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需要這麼一點，我就能在愛你這條路上無望地走下去。」

他當時實在太可憐太卑微，太像小說裡描寫的被雨淋湿的狗狗。

 

周圍滿是人群的起哄與驚嘆聲，就連我熟識的朋友都忍不住問我。

 

「芙瑤，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喜歡你的或許很多，但願意為你做這些的，可能就楚驍一個了。」

 

那時楚驍已經追求我將近半年。

 

在學校裡，無論我走到哪，都會有人小聲議論。

 

「這就是江芙瑤啊。」

 

「雖然我不認同楚驍是校草，但江芙瑤這樣也太過分了，她還要吊著楚驍多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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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驍明明那麼喜歡她，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和他談了。」

 

「不就是家裡有點錢嗎？她也太挑剔了！誰知道她家裡的錢哪來的。」

 

「烈女怕纏郎，她現在就是撇不下臉面，再推拉個十幾天，她指定就答應了。」

 

7

 

明明我一開始就明確說過，我不喜歡楚驍。

 

明明我每次都拒絕了他的示好，並讓他不要再來糾纏我。

 

可大家都好像隻看見了楚驍的痴情專一。

 

而我本人的心情、態度、看法都無關緊要。

 

我的拒絕是口是心非，我的回避是不好意思。

 

就算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真的對楚驍沒意思。

 

他們又會說我眼高於頂、不知好歹。

 

就連我的導師在組織活動時，都刻意把我和楚驍安排在一起。

 

那個年長寬和的女性，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對我道：

 

「芙瑤，你現在年紀還小，不知道有個伴的好處。

 

「過來人都知道，選個愛你的，比你愛的，重要多了。」

 

楚驍紅著眼望著我時，這些話在我腦海中反復回放。

 

我有些恍惚地想。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冷酷無情了？

 

楚驍隻是喜歡上了我，除此之外並沒有做錯什麼。

 

就因為我不喜歡他，他就要如此卑微、如此可憐嗎？

 

我的良心仿佛被放在火上，反復煎熬。

 

最後，我緩緩吐出一口氣，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道：

 

「好，我答應你。」

 

人群驟然發出陣陣歡呼。

 

楚驍怔在原地，一滴淚就那麼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他抱著我，喜極而泣。

 

語無倫次地喊著我的名字。

 

在那一刻，我的心也為楚驍的真誠微微顫動。

 

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他完成系統任務後的驚喜罷了。

 

其實仔細想想，我當時的想法也十分荒謬。

 

是楚驍不顧我的個人意願來追求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該自己承擔不是嗎？

 

怎麼大家，包括我自己，都覺得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懷著這個想法，我再次打開系統日志，找到了對應的時間節點。

 

一切疑惑在此刻得到解釋。

 

系統日志上明明白白寫著：

 

【X 年 X 月 X 日，宿主楚驍在商城購買好感道具，作用於攻略對象江晚芙的親友。】

 

【X 年 X 月 X 日，宿主楚驍為攻略對象江晚芙使用心軟、敏感、善良 buff 加成。】

 

【X 年 X 月 X 日，宿主楚驍佩戴可增加好感度的稱號，注：此稱號對攻略對象無效。】

 

8

 

我盯著日志上那幾行小字看了良久，慢慢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

 

原來從始至終，這場告白就是楚驍為我而設的一個局。

 

是一場盛大的針對我的道德綁架！

 

為了攻略任務的公平公正，系統中的所有好感度道具都無法對攻略對象使用。

 

於是楚驍另闢蹊徑，選擇討好我身邊的人。

 

增加他們對自己的好感度，從而影響我對他的看法。

 

最後，在告白的關鍵時刻，為我添加了增強道德感的一系列 buff，讓我心軟。

 

看啊！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好男人正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愛著你。

 

他追求你這麼久，為你付出了這麼多。

 

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感動，一點都不心動嗎？

 

不僅如此，他的人品、性格、能力都通過了你親人和朋友的考核。

 

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兩個人在一起，適合才是最重要的。

 

試試又不會少塊肉。

 

……

 

