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在群裡發了一張報警回執。
我媽:「我被電話詐騙了四十萬,存款沒了,二丫頭的彩禮也沒了。這個月恐怕就要揭不開鍋了。」
大姐心疼得就要給我媽轉錢。
我一把攔住了大姐,「報警回執上的章是假的。」
01
我開完組會,剛出會議室就看到家族群炸了。
我媽說,她被電信詐騙了四十萬,不僅被騙空了存款,還把二姐的彩禮錢也轉給了騙子。
二姐發了四五條語音,急得直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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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馬上就要結婚了,彩禮說好的要帶回到婆家,這下沒了,婆家人該怎麼看她?
大姐工作多年,手裡有些存款,當即就說,「我先轉五千回家應急吧。」
我爸:「我跟你媽吃飯還是夠的,就是苦了你弟弟這個月在學校日子要緊巴點兒了。」
大姐急了,「我這就轉兩萬。」
我點開報警回執的圖片,放大之後,看見公章清晰鮮紅地印著幾個大字:「南海省公安局華南分局」
我猛地皺了眉。
這章顏色鮮豔,邊緣整齊得像是彩印上去的一樣。
——是假章!
我趕緊打電話給大姐,「別往家裡轉錢,章是假的,這事兒不對。」
大姐:「什麼???」
我耐心解釋,「咱家在村裡,報警一定會去縣裡的派出所,章上會寫 xx 分局 xx 派出所,而不是隻寫到分局。」
大姐:「寫到分局怎麼了?」
我嘆了口氣,「寫到分局就代表是去市裡報的案,你覺得他們會大老遠跑去市區?」
大姐這次聽明白了,尖叫道,「爸媽在騙我們?為什麼?」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猜測道,「為了二姐的二十萬彩禮。」
大姐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呢?」
我冷冷地道:「別忘了當年你的彩禮怎麼沒的。」
大姐不說話了,像是被摁住了喉嚨的公雞。
我知道,我戳到她心裡最痛的那塊傷疤了。
我冷靜分析,「總之先別轉錢,你和二姐通個氣兒,我去打給這個華南分局問問。」
說是問問,但我心裡已經確定了八九分,爸媽在騙錢。
他們就是想眛下二姐的二十萬彩禮。
因為我們三姐妹,還有個……弟弟。
02
我媽在生我之前已經生了大姐、二姐,流掉了三姐。
我命大,b 超做了兩次都是男孩,這才順利降生。
我剛出生,奶奶拎著腿看了一眼,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
我爸也失望地蹲在門口抽煙,任憑我哭得撕心裂肺都沒打算抱起來哄哄。
我媽一整個月子就吃了一頓雞湯。
奶奶陰陽怪氣,「生個丫頭片子還矯情上了,當年我生完就下地幹活兒了。」
大娘抱著兩歲的堂哥,也跟著諷刺,「生不出兒子的荒地,還有臉歇著?」
我爸覺得臉上掛不住,惡狠狠地把我媽拽出門,「在家待著繡花呢,跟我幹活去!」
他們逼得我媽月子裡下地割麥,結果傷了腰,每每晚上腰疼得像是斷了。
平日裡,村裡的女人誰都能拿話刺我媽兩句,好像生不出兒子就是天大的罪過。
我媽憋了一肚子氣,回家就擰著我的耳朵,「不爭氣的東西,怎麼是個S丫頭片子?還不如S在肚子裡算了,省得看見你心煩。」
每當我因為一點小事被打、被罵,我就知道,是那些長舌婦又在嚼舌根了。
大姐有時會護著我,可是我媽氣急了一起打。
二姐就很雞賊,一看我媽發脾氣,就趕緊躲起來。
也許是二姐從來不怎麼維護我,我和二姐的情分一直很淡漠。
那時候,大姐踩著板凳煮飯,二姐忙著拌豬草,最小的我挽著籃子送到地裡。
我在路上摔了一跤,鼻青臉腫。
我爸隻會罵我,「笨手笨腳的蠢丫頭,連路都不會走。」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弟弟出生。
拎起腿看完茶壺嘴之後,我媽整個人都容光煥發。
頭也昂起來了,腰杆也挺直了,說話聲音也大了。
我媽月子沒出就抱著弟弟耀武揚威地從村頭走到村尾,我爸逢人就發煙,大聲嚷嚷著自己有後了。
我那時候挺感謝我弟弟的。
因為他的出生,我媽不再對我動輒打罵,我爸也不再整天陰沉個臉。
弟弟就這樣,幾乎是在全家人的溺愛放縱下長大。
03
我高二的時候,大姐嫁人了。
媒婆上門說:「男方被車撞成了瘸子,但是車禍拿了四十萬賠償,願意拿出來十五萬當彩禮。誰家能一下子拿十五萬娶媳婦哦,你家可千萬別放過這個機會。」
那可是零幾年的十五萬啊!
