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還需要籌備巡演，臨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我不用拘束，就當是在自己家一樣。

當晚，就有人按響了門鈴，屋外傳來宋聞的聲音。

 

「晚晚，是我，求你見我一面吧......」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可他的敲門的頻率卻越來越快。

 

迫於無奈，我隻好回應了他。

 

「她不在家，你走吧！」

 

宋聞的聲音頓了頓。

 

「歲歲......？」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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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會認出我的聲音，並不讓我覺得意外。

 

畢竟不管如何，我們也談了四年的戀愛。

 

他要是連這個也聽不出來，也實在是太沒有人性了。

 

我沒有繼續回答宋聞的話，反正姜晚晚不在，他估摸著應該一會兒就會離開了。

 

可宋聞卻仍舊沒有放棄繼續敲門。

 

我無聲的嘆了口氣，如今已經是深夜，我實在是擔心他這樣下去會影響到旁人休息。

 

無奈之下，我隻好將門打開。

 

宋聞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味，讓我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臉上。

 

臉上的繃帶還沒有完全拆除，如今我的臉看上去應當是萬分詭異的。

 

除去一開始照鏡子的時候難以接受外，現在的我已經抱著些無所謂的態度了。

 

反正這張臉，從來也沒有給我帶來過什麼好運氣。

 

「歲歲，你的臉......」

 

宋聞抬起手來，想要觸碰我受傷的半張臉，我卻倒退一步，躲開了他的動作。

 

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失落，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抱歉，歲歲，我沒有想到你會......」

 

他確實是應該和我說抱歉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面對宋聞時，我的內心比我想象的還要平靜。

 

大約是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就連心態都會平和許多。

 

很多從前看不開想不明白的東西，如今才覺得，在生S面前，也不過如此。

 

我沒有理會宋聞的道歉，隻是看著他的眼睛。

 

「宋聞，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一句謝謝。」

 

「謝謝你在四年前，將我從地獄裡拯救出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假的，也感謝你讓我體會到了被人珍視的感受。」

 

「但這一場大火讓我明白，感情是最沒有辦法勉強的事情，你愛著姜晚晚，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

 

「我與你之前，恩也好怨也好，就隨著這一場大火煙消雲散吧，從今往後，你是高高在上的宋總，而我隻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罷了。」「不要再有任何牽扯了。」

 

我最後對著宋聞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就將門重新關上。

 

沉重的腳步聲在我關上門幾分鍾後，重新響起。

 

次日的清晨，我將宋聞昨晚來找過姜晚晚的事情告訴了她。

 

她大口吃著早飯，聽了我的話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下次來你直接讓他滾就好了，神經病，以為自己是深情男主嗎？」

 

姜晚晚罵起宋聞來當真是絲毫嘴下不留情。

 

我替她倒了一杯牛奶，疑惑道：

 

「你和宋聞，真的有婚約嗎？為什麼你從來不來找我麻煩？」

 

姜晚晚終於舍得從食物裡抬起頭來，她的眼神裡帶著疑惑。

 

「為什麼要找你麻煩，顯然你也是宋聞這個腦殘的受害者。」

 

「其實我是喜歡過他的，也因為他父母的離世愧疚過，可這並不是他這樣對待我的原因，這隻能說明，宋聞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人。」

 

「歲歲，你要去喜歡一個本就很好的人。」姜晚晚將牛奶一飲而盡，終於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歲歲你手藝真好，我很久沒吃這麼多了。」

 

我笑著坐在了姜晚晚的對面，聽她這樣說，心底湧起一股暖流。

 

很小的時候，我就會做飯了，一開始是做給父親，後來是給宋聞。

 

但無論是誰，都沒有誇贊過我的手藝。

 

姜晚晚是第一個。

 

「你喜歡就好。」

 

我把姜晚晚送出了家門，也要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

 

娛樂圈，是不可能回去了，一個毀了容的人，如何還可能成為演員呢？

 

再說，我根本沒有演技。

 

也不喜歡演戲。

 

可......我也沒有相襯的學歷可以供我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

 

四年忙忙碌碌下來，竟然就這樣回到了原點。

 

我嘆了口氣，下午的時候獨自一人去往了醫院復診。

 

陳姐手底下的藝人不止我一個，不可能日日圍繞在我的身邊。

 