這些聲音在我腦海中縈繞，一步步將我拖入深淵。

 

甚至在後來，我和楚驍結婚後，他都在拿這些事綁架我。

 

他希望我能全職在家帶娃，做個賢內助。

 

「芙瑤，把公司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嗎？

 

「這麼多年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過得輕松快樂一點，這樣不好嗎？」

 

我被這些裹挾，將公司的管理權交給他。

 

成了楚湛言口中什麼都不做，靠丈夫養的家庭主婦。

 

又因為對學習成績要求嚴格，和孩子的關系也越來越差。

 

楚驍不解地問我：「家裡又不缺錢，孩子成績差點有什麼關系？」

 

他根本不明白。

 

楚湛言的問題根本不是學習成績差那麼簡單。

 

老師不止一次向我反映。

 

楚湛言恃強凌弱，搞小團體欺負別人。

 

無論我教訓過他多少次，他都不以為然。

 

甚至還覺得是我小題大做。

 

「媽媽，你非要因為別人來讓我不開心嗎？

 

「我才是你的孩子，不是嗎？

 

「你怎麼能為了別人來指責我！」

 

楚湛言說這話時，神態陰鬱偏執得讓我心驚。

 

我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孩子會變成這樣。

 

甚至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真的出了問題。

 

或許換一種方式和他商量，會有更好的效果。

 

可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們說的話脫離了系統道具的影響，回頭再看，隻覺得無比荒謬可笑！

 

是楚驍自己決定追求不喜歡他的我。

 

所以我對他沒有好臉色不是應該的嗎？

 

憑什麼要道德綁架我接受他的好感？

 

我不喜歡楚驍，不想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談戀愛，有錯嗎？

 

至於被他一路從戀愛開始，拿著那些年的追求綁架到我生孩子嗎？

 

楚湛言的話就更是無稽之談。

 

做錯事就該受罰，受教育，這和究竟是為了誰無關。

 

可那時的我，在系統道具的影響下，根本無法獨立思考，被他們精神控制了那麼多年！

 

好在現在世界重啟，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饒有興趣的目光落在楚驍身上。

 

楚驍啊楚驍，你抱著更換攻略任務對象的想法，重啟世界。

 

卻回到和我表白的這一刻，會打算怎麼做呢？

 

9

 

一片嘈雜聲中，楚驍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迷茫。

 

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後，他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青一陣白一陣的，精彩極了。

 

我聽見他在心裡對系統大喊：

 

「系統，你怎麼把我送到這個時間點來了！

 

「我要回剛剛綁定任務的那天，快把我送回去。」

 

我開了託管模式的系統自動回復：

 

【抱歉，重啟時間具有不確定性，一經啟動不能退回或更換哦。

 

【請宿主自行適應。】

 

楚驍氣急敗壞：

 

「哪有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系統！」

 

系統才不慣著他。

 

【親親，我們也是第一次遇見任務完成還要重啟時間的宿主哦。】

 

楚驍被系統一噎，再也說不出話。

 

我努力憋著笑，看他吃癟隻覺得暢快無比。

 

楚驍在心裡憤怒地叫喊了一陣，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接受現實。

 

「算了，先將錯就錯吧。

 

「先在一起，後面再分手好了。

 

「反正沈容婉對我S心塌地，等幾天也不會介意。」

 

他這麼想著。

 

而後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苦澀卑微的笑。

 

「芙瑤，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吧。

 

「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問：「真的什麼都願意做？」

 

他點頭，臉上滿是懇切與愛慕。

 

要不是場合不允許，我都想給他頒發奧斯卡小金人。

 

這演技，真是入木三分。

 

於是我也點點頭，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那就，請你永遠都消失在我面前吧！」

 

啪——

 

周圍陡然一靜，隨後爆發出更大的討論聲。

 

「江芙瑤瘋了吧？怎麼這麼對楚驍，簡直是不知好歹！」

 

楚驍面上一僵，努力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芙瑤，你怎麼了？

 

「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你告訴我，我都會改的。」

 

哪怕楚驍心裡恨我恨得要S，可面上仍舊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實在是能忍。

 

