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考上大學後，我媽不給我生活費，她要我每天回家。

 

我告訴她，學校要求住校的。

 

她不管，跑去輔導員那裡大吵大鬧。

 

一夜之間，我以「沒斷奶的媽寶女」聞名於校。

 

最後在她的胡攪蠻纏下，學校同意了我走讀。

 

家到學校跨越幾個區，地鐵就得兩個多小時。

 

住家一個月，我幾乎天天遲到，學校警告了我幾回。

 

在最後一次通牒下，我媽隻好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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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幾天，她就給我訂下一張詳細的任務單。

 

每天完成任務，就能獲得一天五十的生活費。

 

我終於受不了，這錢我不要了。

 

1

 

考上本市最好的大學後，我媽承諾一個月兩千生活費。

 

這比高中一個月一百五的生活費好多了，果然像老師說的那樣：

 

考上大學就好了。

 

可在開學前一天，我問我媽要錢。

 

她停下切菜的手，眉目一瞪，不滿囔囔道：

 

「你每天回家，吃住都花家裡的，要錢幹什麼。」

 

我無奈解釋：

 

「媽，大學是全日制的，不能走讀，得住校。」

 

我媽不以為然，撇了撇嘴：

 

「你把你老師電話給我，我去跟你老師說，你家就在市區，住什麼校？」

 

「不是，媽，大家都住校，大一有時候晚上還有課，我怎麼每天回家啊。」

 

「她們都住校，那是因為她們家不在這，有課怎麼了，以前高中你上晚自習晚了，不是我和你爸去接的你啊？」

 

我感到無力，高中學校離我家十多分鍾的路程，大學上完晚自習，再開車回來，就得一個多小時，再加上吃飯洗漱，就快十一點多了。

 

我媽直接拿出手機，打開撥號頁面。

 

「快，輸入你班主任的號碼，我跟他說。」

 

我還沒去報到，連大學輔導員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拿得出電話。

 

就算有，我也不想給。

 

我媽見我一臉不情願，臉色一下子變了，直接說道：

 

「你不願意回家來住，我是沒錢給你，你就看看你爸會不會給你生活費。」

 

我媽和我爸早就分工明確，她負責我的生活費，我爸負責我弟的生活費。

 

兩人責任劃分明確，從不改動。

 

在我高中時，我媽去我姨家做客了，兩天沒有回來，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也不回。

 

我就要去學校了，可下個月的生活費還沒有著落。

 

我雖然住在家，但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卡最低充值一百。

 

無奈之下，我跑去找我爸，求他先借給我一百塊錢，等我媽回來就給他。

 

那時他抽著煙，聽我說這話，咳嗽了一聲。

 

「我和你媽早說好的，她給你生活費，她現在不在家，你就等她回來再問她要。」

 

「可是爸，我兩天中午沒吃飯了。」

 

他沒理會我，拿起車鑰匙直接走了。

 

但現在我也沒辦法了，我媽這個人犟脾氣，想好的事很難改變。

 

我隻能去問我爸。

 

而最好的時機就是在人多的時候。

 

2

 

我爸這個人最好面子，喜歡在朋友面前打腫臉充胖子。

 

晚上，我爸和一眾朋友喝酒，談天說地。

 

「老林，還是你教育有方啊，看你家然然考上了本市重點大學。」

 

「你家孩子有出息啊，诶，看看我家那個不爭氣的混小子就煩，看來得向你取取經啊。」

 

「是啊，老林，你這得喝一杯啊。」

 

我爸邊謙虛地擺手，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爸酒剛喝完，我立馬衝出來。

 

「爸，我媽讓我找你要生活費，我明天就要報到了。」

 

我爸臉一垮，喝酒喝得通紅的臉立馬變青。

 

「然然，這事稍後再說，你也不看看場合，我和你叔伯正談事情呢，小孩子別胡鬧。」

 

「可是我媽不給我錢，要我每天回家住。」

 

我爸一愣，隨即立馬反應過來，一臉慈愛地看著我。

 

「哈哈，回家住好啊，你媽就是舍不得你，放心，以後爸爸還每天接送你上學。」

 

說完還向他的朋友解釋：

 

「這孩子從小沒離開家，第一次要離家住校，肯定不習慣，我和她媽也不放心。」

 

朋友也很捧場：

 

「這麼懂事的孩子你們肯定舍不得，這很正常。」

 

「哎呀老林，等你家閨女結婚，你肯定得大半夜哭鼻子啊。」

 

「哈哈哈哈」

 

調侃談笑間，一片歡聲笑語。

 

我還想說什麼，我爸狠狠瞪了我一眼。

 

「快，回房間收拾明天報到的東西。」

 

我無奈隻能敗退。

 

3

 

等到報到那天，我收拾好行李箱，準備出發，我媽叫住了我。

 

「你拿著箱子幹什麼？」

 

我裝作聽不到，拉著箱子往外走。

 

我媽一把扯住我。

 

「你還想著住校啊，我都說了讓你回家住，在家多舒服啊，你一個人一個大房間，在學校還得和幾個人擠在一起。」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啊，學校規定要住校。」