男方黑黑胖胖,高中畢業,長相也一般。
大姐哭著不願意,但是被我爸一巴掌抽到地上。
我媽把人扶起來,「你是蠢的噻,你哪裡曉得掙錢難,人家現在有四十萬傍身,彩禮我和你爸不多拿,給你留十萬,到時候你們拿著三十萬去縣城買套房子,日子不要太舒服哦。」
大姐抽抽噎噎地被我媽洗了腦。
可是直到婚禮結束之後,我爸媽也沒把彩禮拿出來。
我爸說,「你弟弟沒考上高中,我和你媽想把他送去市裡的私立學校,一年學費四萬,三年就是十二萬,你的彩禮,我們晚兩年給你。」
大姐變了臉,怒罵我爸是個騙子。
我媽抹著眼淚,「你滿村看看,誰家能讓出門的閨女把彩禮都帶走的。再說,你弟弟這正是關鍵時候,你買房啥時候不能買,你弟弟這可耽誤不得。將來你弟弟出息了,你在婆家也有面子。」
我爸:「哭什麼哭,福氣都叫你哭沒了。又不是不給你,晚兩年給。」
晚兩年,早就晚了不知道多少個兩年了,他們也沒給大姐一毛錢,這筆錢就這麼不清不楚地沒了。
大姐就這樣被糊弄著沒了彩禮。
如今到了二姐,村裡的風氣變了,姑娘們基本都是帶著彩禮去婆家。
這下,我爸媽沒有正當理由眛下彩禮了。
也難為他們想出個假詐騙的招兒。
我幾乎冷笑出聲。
偏心都偏到沒邊兒了。
這時,我打給分局的電話也接通了,我自稱是報案人,詢問案情進展。
果然,接線員告訴我,根本沒有這個案子。
04
我把通話錄音發到了我和兩位姐姐的小群裡。
二姐氣瘋了。
二姐:「好啊,原來是衝著我的彩禮去的,我呸,下作,真下作……」
我:「別衝動。現在去戳破也要不回來,咱們從長計議。」
大姐:「從小到大就偏心弟弟,我從來沒說過什麼,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除了彩禮,你們還有別的錢在他們那裡嗎?」
大姐:「前年爸手術,醫藥費我墊付的,後來報銷之後,我也沒要過,也不多,算了吧。」
二姐:「什麼算了啊,你手術費要不回來也就罷了。我不一樣啊,我得要啊,我工資卡在媽手裡。」
我:「為什麼你的工資卡在媽手裡?」
二姐:「我剛工作的時候,住家裡,平時也沒個花錢的地方,咱媽說怕我存不住錢,幫我存著。」
我恨鐵不成鋼:「你真的是……在想什麼啊?你給她之前能不能先想想?」
二姐:「你還說我?也就是你沒還工作呢,不然你也住家裡,吃人嘴軟,怎麼可能不拿錢?」
大姐:「少說兩句,小妹有本事,將來肯定留在大城市,哪裡會住家裡?」
二姐:「好好好,研究生,厲害S了,可真是有大本事。」
雖然隻是文字,但我幾乎可以想象到二姐嘲諷怨憤的語氣。
我忽然感覺到一陣煩躁。
我:「你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
二姐發了條語音,陰陽怪氣:「喲,我哪敢有意見,您可是研究生,頂尖人才,幹啥都對,都有人護著,都是妹妹,大姐就心疼你一個。」
當年,她說話比現在還要難聽,我都忍了。
但是今天,我在幫她,她在幹什麼???
說實話,我和二姐情分一直很淡漠,尤其是我上大學之後,二姐和我說話總是帶著股子怨恨。
我:「你也不用陰陽怪氣,當年是你自己不爭氣,怪不了別人!」
二姐氣急敗壞,發了一個長達 60 秒的語音:
「什麼叫我不爭氣,是咱爸媽出不起學費,否則我也不至於就讀了個公費師範,還不允許考研,你以為我考不上嗎?我當年要是能考,我現在不比你差!你不就是上了個名校麼,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專業,網上都說了,工科女最難找工作了,你將來就業未必有我強……」
我聽了幾秒就退出Ṭŭ⁸了。
二姐不依不饒又發了幾條 60 秒語音。
60 秒是語音的極限,不是我二姐的極限。
我不想和她吵,也不想氣到自己,壓根沒點開。
大姐眼見著她沒完沒了,趕緊出來打圓場,「二妹,行了,少說兩句。我打個電話回去問問情況,你也別亂說話了。」
05
我和二姐的恩怨差不多要追溯到初中。
二姐隻比我大兩歲,小時候鄉裡上學晚,二姐學習也不好,留了一級。
最後,二姐和我一個年級,一個班。
初中的時候,我和二姐去縣裡上學。
那時候鄉下教學質量不好,我和二姐總是考試倒數。
我勝在臉皮厚,幾乎每節課下課都厚著臉皮去問老師問題。
在我每天晝夜不停地學習之下,我終於跟得上課堂節奏了,名次也慢慢地前進。
而二姐,忙著談戀愛……
我的好成績讓我媽掙足了面子,而二姐的不及格也讓我媽十分丟人。
不知不覺,我媽變得很關心我,同時,也很討厭二姐。
我媽經常罵二姐:「你比你妹妹多吃了兩年飯,我看是白吃了!還不如去喂豬,養頭豬都比你強!」
從那之後,二姐和我的關系就變得怪怪的。
後來高中,我順利升學,去了重點班,二姐隻去了普通班。
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不同的班級差距會那麼大。
食堂第一波飯,重點班先放學去吃。
節假日普通班放假,重點班繼續上課。
專家預測高考題目,重點班在三百人的大會議室聽講座,和專家互動,而普通班連進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不是沒有學生不服,系主任就一句話,「讓你們進去聽,你們也聽不懂。」
衡中金卷,重點班每周一套,普通班連卷子長啥樣都不知道。
差距一點點被拉開……
7 月 25 日晚上,也就是高考出分當晚,我們都沒有睡覺。
我順暢地輸入準考證和身份證號。
頁面彈出來的那一刻……
648 分!
大姐驚喜地叫出了聲,「這麼高!小妹真厲害!」
那一年山河省的分數線是 520 分!
這個分數,末流 985 熱門專業任我挑!甚至可以肖想一下復交浙的冷門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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