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後酒吧門口。

我站在門前著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卻因為身上穿著校服進不去。

 

但我剛才的的確確是看見宋輕輕在裡面一晃而過。

 

“哥哥，真的不能讓我進去嗎？就一會，我馬上就出來了！”

 

門口的大哥好笑地看著我，“妹妹，不是哥哥不讓你進，”他指指門口的一個公安標識，“是警察叔叔不讓。”

 

嘖。

 

我身上沒有帶錢，不然就去旁邊隨便買一身了。

 

“喲，第一名。”一個男聲在我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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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澗，隔壁班的同學。我認得他，他跟蔣浵一樣也是酒吧這種地方的常客，好像跟蔣浵家裡還是世交。蔣浵還跟他說過我的壞話，不過他沒理，所以我對他的印象還可以。

 

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同學，救命！”

 

我如願以償地混進了皇後酒吧，隻不過——

 

“程澗，這個裙子一千二？！它配嗎？我配嗎！”

 

程澗笑了，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裡露出他的大白牙，“第一名，你以前穿的可比這個貴多了，我還怕你不樂意穿呢！”

 

“大人，時代變了。”我盡量表情誠懇，給他看我頭上的發繩，“喏，一塊錢一包，一包十根。”

 

“鞋子，十七。”

 

“書包，二十五。”

 

全身上下加起來乘以十都不到一千二。

 

程澗的眼神好像有些變化，“我的錯我的錯，那這件裙子算我送你的行不行？”

 

“不行。”我開始思考一千兩百塊錢一年後再還的利息要多少。

 

程澗徑直帶我來到蔣浵常用的包廂，還未推門進去就能聽見裡面的吆喝聲。我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裡看，竟然看見一個男人勾著宋輕輕的肩膀要給她喂酒？！

 

“砰——”

 

我一腳踹開了房門，速度極快地打翻了那男人手裡的酒。

 

“宋寧，你瘋了嗎！”蔣浵驀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又看向門口想攔我不及，於是原地看戲的程澗，“程澗！你把她帶過來幹什麼？！”

 

程澗聳聳肩沒說話。倒是那個男人酒被我打翻了有點生氣，語氣卻還在調笑，“喲，哪來的脾氣這麼爆的小妹妹，不來道個歉？”

 

此刻我的脾氣卻越來越盛。

 

剛才打翻酒杯之際我才看見杯底那兩顆尚未完全溶解的藥丸！

 

“道你妹！”我又一腳，直接往那男人的肚子上踹。

 

11

 

得虧之前哥哥送我去練過跆拳道，不然現在踹在對方身上隻怕是在撓痒痒。

 

男人也是沒有防備，被我一下子踹倒在地。

 

蔣浵又在尖叫，“宋寧！你發什麼瘋！趕緊給我道歉！這是我的局，這裡不歡迎你！”

 

我前跨兩步靠近她，語氣陰森，“我不需要你歡迎我。蔣浵，剛才那男人給宋輕輕酒杯裡放的什麼東西你別說你不知道，你最好保證這是第一次，否則她吃下去一顆我就往你嘴裡塞十顆。”

 

蔣浵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整個包廂裡鴉雀無聲，外面震動的音樂不停地傳進來，無人有心去聽。

 

“蔣浵，你給人下藥了？”程澗的語氣也不太好，他一直以為蔣浵隻是愛玩，卻沒想到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我沒有！”蔣浵嘴硬地反駁，在瞥見我臉色後又緊張地閉嘴。

 

所以我之前說蔣浵沒膽，壞又壞得不夠徹底，拉拉扯扯個沒完。

 

宋輕輕全程都坐在一旁看著沒有說話，像個局外人。

 

我一把扯過她的手，“你跟我出來。”

 

蔣浵是個怎麼樣的人我無心去管，程澗多少算是她的發小，腦子清楚的話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酒吧裡群魔亂舞的，空氣極悶。一走出大門，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我整個人都舒暢不少。

 

我放開鉗著宋輕輕的手，“宋輕輕，這裡好玩嗎？”

 

她沒有回話，隻是搓著那被我抓紅的手腕。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不然我的怒氣實在沒處發。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沒看見那酒杯底下的藥丸？怎麼，真把蔣浵當成親閨蜜了？你們有錢都是這麼玩的嗎？”

 

宋輕輕抿抿嘴，半晌憋出兩個字：“……沒有。”

 

“這是第幾次？之前吃過那東西嗎？”

 

她搖搖頭，“沒有，第一次。”

 

看得出此時此刻她很緊張，但我已經過了那個緊張的時刻了，現在極度放松，甚至有點想笑。

 

“家裡媽媽釀的酒能起了，要回去喝嗎？比這裡的好喝多了。”

 

宋輕輕的眼睛亮了起來。

 

因為是逃課出來的，現在還不到九點，我們倆第一次一起踏上那條轉來轉去的回家的路。

 

到家的時候吳媽媽剛把妹妹哄睡。

 

我湊過去，“媽媽，妹妹睡了嗎？睡了的話你出來一下。”

 

吳媽媽帶著疑問跟我來到院子裡，然後看見了站在院子中間的宋輕輕。

 

