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四歲那年，身為奴隸的我被送上拍賣臺。

 

衣衫褴褸，渾身是傷。

 

而底下人潮中，站著一身金貴的魏家兄妹。

 

人販子在臺上吆喝，我故意激怒他。

 

“沒根的東西，隻會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他果然聽到，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我如願以償，借勢裝作昏倒，露出一身青紫的傷疤。

 

魏鈺顏一臉心疼：“哥，我們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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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謹輕聲一笑，沒戳穿我，趴在我耳邊。

 

“小騙子，你這演技，未免拙劣了些。”

 

嗯，亂世之中，總需要些謀生手段。

 

1

 

把自己賣到魏家，確實是我的一場算計。

 

我以為自己演得天衣無縫，無人發現。

 

直到魏謹冷冷拆穿我——

 

“那日在拍賣臺上，你刻意露出身上傷疤，故意在鈺顏面前賣慘……”

 

“就是吃準了她心軟善良，會收留你……”

 

魏謹說的時候，我心跳得非常厲害，緊張地往床角縮著。

 

“拍賣你的人販子，沒了命根，我有些好奇，誰會有這樣的本事。”

 

魏謹緩緩走向牆邊掛著的劍，輕輕地撫擦。

 

“阿憐，你真讓我意外。借他人之手，斷了他的命根，倒是心狠。”

 

魏謹的嘴角擒著笑意，他提劍步步走向我。

 

強烈的壓迫感與求生的渴望，讓我的腦子裡隻剩下逃跑的念頭。

 

瞄準時機，我猛地往門口一竄。

 

那柄劍，劃過我倆之間的空氣，直直地停在了我脖頸前。

 

“鈺顏善良，但你以為人人都那麼好糊弄嗎？”

 

我聽到魏謹的聲音，萬分冰涼。

 

“可惜，我不是。”

 

2

 

十四歲那年，身為奴隸的我被捆綁著手腳，送上拍賣臺。

 

而底下人潮中，站著一身金貴的魏家兄妹。

 

我知道他們，當今將軍府的魏謹小將軍，以及他的妹妹魏鈺顏。

 

是個棲身的好地方。

 

於是我縱身一躍，刻意撞到魏鈺顏身上。

 

我一邊道歉，一邊拼命磕頭，刻意露出破碎衣衫下的青紫傷痕。

 

魏鈺顏心疼萬分，仰著小臉求魏謹救救我。

 

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微眯。

 

我有些心慌。

 

下一秒，他卻還是脫下了自己的披風，蓋住了我身上的傷。

 

我輕蔑地暗笑了一聲，安心地縮在了那裡。

 

少年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金子，將我買了下來。

 

我千恩萬謝，一抬眼，正對上魏謹盯著我的深邃目光。

 

心下一慌，趕忙又軟了下去。

 

我小聲怯懦：“小姐，也多承這販子給我口飯吃，我想謝謝他。”

 

一旁的魏謹卻忍不住笑起來：“看不出，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我聽著這話，總品著不是真的誇我。

 

但也管不了太多。

 

我扯出一個極為虛弱的微笑，踉跄地走向販子，壓低聲音。

 

“拿著金子，去給自己買個兒子吧，畢竟——”

 

我輕笑一聲，低頭看著他雙腿之間。

 

“已經是個沒根的東西了。”

 

他果然被我激怒，狠狠地給了我一耳光。

 

如我所願，魏鈺顏臉上浮起怒色。

 

“她這般知恩，你竟還要打她！不成人的玩意，來人，給我打！”

 

隨後，便在販子一臉驚恐的表情中，我故作虛弱，搖搖晃晃地向後倒去。

 

本就做好了摔得狗吃屎的準備，卻直直掉入一個堅實的臂彎。

 

我微眯著眼偷看，卻正巧被魏謹抓個正著。

 

他倒是不戳穿我，隻是輕笑一聲，趴在我耳邊。

 

“小騙子，你這演技，未免拙劣了些。”

 

3

 

我娘是江南有名的妓。

 

卻不承想她年老色馳之時戀上了賭博，將我發賣，做了奴。

 

在那人販子欺辱了別的姑娘，轉手賣進青樓後，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提前寫了張字條，塞到了他婆娘的茶盞之下。

 

趁著月色，穿著他婆娘的薄衫衣裙，在販子醉後歸來的路上，跳起了舞。

 

販子搓著手就要來抓我，我左躲右閃。

 