我毫不猶豫再次給了他一巴掌。

 

在楚驍不可置信的眼神中。

 

我含著笑，在他耳邊低聲道：

 

「沒想到吧楚驍，我也回來了。」

 

10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系統？系統！

 

「你怎麼把江芙瑤也一起帶回來了，我要投訴！」

 

回答他的依舊是系統冷冰冰的電子音。

 

【不好意思哦親親，由於您重啟世界，導致時空異常，需要 100000 點積分才能修復。

 

【您的積分不足，請努力奮鬥吧！】

 

系統說完，不再理睬無能狂怒的楚驍，自顧自休眠了。

 

楚驍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再喚醒它，隻好通過系統管理部投訴。

 

可他打開投訴界面後，卻傻眼了。

 

投訴功能灰撲撲的，早就被我關了權限！

 

事已至此，他終於S心。

 

慢慢地、不甘地抬頭和我對上視線。

 

他拉住我的裙擺，低聲道：

 

「芙瑤，之前是我錯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小言還在系統空間裡等著我們一家人團聚呢。

 

「他還那麼小，裡面那麼黑，你怎麼忍心這麼對他？」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中也恰到好處地擠出幾滴眼淚。

 

好像真的是我無情無義，拋夫棄子。

 

我冷眼看著楚驍的獨角戲，隻覺得可笑。

 

他們決定拋棄我的時候，沒人考慮過我的感受。

 

現在發現事與願違卻又指望我能考慮他們的感受。

 

怎麼，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我一根根掰開楚驍的手指，而後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你們都能重啟世界，任由我留在崩壞的時間線裡。

 

「我為什麼不忍心這麼對你們？」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哪有這樣的道理？

 

曾經我覺得，無論楚湛言身上有多少壞毛病，他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作為母親，我有責任有義務包容他、引導他、成就他。

 

一條小小的臍帶讓我們血脈相連，臍帶是我們母子間一輩子的羈絆。

 

可現在我才明白，沒有什麼東西是會一輩子不變的。

 

愛情是，親情也是。

 

就算是母親，在親子關系中也不能失去底線。

 

曾經連接我和楚湛言，供給他所需營養的臍帶，在出生那天就被醫生剪斷了。

 

那條無形的臍帶，斷在楚湛言親手將我鎖在屋裡給楚驍通風報信的那一刻。

 

而現在，楚驍和楚湛言，我都不要了。

 

11

 

我這一腳用的力氣不輕。

 

楚驍猝不及防，整個人朝後倒去。

 

他踉跄著，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

 

接二連三地被拒絕，楚驍抬頭看向我的目光陰沉無比。

 

他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一股蠻力突然猛地將我推開。

 

沈容婉紅著眼擋在楚驍面前。

 

鏗鏘有力道：

 

「江芙瑤，你不要太過分！

 

「難道就因為楚驍窮，就因為他沒錢，他就沒有追求自己愛情的權利嗎？就活該被你這麼羞辱嗎？！

 

「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大小姐，戀愛結婚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

 

「可你們都這麼有錢了，為什麼還這麼拜金？一輩子都在冷冰冰的金錢裡度過真的會快樂嗎？

 

「你們這些思想低級的人，一個人最寶貴的是他閃閃發光的靈魂，而不是你們身上虛假的銅臭味！

 

「楚驍隻是喜歡你，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而你，剛剛失去了也許是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最愛你的人，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你這種人，就隻配永失所愛！」

 

說完，沈容婉扭頭含情脈脈地看向楚驍。

 

「楚驍，你千萬不要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

 

「在我心裡，你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楚驍大為感動，哽咽道：

 

「謝謝你，容婉。

 

「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理解我。

 

「從前是我眼瞎，錯把魚目當珍珠，現在我明白了，江芙瑤甚至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頭！」

 

圍觀的人這時也從震驚中回神，紛紛附和。

 

「就是，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拽什麼拽？」

 

「不喜歡人家就好好說唄，怎麼還打人呢，好沒素質！」

 

「楚學長，沈學姐，我支持你們！」

 

不得不說，沈容婉是會攪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