“哎呀，輕輕來啦——”

 

吳媽媽很開心，快走兩步要上前摸摸宋輕輕。

 

我輕咳兩聲，“媽媽，宋輕輕剛才酒吧出來。”

 

“什麼地方？”她這才看見我們身上的著裝，“你倆這穿的是啥？校服咧？”

 

宋輕輕臉色變了。

 

我衝她露出惡劣地笑，然後吐出毒汁：“噢你說酒吧啊？城裡人喝酒的地方，燈紅酒綠交杯換盞男男女女的。

 

他們都穿得可少啦——”

 

12

 

“啥？！”

 

吳媽媽仔細打量宋輕輕，都不好意思碰她身上的吊帶。“你一個學生，去那種地方像什麼樣子！我讓你去城裡讀書！要知道你會變成這個樣子，還不如就在我身邊待著！”

 

我適時添上一句，“她不僅喝酒，還差點上了男人的當咧！”

 

吳媽媽是個頂天立地的女人，脾氣說上來就上來，她平時看電視劇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因為點情情愛愛就喪失自我的人，現在自己閨女這樣，她啥也說不出來。

 

直接揍！

 

粗糙的手掌落在宋輕輕的身上，嘭嘭悶響。“老娘讓你去讀書！你倒好，整這些沒用的！腦子不清醒，我就讓你清醒一點！”

 

我：“上個月月考，輕輕成績退步了呢。”

 

吳媽媽頓了一下，下一秒，悶響更大聲了些。

 

宋輕輕安安靜靜地挨揍，沒有發出一聲求饒。

 

打著打著，院中隱隱響起抽泣的聲音，眼水滴在土地上混著泥土顆粒一團一團的。吳媽媽半攬在宋輕輕的身上，半天都沒有起身，隻是地面上深色的範圍變大了。

 

“是不是……是不是我沒把你教好啊……以前咱家沒錢，不能送你去城裡的學校。是不是因為咱家太窮，才讓你被別人隨便就迷了眼。”

 

“沒有沒有，媽媽，沒有。”宋輕輕一直在瘋狂搖頭，憋了許久的眼淚也終於流了下來。她說出了自己一直不敢說的話，“媽媽，我們換回來好不好，換回來。我不喜歡那裡……我變壞了是不是就可以換回來了啊？”

 

“傻話！”吳媽媽忍不住又打了她一下，“城裡的學校跟鎮上能比嗎？那個學費你爸幹一年都交不上一個學期的！”

 

“我想回家……”宋輕輕隻是哭。

 

我悄悄地回了房間，畢竟狀也告完了，打也打了，接下來就不關我的事了。

 

不知道吳媽媽是怎麼勸宋輕輕的，她乖乖地回來上學了。在她的同意下，每次月考後我都會把她的成績一起帶回去給吳媽媽看。

 

現在吳媽媽有手機了，可以隨時打電話去罵她。

 

蔣浵聽說也被家裡好一頓抽，還給宋家送禮了。這個我有點頭疼，本來想瞞著的事情被人給捅破了。

 

害我也挨了寧媽媽好一頓罵。

 

宋輕輕心情愉悅，滿臉都是你也有今天。

 

她的手機在我手機格外燙手，耳邊是寧媽媽絮絮叨叨的話語，“你一個小姑娘家也敢衝進去，萬一對方人多可怎麼辦吶！我看你哥哥送你去練跆拳道還真是大錯特錯，身體沒練好，膽子倒是成倍地漲！你要是真不想活了告訴媽媽一聲好不啦，媽媽幹脆陪你去得了。”

 

我唬了一跳，“哎喲喲，媽媽快呸呸呸——”

 

實不相瞞，自從抱錯事發後，我開始信命了，考試前進考場的時候也都要想一下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13

 

高三大概是人生中過的最快的時期了，一年的時間眨眼過，高考我發揮得不錯，市第二名，如願以償地進入最高學府，成為經濟管理學院的一名大一新生。

 

要說什麼搞錢快，當然還是金融啦。

 

宋輕輕也在我的魔鬼加訓及雙方父母的全天候注視下，擦邊進了重本。她選了農學，八成還是想回村裡，但這回不同，建設新農村嘛，值得贊揚。

 

親爸跟吳媽媽斥巨資給我倆在村裡拉了紅色橫幅，熱烈慶祝宋家出了兩個大學生。

 

宋爸跟寧媽媽給我倆換了全套裝備，力求在新環境不落於人後。

 

債多了不愁，我欣然收下。

 

出發去首都前，我收到程澗發過來的一條信息。

 

[學校見啊，第二名。]

 

自從高考成績出了之後，程澗對我的稱呼就從第一名改成第二名了，之前還叫過幾天無影腳來著。

 

但是……學校見？

 

就算最後這一年程澗沒少找我問問題，那也不可能跟我考一個學校吧？！

 

那我這幾年的寒窗苦讀不是白幹了？

 

我恨恨回復：[你能跟我一個學校，我名字倒過來寫。]

 

在軍訓的操場上碰到他的時候，我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燦爛。

 

“寧宋！”

 

我不認，給錢了的不算是自己考的。

 

我不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