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胖成一條縫的眼睛都撐開了，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撞得和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五十萬你讓我淨身出戶？李茹一你開什麼玩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13

 

我一個眼神，律師從公文包裡拿出牛皮紙袋，放在桌上。

 

“看看吧。”我淡淡地說。

 

“這些年，我都是給我爸的公司做白工，沒籤合同。日常花銷都是刷我爸的副卡。我的名下是沒有財產的，即使你起訴，也是分不到一分錢。”

 

“共同債務倒是有，咱們的房子是我爸媽買的，房本上的名字也是他們的。這是我和他們籤的租房合同，友情價一年12萬，三年36萬，你需要承擔一半，但不止這些。”

 

“你摔壞的那些貴重物品，都屬於這個房子，具體需要你賠償多少，還得鑑定之後才能知道，應該有個幾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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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婚內多次招嫖，你作為過錯方，我主張你賠償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半真半假地忽悠他。

 

照片散落在桌上，他噗通一下坐回椅子，捂著臉哭得像個二百多斤的孩子。

 

“李茹一，你個騙子！”

 

“你說過永遠對我好的，你說會永遠養著我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把我給毀了，你不得好S，不得好S！”

 

我面無表情將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

 

“籤吧，不籤，你就什麼也得不到。”

 

他妥協了，潦草地在協議上籤了字，按了手印。

 

律師幫我收好協議後離開，我很講情誼地最後請他吃一頓大餐。

 

味同嚼蠟地吃完飯，準備下樓時，我眼疾手快避開一臉猙獰朝我撲過來的譚誠。

 

分不到一杯羹，就直接把盆打翻。

 

他骨子裡的玩不起和前世如出一轍，我對他早有防備。

 

這一世他圓笨的身子可沒那麼靈巧，收不住力道從樓梯滾了下去，摔斷了一條腿一條胳膊和三根肋骨。

 

我摸著自己擠時間練出的肌肉，痴迷地笑了出來。

 

健身老師說的沒錯，沒有一條肌肉是白練的。

 

我不再是身嬌體軟，被人一推就飛到馬路上的女人。

 

譚誠也不再是身強力壯，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的男人。

 

力量和權力的味道，可真叫人著迷呀。

 

難怪男人們持之不懈的追逐，反倒把女人都困在“女子本弱”“天生被人保護”的信息繭房裡。

 

譚誠在醫院接受警方調查，脆弱的哭作一團。

 

人在脆弱的時候，就想找媽。

 

幾經周折聯系上譚誠老家的村民，才得知他媽在去年就S了。

 

14

 

“怎麼可能？”譚誠淚眼朦朧的怔愣。

 

他下意識打開手機，找他媽的電話。

 

後知後覺想起他當年嫌他媽總給他打電話煩，直接換了手機卡。

 

要問他媽是怎麼S的？

 

調查後才知，S於一場兇S，還是熟人作案。

 

他媽性格張揚，愛顯擺。

 

我當年特意叮囑施工隊，房子要蓋得漂亮氣派。

 

這正和她老人家的意。

 

房子蓋好後她就迫不及待住進去，成天地和鄰居炫耀。

 

日子過得一般的鄰居嫉妒，日子過得差的就是嫉恨了。

 

一同村單身老漢借著酒勁潛入那村裡唯一氣派的大房子，原也沒想S人，隻是和很多男人一樣，想用他的兇器SS小老太的威風。

 

那老太S活不從，他一失手就將人給悶S了。

 

這些都與我無關了，我順利和譚誠離婚。

 

對我離婚這件事，我媽表達了不滿，說好在當初沒辦婚禮，否則就在賓客面前成了笑柄了。

 

我媽批評我說：

 

“都怪你非要求著你爸做生意，那活兒哪裡是女人該幹的？要不是你在外面把心都跑野了，怎麼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這女人離了婚就貶值了，一個二手貨，哪個男人肯把心交給你？”

 

我一字也沒有反駁，隻等她說累了自己停下。

 

價值觀不同，爭論是無意義的。

 

她喋喋不休做金絲雀的好處，卻連丈夫有私生子都不知道，真可笑呀。

 

我用指甲扣著大腿，以防在這種時候真的笑出聲。

 

這麼多年精分的戲份演下來，我精神不正常了，但更快樂了。

 