醫生說我的傷口愈合的很好，已經可以不用繼續纏繃帶了，燒傷的傷疤在臉上顯得格外猙獰，硬生生看出了幾分恐怖片的感覺。

 

連我自己看了都覺得嚇人，更何況是別人。

 

我隻好帶上了鴨舌帽和口罩，妄圖將自己的臉藏在陰影下。

 

可剛剛走出醫院沒多久，我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周歲，好久不見啊。」

 

5

 

我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僵硬，就連手心裡也沁出了汗水。

 

這聲音，盡管我已經四年沒有聽見，可如同噩夢一般的恐懼，卻還是牢牢刻在了我的心裡。

 

我回過頭去，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佝偻著脊背，看上去比四年前老了很多。

 

可眼神裡的兇殘，還有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的一口黃牙，都與從前沒有區別。

 

一下子，將我拉入了無盡的深淵。

 

我沒有對母親的印象，別人告訴我，她生下我沒多久就跑了。

 

因為我的父親是個賭鬼，不僅如此，還有家暴的習慣。

 

母親走後，他的拳頭和酒瓶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是被鄰居家的米湯養大的，可即便長大了，也逃脫不了他的魔爪。

 

從我有記憶開始，他便一直是醉醺醺的樣子，好幾次，我都險些被他活活打S。

 

如果不是好心人送我去醫院，或許，我根本活不到現在。

 

所以我努力讀書，沒日沒夜的讀書，就是因為我知道，隻有考上大學，我才能擺脫這樣的家庭。

 

可我還是失敗了。

 

我考上了大學，卻根本沒有辦法進入學校。

 

男人將我困在了家裡，手腕被他捆在了桌角。

 

我隻記得我哭的嗓子沙啞，他卻隻是在房門外辱罵著我的不知好歹。

 

「娘的你還他媽的想要讀書？！我看你是欠打！老子養你這麼大你他媽趕緊去給我賺錢！」

 

「別以為你可以和那個娘們一樣逃走！」

 

我不是沒有怨過，為什麼她生下我，卻又拋棄我。

 

在我被毆打，被辱罵的時候，我總是幻想著，如果她還在，是不是就會好好保護我。

 

可直到後來我漸漸長大，我才明白母親的做法。

 

她沒有辦法啊。

 

人，總要想方設法地，讓自己活得好一些。

 

十八歲那年，我與大學擦肩而過，被父親賣給了酒吧老板，成為了一名賣酒女。

 

也就是那一年，我遇見了宋聞。

 

他將我帶了出來，替我還幹淨了所有的錢，甚至，將我的父親送入監獄。

 

正因如此，在他後來說愛我時，我才鬼迷心竅，明明知道他有未婚妻，卻還是選擇了留在他的身邊。

 

那是我黑暗人生裡唯一的救贖啊。

 

我隻顧著想他和未婚妻沒感情，很快就會和未婚妻解除婚約，給我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卻忘了，無論是他還是我，都和那在婚姻裡出軌的男女沒什麼區別。

 

同樣的場景，不過是換了個身份和說辭，我怎麼就……看不清了呢。

 

沒等我痛苦，男人就一步步朝著我走來。

 

明明站在陽光下，可我卻覺得自己仿佛墜身冰窖。

 

「周歲，四年沒見，你混的可以啊，還成了大明星了，賺了不少錢吧？」

 

他笑得猖狂，眼珠子直溜溜轉著。

 

我深吸了一口氣，掐著自己的手心，讓身體不要因恐懼而顫抖。

 

「你想要怎麼樣？」

 

「給我一百萬，我就不來煩你了，如何？」

 

一百萬？我哪裡來的一百萬。

 

「我沒錢。」

 

「沒錢你個屁！你他媽一個做明星的會沒有一百萬？！少和老子兜圈子，否則有你好看的！」

 

他的眼睛裡出現了我無比熟悉的兇狠的目光。

 

我從來不是他的孩子，在他的眼中，我隻是一個賺錢的工具，一個到了時間就要給予回報的玩偶罷了。

 

可我真的沒有一百萬。

 

當初宋聞為了將我救出來花了不少錢，我不想與他處於不平等的地位開始這段感情，所以這四年的時間裡，幾乎所有的工資都被我還了錢。

 

更何況，雖然有宋聞的力捧，可我在娛樂圈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樣，自然也不會有太高的片酬。

 

