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嘖嘖，我居然看到了她的肱二頭肌，好惡心啊……”

 

初予正在示範一個動作，聽見怯語聲，她立直了身體。

 

熟悉的事件上演。

 

想起當年我的同學也是這般，用言語來挖苦我。

 

我害怕發生不好的事情，已經在搜尋老師的身影。

 

而謝其琛蹙起了眉毛，正欲出聲。

 

卻聽初予冷冷地開口“說什麼呢弱雞？有種當著我的面來說。”

 

領頭的男生罵罵咧咧的站了出來，滿口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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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德，平常讓著你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武林高人……”

 

話音未落，初予已經移步至他身旁。

 

隻見她飛速出手，口中還念念有詞“螳螂爪！”

 

咦……

 

我的面容瞬間扭曲了起來。

 

此畫面少兒不宜，鄙人就不再贅述了。

 

那男生一秒倒地，一邊捂襠，一邊震驚開口“你……你偷襲！”

 

初予居高臨下地瞧著他“我師兄說了，能一招制敵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接著，她冷笑著朝著其餘幾名男生走去“幾位還要試試嗎？除去此招，我還有一指金剛法、拔釘功、一指禪功、鷹抓功、金鏟指等上十種功夫可以應戰。”

 

說著，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瑟瑟發抖的幾位男生“保準，功到，命除。”

 

嚇得幾位男生撒腿就跑。

 

而我轉頭看向謝其琛，卻發現他的眼神復雜。

 

包含著三分恐懼，三分局促以及四分的欣賞。

 

看來，這一輪，男主還是不可避免地對女主產生了興趣。

 

即便女主並不是他喜歡的柔弱小白花形象。

 

而是個武功高絕的少林寺弟子。

 

9

 

謝其琛來我們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頻繁了。

 

但我看著初予的樣子，似乎對他並沒有興趣。

 

這天，我們正在小院中做題，媽媽端來水果。

 

她輕撫著我們的額頭“寶貝們，快要文理分班了，你們想選文還是選理呀？”

 

“我選文。”我毫不猶豫地出聲，穿進來前好歹還能用寫作混口飯呢，當然選文了。

 

“媽媽，我也選文！”初予緊接著開口。

 

這吸引了我們三人的注意力。

 

初予其實理科比較佔優勢，而且對於她來說學理更加容易。

 

“你不是理科更好嗎？”謝其琛出聲詢問。

 

我和媽媽也等著她回答。

 

“可是我喜歡文科呀，就像姐姐喜歡寫作一樣~”她笑嘻嘻地回答。

 

轟——

 

我仿佛聽見腦中一聲巨響，頓時慌張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寫作？”

 

我明明沒有表現出來啊。

 

隻見初予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那天我找你說事，發現你的桌上攤開的寫作本，就悄咪咪地看了看，寫得真的很好。”

 

“而且每次去書店你都愛挑著那些衝突與懸念，小說劇情大綱之類的書買，所以我就發現啦。”

 

我傻傻地愣在原地，覺得內心有什麼在一點點破土。

 

那些我以為被隱藏很好的事情，都被她細心的記住了。

 

“還有還有，姐姐你每次寫作文的時候都在閃閃發光你知道嘛！我每次都覺得那時的你特神聖！”

 

我默默地聽著，眼眶漸漸湿潤。

 

穿書之前，我不覺得我熱愛寫作。

 

我一直以為，那隻是我謀生的飯碗。

 

我寫網文，家人瞧不起我，覺得我不務正業。

 

編輯習慣性拒絕，下意識認為我寫不出好文。

 

隻有我自己，一直安安靜靜地，認認真真地，記下一個又一個靈感，構思一個又一個大綱。

 

自己默默地，從天黑寫到天明，又從天明寫到天黑。

 

原來，我是熱愛的啊。

 

所以才會如此方頭不劣，如此不顧一切，如此的，

 

‘冥頑不靈’。

 

我睜大著眼，嗚咽著感受淚珠劃過臉頰。

 

我以為，是我穿入書中來拯救她的人生。

 

事實上，她也用自己的方式浸潤著我心底那片逐漸枯萎的土地。

 

謝謝你，江初予。

 

謝謝你。

 

10

 

文理分科，意味著女配即將上線。

 

趙清歌是謝其琛的愛慕者，前期會對江初予持敵對態度。

 

但後期有了自己的CP，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名助攻了。

 

說白了其實就是俺安排的工具人小姐姐一枚呀~（可愛）。

 

但這把江初予沒選理，也不知道遇不遇得上趙清歌。

 

很顯然是我多慮了。

 

我看著江初予桌前眨著卡姿蘭大眼睛一臉崇拜的女生，她主動地朝初予伸出了自己的手。

 

“初予你好你好，我是趙清歌！”

 

噢，原來是趙清……

 

等等？

 

美女你誰？

 

我看著喋喋不休的趙清歌，她的一雙眼睛仿佛長在了初予身上，身後要是有尾巴，一定搖晃得十分歡快。

 

“初予初予，那天體育課你真是太帥啦！”

 

“謝謝。”初予禮貌回應。

 