對父母，我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不愛他們，也不恨他們。

 

愛恨早在我上一世S的時候就還完了。

 

我的S，也和他們脫不開幹系。

 

15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事業一路上升遇見許多貴人幫助。

 

有的女總裁，見我辦事靠譜，人品不錯，甚至願意舍棄一些既得利益選擇跟我合作。

 

她們說，女人想在男人劃的地盤上闖出成績不容易，應該團結起來守望相助。

 

我爸丟給我的小破公司愣是讓我給盤活了。

 

而他的寶貝兒子上了大學，花心泡妞的技藝跟他學了個十成十。

 

智商和情商是一點沒遺傳到。

 

泡妞泡到了海市太子爺的女人身上。

 

嘖，我爸的公司因為他遭遇重創，恨不得親自下手閹了他的乖兒子。

 

兒子再重要，也沒有事業重要。

 

事業沒了，要兒子有啥用？

 

而我的能力已經被人看到，已經不需要再求著他了。

 

在我恢復自由身的第二個月，保姆給我打來電話，說她完成了創作。

 

是一部觀察類傳記《她的嬌寵陷阱》。

 

記錄的正是我和譚誠。

 

這也是她的副業之一。

 

作品發出去之後，網友熱烈討論：

 

【最毒婦人心吶，從一開始就假裝深情騙男人，最後還把人給踹了。】

 

【女人就是壞心眼子多，算計男人一套一套的。】

 

【樓上你別太離譜，騙感情的男人有的是，至少男主不用生孩子帶孩子伺候一大家子，分明是他自己自甘墮落的，你哪來的臉罵女主？】

 

【笑S，這是哪個腦殘大齡剩女編的故事？真是上桌吃飯吃的。】

 

【我看也是，女的哪有這麼有錢的？不撈男的錢就不錯了。】

 

【看著有點細思極恐，女主的做法跟我老公好像，他當初追我的時候對我特好，生完孩子他就變了。】

 

【還真是，我老公也是這樣，天天不著家。我現在朝他要點生活費都不敢張嘴。】

 

【我也是，生完孩子身材走樣了，打噴嚏咳嗽都漏尿，難怪我老公嫌棄，突然理解男性視角了。】

 

【樓上真傻，什麼變了，從一開始就是裝的！】

 

【當初年紀小，因為對方給我花錢挺大方的，稀裡糊塗結了婚，婚後發現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vocal，難怪說女性不是一種性別，是一種困境。這男的怨夫樣兒，跟我嫂子一樣一樣的，還沒我嫂子受的苦多呢。】

 

【憑我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是男人的話該有多爽。】

 

……

 

我在這條評論下留言：

 

【你可以不必讓自己活得“像個女人”，在成為男人和女人之前，我們隻是人而已。】

 

17李茹一番外

 

“李茹一，你說話嗓門小一點，走路的步子別邁得那麼大，坐下的時候不可以分開腿，不可以講髒話，你的校服為什麼總是這麼髒兮兮的？每天放學頭發都是亂糟糟的，沒個女孩兒樣子，你這樣以後哪有男人敢要你？”

 

“為什麼要男人要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嗎？”

 

7歲的我心思敏感。

 

在父母漠視的態度和垃圾桶裡撿來的謊言雙重加持下，每天我都會擔心自己會被丟掉。

 

“女人長大以後，都是要嫁給男人的。”

 

“為什麼一定要嫁給男人？”

 

“女人和男人是沒有辦法分開的，等你到了歲數就該找個好男人。”

 

“什麼樣的男人算好呢？”

 

“對你好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怎麼樣才算對我好？”

 

“他願意讓著你，疼愛你、照顧你，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給你，這樣的人才值得你把自己託付給他。”

 

我恍然大悟。

 

“原來女人長大了，是要給自己找個奴才呀。”

 

奶奶在我家經常看鐵齒銅牙紀曉嵐，我也跟著看了幾眼。

 

覺得我媽描述的好男人，好像電視裡的和珅一樣，對皇上有求必應，諂媚討好。

 

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皇上。

 

我爸聽到後生氣的把筷子摔在桌上：

 

“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從今以後，不準再和男同學玩兒了。”

 