 

「那我去跟你們學校老師說，你胃本來就不好，住學校，天天吃垃圾食品，能養好胃嗎？」

 

「走，我跟你去報到，讓你們學校老師通情達理，通融一下。」

 

我媽風風火火跟我來到學校，可一到學校傻眼了，負責接待的都是學姐學長，她連老師的面都沒見到。

 

辦完報到手續後，學姐領著我去宿舍樓。

 

我無比慶幸自己拖著行李箱來了。

 

一路上我媽都在旁敲側擊能不能出去住。

 

得到否定回答後，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到了宿舍，我媽嫌棄地看著周圍。

 

「然然，你看這床多小啊，你睡得怎麼舒服，還有你看，這麼高，晚上你掉下來怎麼辦？」

 

「哎呦，一個宿舍四個人啊，這麼多人，好不好相處哦，萬一欺負孤立你怎麼辦？」

 

我媽念念叨叨，看著周圍室友異樣的眼光，我連忙阻止我媽。

 

「媽，你別說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室友們道歉，她們人很好，笑了笑沒說什麼。

 

見我媽又要說話，我開口打斷。

 

「媽，再說不是有護欄嗎，不會掉下來的，還有這床也快有一米了，怎麼就睡不下呢。」

 

「你快出去外面看看，我收拾一下床鋪。」

 

我媽在宿舍溜達了一圈，終於出去了。

 

再回來時，還給我帶了不少生活用品。

 

「媽，你從哪裡來的？」

 

我看著半舊的臉盆和床簾，甚至用過一半的洗衣液，一臉疑惑。

 

「這都是我從宿管阿姨那裡要來的，是之前人留下來的，都還能用呢。」

 

說完，她又拿出一袋子書，裡面全是土木類的專業書。

 

我是廣告專業，這些書我根本用不著。

 

可我媽不管什麼類別，在她看來，是書就能學習，最好能靠幾本書自學。

 

「你沒事的時候看看，學習學習，說不定能用得上呢。」

 

我不想跟我媽解釋了，敷衍了事。

 

「好好好，我有時間看。」

 

我媽當天就回去了，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解決了。

 

雖然她還是沒給我生活費，但我之前存了三百塊錢，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等過幾天我再去看看學校兼職，還是能活得下去。

 

可我軍訓時，輔導員著急忙慌跑來叫我。

 

我媽來了。

 

4

 

她還沒有放棄讓我回家住的想法。

 

她跑來找我輔導員，輔導員不同意，她就跑去我們院院長那裡大鬧。

 

我剛靠近綜合樓大廳，就聽到我媽尖銳的聲音。

 

人來人往的學生中，我媽顯得格格不入。

 

「我女兒身體不好，我不放心她住在學校，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這位學生家長，你先別激動，如果是這樣，你先去醫院開好證明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是教學樓，都是學生，要不先去我辦公室喝杯水，坐下來跟我講講具體情況，我好處理。」

 

院長試圖解決眼前混亂的局面，但我媽就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在她看來，人越多，她提什麼要求，院長越不好拒絕。

 

果然。

 

「不用，我們就在這裡說，我女兒也沒什麼大毛病，不需要醫院證明，我就是要她回家住。」

 

「你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說著就是一副倒地大哭，準備鬧事的姿態。

 

我知道我媽真的能做出來。

 

我立馬跑過去。

 

「媽，你不是同意我住校了嗎？怎麼又來了。」

 

我媽降下了嗓音，拉著我的手。

 

「我不放心你，你住校媽不習慣啊。」

 

我不懂，她也沒有愛我到這種地步吧。

 

為什麼要搞出這副離開我就活不下去的模樣。

 

看著周圍同學不時打量的眼神和傳來的竊竊私語，我的臉頓時燥紅起來。

 

太丟人了。

 

我甩開拉著我的手，毫不猶豫地說道：

 

「如果你是不想給我生活費，才讓我回家住的話，那你不用擔心，我不用你的錢，我自己會兼職賺錢的。」

 

我的話仿佛刺痛了我媽，她立馬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一下，火辣辣地痛。

 

「你這孩子，媽媽關心你，你偏偏心思這麼重。」

 

院長和輔導員連忙勸解：

 

「诶，這位家長，好好說，別動手打孩子。」

 

「我生的，教育她還教育不了？」

 

明明拍的是肩膀，可我的臉生痛，看著周圍一圈看熱鬧的同學，我好想有個地縫鑽進去。

 

我的大學生活毀了。

 

可我媽還在胡攪蠻纏，她扯著嗓門對院長說：

 

「我家女兒從小就沒有離開過我身邊，我是一定要她回家住的，你不同意，我就天天來找你，反正我家也不遠。」

 

我拽過她，要她回去。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愣了一下，好似察覺到我的難堪。

 

她沉默了片刻，隨後拿著頭盔向外走。

 

她騎電動車來的。

 

從家到學校地鐵就得那麼久，更別說騎車了，騎三四個小時，就為了讓我回家住，我真的感到疲憊。

 

