盡快找到她，在黑暗裡摸索一絲微光。

 

多少個日夜裡爸爸早出晚歸，面色沉重。

 

媽媽在家裡既擔心爸爸的安危，又希望這次出門能帶回女兒的消息。

 

好煙好酒不知送出去多少，各種人情費、路費、車費讓我們這個家接近支離破碎。

 

好在爸爸每次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最後一次出去，終於帶回了妹妹的確切消息。

 

而妹妹竟然覺得這都是爸媽的精心算計？

 

04

 

「都回家幾周了，他們從來不提讓我去家裡的公司實習的話。」

 

「報專業也從不提和公司管理有關的，隻說我感興趣就報哪個。」

 

妹妹眼睛都哭到紅腫，整個人泣不成聲，語不成調。

 

「他們根本不重視我，隻想讓我玩物喪志養廢我，好讓姐姐繼承家產獨吞一切。」

 

「那還找我回來做什麼！」

 

最後一句話幾乎低啞地嘶吼。

 

說完後妹妹就趴在桌上徹底哭嚎了起來。

 

聽到這裡我的心已經跌到了谷底，渾身冰涼。

 

如果說視頻裡的一切還能解釋是她剛回來，內心敏感有些誤會。

 

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惡意揣測和汙蔑了。

 

大家都慶幸妹妹有學上還能順利讀完高中，多少被拐賣的孩子下場悽慘，早早結婚生子人生苦不堪言。

 

又慶幸在報志願前找到了她，讓她上大學能在家門口，每天下課都能回家。

 

至於尋找她的途中種種艱辛，自從妹妹回來後都閉口不言，就怕妹妹聽了後會愧疚自責。

 

不管付出多少，隻要妹妹能找回來，一切都值了。

 

過去沒有養在父母身邊，肯定吃了不少苦。

 

現在不求她有什麼遠大志向，隻要她開心快樂健康就好。

 

所以填報志願隻按著她的喜好來。

 

以後一直養著她也好，一輩子無憂無慮。

 

可沒想到這樣做在她看來是對她的不重視。

 

對面的男生有些手足無措，想要遞給她紙巾，卻又覺得在她痛哭的時候讓她把臉抬起來不太合適，伸過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05

 

「可是你的分並不高啊。」

 

表哥將頭湊到妹妹那邊的桌子底下，想看她到底哭成什麼樣了。

 

妹妹哭得聳動的肩膀驟停，但仍將臉捂得SS的。

 

「聽你這話還以為你考了多高的分數呢。」表哥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頓，對著坐在對面的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說分不高不好的意思。」

 

「隻不過現在的就業環境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能力，大學再好也不好使。」

 

「你姐姐的公司從前是個人都能進，現在也提高門檻要本科以上了。」

 

我瞪他一眼，什麼叫是個人就能進，也是要應聘看能力的。

 

表哥站直身體，雙手叉腰，像老師訓學生一樣。

 

「你把你說得非進你姐公司走後門當管理不可，不然就是不挖掘你的才能不給你機會。」

 

「可上次帶你逛街，你連街頭遊戲都不敢玩，怕輸了之後當眾唱歌出醜。」

 

「你這樣扭捏的性子怎麼領導怎麼服眾？」

 

「就你這樣，你連你姐的員工都不如。」

 

話音未落，妹妹倏地抬起頭。

 

她頭發凌亂，被汗和眼淚浸湿，貼在印出袖子紋路的臉上。

 

眼睛和鼻頭也都紅紅的。

 

對面的男生見形勢不對，起身想走。

 

「我和她不認識，她一進來就坐我對面講她可憐。」

 

「我，我先走了。」

 

說完立馬溜了。

 

妹妹抬頭看表哥，呼吸急促，面帶羞憤。

 

「是，我就是什麼都不如姐姐，連給她打工的也不如，你滿意了吧！」

 

妹妹猛地起身一把推開表哥，頭也不回地大步跑出了早餐店。

 

我跟著想追，卻被表哥按住了。

 