“男人都是狗東西！以後我們女孩子就是要親親貼貼！”

 

“哈哈好。”

 

“我看那個什麼謝其琛好像對你不懷好意，你可要提防著一點啊！”

 

“啊哈哈，是……是嗎？”

 

我默默地拿出小說，翻看起了趙清歌的人設。

 

此時，她的人設已經翻天覆地。

 

從女主情敵。

 

變成了女主舔狗。

 

6啊！

 

我接著看了看進度，64%。

 

似乎，很快就能回家了。

 

但，我好像真的非常舍不得。

 

那些於我筆下的人物人設劇情，此刻如此鮮活的出現於我的眼前。身在其中，我不能將自己再當作一位完成任務的旁觀者。

 

我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情感。

 

這樣的感情，讓我覺得欣喜，卻又因得知我的結局而感到掙扎痛苦。

 

11

 

自從趙清歌上線後，謝其琛每次來找初予都會被“S亡凝視”。

 

再加上高二下學期學習任務逐漸緊張起來，謝其琛來的時間逐漸變少。

 

就連我，看著趙清歌和江初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有時都不願意打擾。

 

這天，我獨自整理完器材室，背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喲？這不是江初予那男人婆的姐姐嗎？”

 

我身子一僵，穿書前不好的記憶逐漸湧上心頭。

 

那時我正在上中學，父母因為矛盾離婚。

 

我的家鄉是一個小地方，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也許是父母對孩子潛意識中的影響。

 

許多同學漸漸對我懷有惡意。

 

“喂，林菁，今天值日幫我做了吧。”

 

“林菁，語文課搶什麼風頭啊？巴不得讓老師隻喜歡你是吧？”

 

“林菁，我不小心將你的書包碰到垃圾桶去了，你不會怪我吧？”

 

剛開始時，我有過反擊。

 

但反抗過後，迎來的是新一輪的霸凌。

 

“你脾氣這麼差，你爸媽離婚不會是因為你吧？”

 

“哈哈，她爸媽都離婚了，我們就算欺負她也沒人來給她撐腰的。”

 

“她瞪我诶，像女鬼一樣。”

 

小孩不懂事，所有惡意都直接而銳利。

 

像一把彎刀，直直地捅進人的心裡。

 

當下我真認為我父母離婚是因為我，終日惶恐不安，害怕自己被丟棄。

 

直到我媽發現，與學校聯系，老師出面，那些同學才逐漸收斂一些。

 

但傷害已經存在，痛苦的種子已經發出芽來。

 

我陷入回憶中，一時不可自拔。

 

見我直愣愣地站著，那男生輕蔑一笑。

 

“這就被嚇到了？”

 

他陰笑著朝我走來。

 

我見他愈來愈近，慌張地退至牆角。

 

怎麼辦，有沒有人能來救我。

 

我像穿書前在中學面對惡意時那般在心底祈求。

 

看著猙獰的面孔逼近。

 

我幾乎要哭出聲來。

 

12

 

但慌亂中，不知為何，腦子裡突然閃過江初予的臉。

 

哭泣的，倔強的，堅強的。

 

“姐姐，就算爸爸媽媽離婚，我也會保護好你和媽媽。”

 

即使自己還流著眼淚，但還是下意識出聲安撫我的情緒。

 

想到這，我的心底突然湧來一股力量。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我也不需要他人庇護。

 

唯有自我，方能自救。

 

“滾開！”

 

我尖叫著抄起身旁的籃球，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男生砸去。

 

男生靈巧躲過，正欲上前抓我。

 

我內心慌張，但卻下意識地以氣運力。

 

“炮拳！”我一拳揮到男生臉上。

 

每次江初予去少林寺練功時，我也會被一同送去，偶爾會跟著學一點。

 

但並未掌握精髓，而且學得也比較雜。

 

男生被我打得腳步一頓，饒有興致地看過來。

 

“呵，有點意思。”

 

他面目猙獰地朝我撲來。

 

我被惹急了。

 

“擒拿！”

 

“點穴秘法！”

 

“嗬！吃我朝陽拳！”

 

雖然有點路數在，但我基本的戰術是。

 

他過來我就扯他頭發，他退我就踢他命根。

 

他往前撲我就扣他眼珠，他張大嘴我就伸手捅他喉嚨。

 

江初予趕到時，器材室已經一片狼藉。

 

那男生精疲力竭，滿身傷痕地躺在地上，旁邊有許多不明液體。

 

而我高舉木棍，眼神凌厲，正要狠狠落下。

 

“風火棍！”

 

“棍下留人！”

 

江初予急忙開口制止。

 

媽媽第二次被喊來了學校。

 

但她並未疾聲斥責我，而是據理力爭，為我和那男生的家長吵紅了脖子。

 

因為責任方在那個男生，我們家最後隻是賠了點小錢。

 

“看來以後菁菁也要勤加練武了。”

 

媽媽認真地思索著。

 

13

 

此事後，學校中流言四起。

 

說我和江初予是武林高人投胎轉世，一人能打垮整個學校，不要輕易招惹。

 

所以最後這一年，我在學校過得十分愉快。

 