到大學這個新環境的欣喜和期待，在我媽的一番操作下慢慢淡了。

 

5

 

我開始找兼職，可真正找起來，我才發現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大一的課很滿，除了周五，其他時間就連一二節都排滿了課。

 

根本沒有多少空餘時間。

 

更崩潰的是，大一還有晚自習，直到大二才不需要上。

 

我是萬萬沒想到到了大學還會有晚自習。

 

還有學生會來點名。

 

我晚上兼職的夢破碎了。

 

而白天零碎的時間也掙不了多少。

 

我不禁感慨，大學生真的是廉價勞動力啊。

 

開學要買的東西很多，我的三百塊很快就用完了。

 

捉襟見肘啊。

 

我囤了一箱的蕎麥面也吃完了。

 

我隻能喝水充飢。

 

這時輔導員告訴我，同意我回家住了。

 

這一戰，我媽勝利了。

 

我沒辦法忍受連飯都吃不飽的日子。

 

在結束一天課程後，我打電話給了我媽來接我。

 

畢竟我現在連坐地鐵的錢都沒有。

 

我媽仿佛鬥勝的公雞，一副大獲全勝的模樣，和我爸得意洋洋地出現在校門口。

 

我灰溜溜地回家了。

 

6

 

我回到家，日子竟然不錯，我媽每天給我燉湯喝，各種養胃營養湯。

 

她給我裝了一大碗，遞給我。

 

「來，喝，以後媽每天都給你燉湯，你在學校哪裡能喝得到這些啊？」

 

「以後別說是媽媽不想給你生活費，才讓你回家住的，看看這些飯菜，哪個便宜了？」

 

「每天早上我就給你做好午餐，你帶去學校吃，保管比你學校食堂的營養健康。」

 

而我爸也每天早上送我，晚上準時出現在校門口。

 

我突然發現回家好像也不錯。

 

可不到一個星期，這種好日子就到頭了。

 

這天我起來，發現家中靜悄悄，平常這個點，我媽已經做好了早飯，在準備我的午餐呢。

 

我爸也吃完了早餐，準備送我去學校。

 

今天兩人都不見蹤影。

 

我敲他們的門，敲了半天終於有人應聲。

 

「大早上的，吵什麼，討債鬼啊。」

 

「爸，送我去上學，要趕不上了。」

 

我大聲喊道，可我爸沒點動靜。

 

我又喊了一聲。

 

房間裡面傳來不耐煩的怒吼。

 

「這麼大人了，你自己去上學。」

 

「我沒錢，怎麼去，你們轉給我錢啊。」

 

裡面又安靜下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

 

我打開，我媽給我轉了十塊錢。

 

隻夠坐地鐵的，打車根本不夠。

 

我連忙洗漱完，跑去地鐵站，一路上，我看著時間流逝，我就要遲到了。

 

平常開車能趕到，坐地鐵時間根本來不及。

 

等我好不容易到教室，今天就這麼倒霉，被抽到考勤點名。

 

我錯過了時間，被扣分了。

 

我突然一股怨氣，明明說好我回家的話，每天接送我上學的。

 

就算不想送我，也可以提前說，讓我有個準備。

 

現在害我遲到了。

 

本來我因為走讀，在班上就沒有什麼認識的人，現在還害班級丟了分，這下更沒朋友了。

 

一整天我都悶悶不樂地。

 

可沒想到我出名了。

 

7

 

我被人掛上了表白牆。

 

標題就是碩大的幾個字。

 

「#上大學了，第一次見到沒斷奶的媽寶女。」

 

裡面的文案吐槽了我。

 

【廣告班林然，巨嬰一個，離不開家的兩百多個月的寶寶，天天回家住，不影響別人沒人 care，偏偏今天還遲到，給班上扣了分，真的煩S了。】

 

底下全是吐槽我的評論。

 

「媽寶女上大學還沒斷奶呢，怎麼不把你媽帶來學校呢？」

 

［樓上別出主意了，她說不準會當真的。］

 

［我也好幾次看到她家來接她，真是「嬌貴的小公主」啊。］

 

［但是家裡寵愛，每天接送回家，也不算犯法吧，你們至於陰陽怪氣嗎？］

 

［是不犯法，但是別遲到啊，遲到還不讓人說了啊。］

 

我看到後，沒說話，這次確實是我扣了分，是我對不起同學，我沒什麼好反駁的。

 

我在班群給同學道歉，我害怕他們的指責，不敢看群裡消息。

 

我委屈得有些想哭，不是因為他們指責我，而是我爸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說的話總是變，承諾的話當作放屁。

 

我鼓起勇氣打開班群，卻沒有我想的那般「腥風血雨」。

 

裡面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就是趙玥。

 

她是我的室友。

 

「勸某些人別太雙標，在林然之前是沒有人遲到嗎？前幾天不是有個宿舍點名時沒到，扣了分，我們也沒說什麼。」

 

「就是，我們林然也就遲到一回，有必要發到表白牆去嗎？」

 

「如果遲到一回就要發表白牆審判，那我們班三分之一的同學都得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