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寂靜的會議室裡突然響起格格不入的可愛女聲，他當即嚇得一哆嗦，顫顫抖抖地摁掉了鈴聲。

 

我回憶著，還保持著剛才接電話的姿勢，直到旁邊的秘書叫我：

 

「陳總陳總？」見我回過神來，秘書接著說，「五分鍾後有個會議，如果您不舒服要推遲，我馬上就去通……」

 

「不用。」我打斷她，「會議照常進行。」

 

開會內容我早已了然於心。

 

個人情緒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和決策，不然不僅是對別人的不負責，還容易被不理性的因素影響釀下大錯。

 

不過妹妹的生日，我肯定會趕回去的。

 

我讓秘書收拾好文件跟著我去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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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眾人皆已到位就坐，就等我到場。

 

我看到剛升為這個項目負責人的李梁手上戴著戒指，和旁邊的人說自己的新房終於裝修好了。

 

看來真的是他。

 

我清了清嗓子，眾人立刻噤聲。

 

「開始吧，先從李梁開始匯報。」

 

我看到他臉上的驚喜稍縱即逝。

 

像他這樣之前開會的邊緣人物，頭一次能第一個發言匯報，顯然有種自己的才能終於被看到的自豪感。

 

他應該想不到這也是他最後一次了。

 

12

 

陳雨婷：

 

我是陳清逸的妹妹，我來到這個家已經整整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和我從前度過的十八年的生活來說，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很多時候睡醒後都會狠狠掐一把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好在每次疼是真的，我的衣服臥室還有車都是真的。

 

沒錯，在這段我姐姐出差的時間，我纏著爸媽給我買了一輛車。

 

我的理由也很簡單，我想等我學了駕照後自己去看看世界，感受這個錯過了太久的城市。

 

爸媽找我的風彌漫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我想開著車窗將承載著思念的風灌滿車內，再裝上滿滿的感恩回家。

 

這樣的說辭很讓他們感動，他們像往常一樣，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這點花費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足夠我從前生存的所有開銷。

 

我不明白怎麼人生下來差距就這麼大。

 

有人在外光鮮亮麗呼風喚雨，有人苟藏於陰溝如鼠如蟻。

 

一輛車怎麼能夠！

 

我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家裡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我！

 

我要別人都看著我、贊美我，把我含在口中像珍寶一樣愛撫我、珍視我！

 

這時候李梁出現了。

 

我無意間在姐姐遺忘在家裡的文件上看到了李梁的電話。

 

我一打給他，他就答應出來和我見面了。

 

他是個白白淨淨的男人，他脾氣溫和，性格也好。

 

總之沒有人像他那樣在我生理期時抱著我哼著歌哄我。

 

他和學校那些隻會耍帥裝酷的男生不一樣。

 

他很溫柔。

 

在床上也是。

 

他開著我的車帶我兜風，答應幫我扳倒姐姐，讓我來接管公司。

 

以後那些錢都是我的。

 

他說了一個數，我從來沒從別人嘴裡聽到這麼大的金額。

 

我心動了。

 

他說他看好了一個樓盤，說事成之後這就是我們的家。

 

裝修好後我去過幾次，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撐在我上方替我擦去眼淚，又低頭吻住我。

 

一波一波浪潮湧來，我沉醉在無邊的黑夜裡，久久不想醒來。

 

再看這場為我精心舉辦的盛宴，看我身上這套華美的禮服。

 

樂隊表演、團長桌晚宴，這裡匯集了我從前想象不出的一切美好。

 

朋友陸續到場，爸媽和親戚也圍繞在我身邊。

 

所有出現的一切，都是為了點綴我、裝飾我。

 

13

 

我下飛機後就趕往妹妹的生日宴會。

 

一入場，就看到妹妹在眾人之間笑靨如花。

 

她今天的確很美。

 

表哥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他端著一杯酒，緩緩搖晃。

 

「你這個妹妹果然是有些能耐。」

 

我吃了塊糕點，「怎麼樣，託你辦的事呢？」

 

「當然了，我現在除了論文寫不出，還有什麼事能難倒我。」表哥說，「人我已經通知到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碎渣，看了眼表。

 

「差不多到時間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女人叼著煙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後面還跟著工作人員。

 

「女士，未被邀請不得進入。」

 

「廢話！」女人把煙一吐，「這種地方當然不會邀請我。」

 

她揚了揚手上的煙盒，把臺子上的歌手趕下去，對著話筒大喊：

 

「李梁呢，別躲著不出來，我知道你在這！」

 

妹妹提著禮裙的一角優雅地邁上舞臺。

 

她是今天宴會的主人，必須要維持體面。

 

「這位阿姨，你別激動，有事慢慢說。」

 

表哥說妹妹最近在猛練演講，現在當眾說話都不怯懦了。

 

「那正好啊。」我看著她站在舞臺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不然以她之前的氣度我真害怕她撐不過去。

 

那女人重新點了一支煙。

 

「叫誰阿姨呢，我找李梁，你誰啊？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

 

妹妹撐著笑容，不卑不亢。

 

「這位女士，我叫陳雨婷，這是我的……」

 

話音未落，巴掌已經扇到了妹妹臉上。

 