高考的日子逐漸逼近，我看著書頁之上逐漸趨於滿格的進度條，心中鼓鼓囊囊，酸澀不已。

 

最後一個劇情點即將到來，是謝其琛在高考後向江初予告白。

 

高考結束那日，媽媽捧著兩束鮮花來接我們。

 

她的身後站著一位儒雅的男士，那是她大學時期的學長，她們彼此愛慕對方多年。

 

許是天道有情，又讓她們重逢。

 

媽媽走上前來，將我們攬入懷中。

 

“媽媽的兩位寶貝，接下來，盡情玩耍吧！”

 

我靠在她的懷中，聞著媽媽身上熟悉溫暖的氣味，眼中突有淚意。

 

舍不得。

 

我不想離開。

 

但不遠處，謝其琛目光黏在江初予身上，復雜而深情。

 

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也不會阻止。

 

我必將離開。

 

第二日，我早早醒來。

 

看著謝其琛敲開我們家房門，隨後，江初予同他出門。

 

我細細翻動著書頁。

 

這些年來，我融入這世界生活，都逐漸忘記我原本的世界。

 

剛穿過來時，書本上甚至沒有我這個人物。

 

但此刻。

 

書頁之上，漸漸出現了我的故事，浮現出我的名字。

 

江菁菁，女主的姐姐，人設：平日內斂羞澀（但被惹急了也能以一己之力打暈一位180以上的男性），得全家寵愛，是女主最為信賴之人。

 

翻至進度條那頁，書頁之上已經出現了一行文字。

 

【任務已經完成，可隨時脫離。】

 

我點下確認。

 

再不舍，這也是虛擬的世界。

 

我不能自己騙自己。

 

我看著倒數的數字，悄悄地將這本書放在了江初予的桌上。

 

14

 

當面離別太過痛苦，所以我出了門。

 

行至剛來時的那處草坪，路過小學，中學再至高中。

 

樹影搖曳，光透過葉隙，在地面映出支離破碎的亮片。

 

路上人影錯雜，他們相依而行，面露笑容。

 

我靜靜地看著，想用眼睛記錄，感受此刻美好。

 

這就是我創造出來的世界啊。

 

真好。

 

我坐在路邊等待著自我消散。

 

“林菁作者！”

 

有人打斷了我的思緒。

 

江初予面色急切，喘著粗氣，似是從很遠處奔跑而來。

 

她左手環抱著一簇花束，右手拿著我早晨放在她桌上的那本書。

 

看來是已經讀過我們的故事。

 

“你要走了？”她看著逐漸消散的我。

 

“是啊。”我朝她淺淺一笑。

 

“很高興為你創造出一個能讓你滿意的故事，初予。”

 

她愣了一愣，面露疑惑。

 

“什麼意思，我從來就沒有任何不滿意啊。”

 

“無論是第一版，還是中間你修改過的任何一個故事。”

 

“雖然到最後被噶腰子真的有些恐怖，但能夠被你創造出來，就已經很幸福了。”

 

她恢復了之前的記憶，朝我望來。

 

眼眸清澈，帶著感激。

 

我定定地看著她。

 

那些紛亂的思緒，突然指向正確的答案。

 

一時之間，天光大亮。

 

父母爭吵，表達自我。

 

面對霸凌，勇於反擊。

 

看書寫作，得償所願。

 

那些都是我二十多年人生裡，巴巴地想要彌補的缺憾。

 

小說中沒有任何人不滿意。

 

有關於那些執念。

 

竟然，從來都是我自己。

 

“啊……”

 

我想要張口，卻發現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蓄著淚水，感激地看著初予。

 

她見我逐漸消散，衝上前來將花束塞至我的手中。

 

“姐姐！記得想我！”我看見她大哭出聲。

 

15

 

意識蒙眬間，我看到初予的結局。

 

她考上了一所滿意的大學，選學了文學專業。

 

大學畢業後，她成為一名作家。

 

我看著她寫出一本又一本的書，舉辦了一場又一場籤售會。

 

但身旁沒有謝其琛的影子。

 

她拒絕了謝其琛的告白。

 

一直陪伴著媽媽生活。

 

直至媽媽去世，她將自己多年積蓄全數捐予了慈善機構。

 

自己則尋了一處養老院，安享晚年。

 

看完這些，我失了意識。

 

隨即從桌面驚醒。

 

已是淚流滿面。

 

我愚鈍的拿著筆操縱著他人人生，不曾想，無形之中，高位之人也拿著筆，畫著我的囚籠。

 

一切都是夢嗎？

 

我又望向我的手中。

 

初予遞過來的百合在我手中蓬勃的開著。

 

百合嬌嫩柔弱。

 

但意為勇氣與愛。

 

尾聲

 

電腦桌面上責編的消息圖標依舊閃爍。

 

【小林，要不放棄吧，你不適合走作者這一條路。】

 

我沉思良久，鼓起勇氣回復道。

 

【不，我有更好的故事可以寫。】

 

比如，女主雖然性格溫軟但卻當上了少林寺掌門親傳弟子什麼的。

 

我會寫。

 

我會繼續寫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