而這些，宋聞是不在乎的。

 

如今，我手頭所有的錢加在一起，還沒有十萬塊。

 

可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他，這個男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孑然一生，可與我交好的陳姐，也會成為他傷害的對象。

 

不得已，我隻能暫且將他穩住。

 

「我手上真的沒這麼多錢，這樣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去給你籌錢，行嗎？」

 

男人眯起眼睛看了我幾分鍾，大約是覺得我也不會耍什麼花招，丟下一句狠話後就離開了。

 

「你最好沒耍什麼花招！」

 

我拖著滿身的疲倦回到了姜晚晚的家中，倒在了沙發上。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從姜晚晚的家中搬出去，然後找一份工作。

 

不然，我怕那瘋子盯上姜晚晚。

 

雖然姜晚晚出入都有保鏢，可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

 

她幫了我，我不想讓她因為我受到傷害。

 

可，一百萬......我要如何才可以籌到這個錢......

 

陳姐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

 

「歲歲，有一檔訪談節目，想要採訪你。」陳姐的聲音帶著些許猶豫和沉重。

 

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節目，抱著如何的想法，我和她心裡都無比清楚。

 

可我需要錢。

 

「酬勞是多少？」

 

「一百五十萬。」

 

夠了。

 

「我接。」

 

6

 

我連夜從姜晚晚家中離開了，先找了個賓館落腳。

 

姜晚晚還在練習，所以我隻給她發了短信，感謝她這些天對我的幫助和照顧。

 

訪談節目還需要幾天才開始，這些節目都有提前準備好的劇本。

 

陳姐帶著劇本找上我的時候，面色格外凝重。

 

「歲歲，你真的要去嗎？這劇本我看了，你要是真的接了，你的名聲就全完了！」我接過她手中的劇本隨意翻閱了幾頁。

 

其中的內容無非是有關我和宋聞的八卦，是要我承認我是有意識的第三者插足，將我牢牢地釘在恥辱柱上。

 

其實，也沒有什麼。

 

反正不管我去不去，大家也都是這樣認為的。

 

我嘴角帶著笑意，安撫著陳姐的情緒。

 

「沒關系的陳姐，反正我做完這個訪談之後，就不打算留在娛樂圈了。」

 

「這四年的時間，真的謝謝你照顧我，我給你拉後腿了。」

 

陳姐怔怔地看著我，然後突然紅了眼眶，她伸出手來，指腹摸索著我臉上醜陋的傷疤。

 

「說什麼傻話，你這孩子。」

 

「歲歲，不管你在不在娛樂圈，陳姐都會陪著你的，愛情隻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她這是以為我會為了宋聞尋S覓活呢。

 

我笑著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的。」這一夜，陳姐與我聊了很多。

 

她在遇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娛樂圈裡的老牌經紀人了，捧紅的藝人不在少數，頭一回見我的時候，心裡多少是藏了些不爽的，畢竟我是新人，還沒有絲毫的學習。

 

「可後來啊，你這小姑娘倔是真的倔，一句臺詞念不好，你就對著鏡子說成千上萬次。」

 

「被人借著演戲的由頭扇巴掌，嘴巴裡都出血了也一言不發。」

 

「這四年，你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是他們瞎了眼，才說你是娛樂圈的老鼠屎。」

 

「歲歲，我相信會有人愛你，你要等，知道嗎？你這樣好的姑娘，一定會有人愛你的。」

 

陳姐說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隻是抱著她，笑著看著窗外的月亮。

 

如果我有媽媽，會是陳姐這樣的人嗎？

 

......

 

訪談節目開始前，我正在化妝間裡化妝。

 

其實說是化妝，也不過是稍稍給我塗了口紅，化了眉毛。

 

我臉上的燒傷面積不在小，幾乎貫穿了整個左臉，一眼看去，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害怕。

 

那化妝師一邊動手，一邊忍不住的看向我的左臉。

 

姜晚晚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一把推開了化妝間的大門，朝著我大步走來，臉上滿是怒火。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生氣的樣子。

 

「怎麼了？」

 

我試圖用無辜的笑容來降低姜晚晚的怒火，可她見我這樣眉頭皺的更S。

 

嘴角的笑容僵硬，我低下頭去。

 

化妝間的其他人早就已經離開，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而已。

 

姜晚晚深吸一口氣，終於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