紅印頓時在化了精致妝容的臉上浮現，妹妹捂著那半邊臉一臉震驚又帶些委屈地看著她。

 

「你就是陳雨婷。」那女人吸了一口煙，吐在妹妹臉上，「行，李梁不在，找你也一樣。」

 

14

 

女人掏出一張欠條。

 

「一共是五百萬。」她環顧四周，看了看現場的布置，「對你來說還起來也不難。」

 

妹妹泫然欲泣，雙手捏著禮服不住顫抖。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來我的生日會搗亂？」

 

說完她看向我站的地方，好像認定了是我做的好事。

 

不得不說，妹妹回來後我每次和她接觸，都覺得和她之間有層天然的隔閡。

 

好像我們天生不對付。

 

還沒來得及看清我到底在哪裡，妹妹就被叼煙的女人一把扭過頭。

 

「哗啦」一聲，一瓶水順著妹妹的頭澆下，精心做的頭發和妝容黏在一起，滿臉狼狽。

 

眾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手上的酒和點心就愣愣地端在手裡。

 

「你以為穿得人模狗樣就能當作不認識我了？」

 

「當時可是你給李梁做的連帶保證，信誓旦旦說他要是還不上就由你來承擔。」

 

「說等房開始裝修就還，我才借給他這麼大的金額。」

 

「現在他房裝好都住進去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妹妹，冷哼一聲。

 

「這個不說想必你也清楚，裝好後你也沒少去吧。」

 

「他現在人不見了，那這錢就輪到你還了。」

 

李梁當然不見了，他已經辭職回老家了。

 

他項目進行得不順利，還想纏著我借錢還房貸，被我拒絕了。

 

但他沒放棄，一直說再給他一筆錢，他一定能把這個項目談下來。

 

我一個字都不信，隻覺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有些好笑。

 

很快他辦公電腦被翻出了和妹妹的親密照片，還有他家樓下停的那輛我出錢買給妹妹的車。

 

事情敗露後，他自己沒臉見人，收拾東西走了，畢竟他還有老婆孩子，老家的房還是靠嶽父買的。

 

和妹妹隻是玩玩，沒想著要來真的和家裡那位離婚。

 

他承擔不起。

 

15

 

女人抽著煙，看著妹妹手足無措的樣子冷笑。

 

她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算小姑娘再強裝鎮定，也不過才剛滿十八歲。

 

不懂男人最是靠不住，也不懂大難臨頭保護自己。

 

她雙眼通紅，半天隻憋出幾個字。

 

「我會替他還的。」

 

鬧得也差不多了，看小姑娘家世不錯，這錢還有得要。

 

女人深知要錢也不能逼得太緊，細水長流。

 

她將煙頭掐滅，又一陣風一樣地走了。

 

她剛走，妹妹就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癱倒在了地上。

 

這宴會已經開不成了。

 

邀請來的同學朋友親戚看得差不多了，也紛紛要走。

 

隻剩我和表哥，還有上完廁所姍姍來遲的爸媽。

 

「天哪，我們才走了一會兒，這是怎麼了。」

 

爸媽小心繞過剛才騷動時大家不小心撞碎的杯子碎片，走到妹妹面前。

 

「我的寶貝，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媽媽，媽媽替你教訓他。」

 

妹妹抬頭看了一眼爸媽，嘴角不住顫抖，嗚嗚哭出聲。

 

她滿心期待的生日會毀了，全都毀了。

 

媽媽見妹妹一直哭也不說話，隻好問站在一旁的我。

 

「你來說，剛才怎麼了，為什麼會鬧成這樣？」

 

我雙手一攤，「她自己幹的這事自己都不好意思說，那我也說不清楚。」

 

回頭一看，表哥又不見了。

 

「你不清楚？」媽媽將妹妹摟緊懷裡，「難道你連自己妹妹被欺負也看不出來，不知道上來護著點！」

 

說著低頭撥開黏在妹妹臉上的頭發。

 

「瞧這臉腫得。」

 

爸爸看了也不由得嘆氣，「這是下了多重的手？」

 

「得去醫院檢查檢查，萬一傷到聽力怎麼辦。」媽媽突然想到這點，又對我說，「你快開車送妹妹去醫院。」

 

我抬腕看了眼表。

 

「我等會兒還有會，我沒時間，得先走了。」

 

「又忙，這時候你就不能把工作放一放，你妹妹更要緊啊。」

 

我提起包，「您和爸去送也是一樣的，我去不去又沒關系。」

 

「你果真如你妹妹所說的一點也不關心她，把她當外人。」媽媽對著我的背影大吼，「到底是妹妹重要還是你那些破工作重要！」

 

「你今天要是出了這裡，就再也不用回家了！」

 

我嗤笑一聲，一步也沒停，徑直離開了這混亂的場地。

 

16

 

陳雨婷：

 

姐姐果真再也沒回來過。

 

那天爸媽心急如焚地把我送去醫院檢查，我能感受到他們真的愛我。

 

我放心了，姐姐再也對我造不成威脅。

 

爸媽常在家裡說我沒有什麼是比不上姐姐的，等我畢業後就給我一筆錢讓我去想幹什麼幹什麼，創業也好環球旅行也好。

 

我開心最重要。

 

我突然感覺把公司搶過來不是必要的事情。

 

可一想起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我仍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