我爸覺得我的活潑好動，伶牙俐齒，說話不著調，都是和男孩子玩出來的。

 

從那以後，我就跟男生徹底隔離了。

 

我的同桌被老師換成了全班最文靜的女孩子。

 

前後桌也都變成了嬌氣的女孩兒，每天相互誇贊對方的新發型，攀比誰的文具新奇好看，聊得是班裡的誰喜歡誰，最帥的男孩幫誰買了水，玩得是奇跡暖暖變裝遊戲，特長是彈琴畫畫和舞蹈。

 

我不排斥，也算不上喜歡，我更喜歡在陽光下奔跑，在草地上摔跤打滾。

 

可惜我媽不給我機會。

 

“我給你報了名媛禮儀班，還有芭蕾舞、小提琴、繪畫。省得你作業少，天天惦記出去瘋玩，曬得跟個煤球似的，不像個女孩子，叫別人看了笑話。”

 

為了討好爸媽，我逼著自己去學彈琴、舞蹈、畫畫、還有和一群富貴人家的小女孩一起名媛禮儀。

 

爸媽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滿意。

 

大概五六年級的時候，班裡的男同學討論什麼毛片兒。

 

我問什麼是毛片兒？

 

幾名男同學相視一笑，又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那不是你該知道的。”

 

他們的笑容昭示著他們之間獨有的默契，又隱含著對我的蔑視。

 

我有一種感覺。

 

我和他們逐漸被分隔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不懂他們的世界，他們對我的世界也不好奇。

 

但又不完全這樣，他們對我的身體很好奇。

 

他們總喜歡盯著我剛發育起來的胸部，挑弄白色校服透出的胸衣肩帶，還喜歡在我穿裙子的時候，故意蹲在我腿邊抬頭望上看。

 

明明他們沒做什麼，但我總覺得心裡毛毛的不舒服。

 

我想知道他們究竟在毛片裡學到了什麼。

 

為什麼小時候一起在草地上開心翻滾的男同學會變得這麼奇怪。

 

回到家我鬼鬼祟祟地搜索毛片，因為沒經驗，根本找不到能看的。

 

我沒想到我媽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偷看我的瀏覽記錄。

 

放學回家，我得到了我爸充滿怒氣的一巴掌。

 

緊接著“罪證”懟到我面前。

 

“你一個女孩，究竟知不知道廉恥？你從哪知道的這些東西？你的臉呢，還要不要了？”

 

他憤怒地比比劃劃搖晃著手機。

 

我不服氣：“憑什麼男生能看，我就不能看？”

 

“你是女孩，跟人家男孩子比什麼？以後不許再看這類的東西，不知羞恥！”

 

我倔強道：“我好奇，我就是想知道。”

 

“好奇也不行，等你以後長大了，有了男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那本就不多的叛逆被徹底按在水面下，同時也失去一次去往男生世界的機會。

 

在女孩的世界裡，性是羞恥的，是不能偷嘗的禁果，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禁果不是性本身，而是青澀懵懂的，等待被男孩採摘的女孩。

 

她們在對性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在分不清自己的下體到底長著兩個洞還是三個洞的情況下，被那些整天探討研習毛片的男孩哄騙著，紅著臉蛋將自己獻祭出去。

 

早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她們就有人懷孕了，流產了。

 

她們被人指指點點，被老師責備小小年紀就勾人男人，被那些大人指責不自愛，不懂羞恥不檢點。

 

我自詡自愛，從不和男生多說話多接觸。

 

我也曾可那些老師同學和家長們一起譴責，鄙夷那些不自愛的女同學。

 

心裡有種隱秘的自豪感。

 

你們快看，我跟她們是不一樣的。

 

以至於後來，我提溜個單蠢的腦袋，去和一個狩獵者談情說愛，還做夢似的幻想人家會疼愛我一輩子。

 

可是憑什麼呢？就憑我是個女的嗎？

 

如果“因為是女人，所以被寵愛”的邏輯成立，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怨婦？

 

我知道了。

 

因為摘到籃子裡的果子，放久了就會腐爛長皺紋，味道就不好了。

 

從小被人為的劃分在兩個世界的人，連對方的想法都無法相互理解，又怎麼可能真正相愛呢？

 

隻是我明白得太晚，晚到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你還來得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