他看著妹妹跑出去的方向，目光堅定。

 

「你來斷後結賬，我來追。」

 

……

 

06

 

我結完賬出來他們已經跑沒影了。

 

我心急如焚，在周圍幾條街都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他們。

 

給表哥打電話也沒人接，最後急得都想報警時，電話突然打回來了。

 

「人在家裡好著呢，你也快回來吧。」

 

回到家看到妹妹乖乖地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我終於松了口氣。

 

就算她說得再怎麼不對，這也是她的家，她可能就是剛來不適應罷了。

 

再加上表哥已經說過她了，這事就算過了。

 

我過去拍了一把坐在沙發扶手上打遊戲的表哥。

 

「不夠意思啊，跑這麼快。」

 

害我擔心這麼久以為他們出啥意外了，結果都坐著打遊戲了才想起通知我一聲。

 

他頭也不抬，忙著操作。

 

「你錢多付錢，我腿長追人，這才是物盡其用，各展所長。」

 

這話說完我有種人傻錢多的感覺，看他越玩越嗨，我不解氣，按住他想上手打他。

 

結果沒按住，他邊打遊戲邊滿屋子亂跑。

 

「夠了！」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廚房裡出來，「你們倆都這麼大了還能打起來，也不關心關心你們妹妹。」

 

妹妹抱著腿愣愣地看著前面，我這才注意到她根本不是在看開著的電視，而是在掉眼淚。

 

我看向表哥，用表情問他這是怎麼了。

 

他沒理我，抱著一本書回房間了。

 

爸爸拿著鍋鏟站在媽媽身後，「诶呀清逸你看看你都這麼大了，回家了還不知道幫忙，你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了，你怎麼還把她惹哭了。」

 

「我對她什麼都沒幹啊。」我不明所以。

 

「還會狡辯了。」我媽雙臂抱胸繃著臉，「我剛都聽見了，動靜鬧得這麼響，真當你爹媽年紀大到耳朵都不好使了。」

 

她走過來把手上還沒削好的土豆塞我手裡。

 

「連妹妹都陪不好，那就你去做飯。」

 

妹妹一直沒吭聲，咬著下唇，看起來委屈巴巴。

 

媽媽走過去把妹妹摟在懷裡，拍著她輕聲安慰。

 

我看到她雖然還一副難過的樣子，但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07

 

雖然我給家裡請了做飯阿姨，但這次不同，妹妹回來了，爸媽想讓妹妹嘗嘗家裡人的手藝。

 

不過我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端上桌，媽媽開始挑剔。

 

「都給你說多少遍了，讓你學學做飯，你怎麼就一點都不聽呢。」

 

從前媽媽從來不會讓我學做飯做家務，她知道我很忙，每次我回家等待我的都是香噴噴的飯菜。

 

妹妹給媽媽夾了一隻蝦。

 

「姐姐事業有成，媽媽就不要挑姐姐的這點小毛病了。」她甜甜一笑，「以後我學著給爸媽做，媽媽你喜歡吃啥菜？」

 

「怎麼隻問媽媽不問爸爸。」我爸佯裝吃醋。

 

妹妹給爸爸扒開一隻蟹，「爸爸想吃什麼，我也給爸爸做。」

 

二老被妹妹哄得高興，又看向我。

 

「就算你姐姐在外面別人叫她一聲陳總又怎樣，回到家那還不是你姐。」

 

「以後別和她客氣，有事就找你姐姐幫忙。」

 

妹妹低頭扒了一口飯，小聲說：「就怕姐姐嫌棄我不願意。」

 

「她敢？」

 

「大家都說我小地方長大上不了臺面，領出去怕是要給姐姐丟人。」

 

「誰說的，我今天做主讓她帶你去，你說你想去哪？」

 

「真的嗎？我想去公司參觀參觀。」妹妹倏地抬頭看著媽媽，眼裡的喜悅都要溢出來了，但又馬上暗淡了下去，「算了吧，姐姐工作這麼忙，我怕給姐姐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