看準時機，在他婆娘出現的時候，跌進了他懷裡。

 

那天，他們打了一宿。

 

這些事，我以為無人知曉。

 

可後來，竟是魏謹說給我聽的。

 

他買了我以後，便抓了那販子，將我的身世查了個底朝天。

 

“因為這些，你才把他廢了？”

 

魏謹看向我，眼裡滿是探尋。

 

我冷笑一聲：“我才不屑自己動手。”

 

不過是我主動找到他婆娘，給了她一把可以伸縮的匕首。

 

我告訴她，自己和姐妹們被販子騷擾得不堪重負，不如就用這個，對著他那裡嚇唬嚇唬。

 

婆娘本身還有懷疑，但當她一刀捅進我腹部，我卻安然無恙後，她眼裡閃出了興奮。

 

“後來，她就拿著匕首，親手廢了自己的男人。”

 

我抱著腿，語氣中難掩嘲諷與蔑然。

 

“可她刺你的時候，你不是——”

 

魏謹皺著的眉頭很快開展，轉而笑起來：“你給她的那把，是假的。”

 

“阿憐，你倒是挺有心計，也夠狠毒。”

 

魏謹那雙深邃的眼眸盯著我。

 

他笑了，我卻笑不出來了。

 

4

 

冰冷的劍尖抵著我的脖頸，我正欲逃跑的步子僵在原地。

 

隻要魏謹稍稍用力，我就會血濺當場。

 

我不敢動一絲一毫，恐懼讓我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僵持中，我佯裝鎮定，視S如歸。

 

“亂世之中，我隻為謀生。將軍若是猜忌我，這條賤命你就拿去。”

 

魏謹聞言，卻突然一笑，滿意地收回了劍。

 

“姑娘別怕，我隻是想讓你看看，昨日我S了那販子的劍。”

 

我愣在那裡。

 

“你S了他？為什麼？”

 

他看向我的目光意味深長。

 

“就當做是，送給姑娘的一個人情，可好？”

 

我摸不透魏謹。

 

他不僅沒有S我，還將我留在身邊，親自教授我一些防身的本事。

 

阿娘說過，男人對女人好，無非就是為了那檔子事。

 

至今我都記得，他掀開被子看到光條條的我，竟撲哧笑出了聲。

 

“原以為是多聰明的丫頭，竟這般沒有情趣。”

 

我故作媚態，半撐著身子看他。

 

“原以為是多正直的公子，還不是花金子買女人。”

 

他端著茶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末了，起身走到我身邊，伸手劃過我的臉頰，繼而在枕頭下，掏出被我藏著的匕首。

 

“既不是自願，何必為難自己。”

 

他一語點穿我。

 

我紅著臉不知所措，他卻笑著用被子蓋住我。

 

“我買你回來，可不是為了做這種事的。”

 

他鄭重地將匕首塞到我手裡。

 

“阿憐，我魏家缺一個像你這般聰慧果斷之人，你可願日後常伴我與鈺顏左右？”

 

魏謹的神情專注而認真。

 

“你願不願意成為魏家的一把暗刀？”

 

我心頭發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問他。

 

“為什麼是我？”

 

魏謹第一次笑得坦然。

 

“因為，你是我看重的人。”

 

這什麼爛理由。

 

“魏謹，你竟然會相信我這樣的女人？但凡我們同時陷入險境，我不出賣你們，就已是良心了。”

 

我剜了他一眼，他卻在床邊撐著手臂，離我越來越近。

 

欺負我此時動彈不得！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窘態，他才滿意地笑起來。

 

“小騙子，那我就賭你，不是這般無情無義之人。”

 

5

 

靠著魏謹，我成了魏鈺顏的貼身奴婢。

 

明裡我是魏府的小奴隸阿憐，暗裡是魏鈺顏的貼身護衛。

 

起初的幾年，刺客還不少，多半是來綁魏鈺顏的。

 

魏家戰功赫赫，在朝堂上更是特立獨行，沒有黨派。

 

結仇的，抑或是想要收服魏謹為自己所用的，數不勝數。

 

他們動不了魏謹，便來動他心尖尖上的妹妹。

 

這樣的勾當，連我這樣的人都是瞧不上的。

 

所以每次，他們雖未下S手，我卻不曾留他們任何一人的性命。

 

鈺顏總是眼巴巴地求我。

 

“憐姐姐，放他們一條性命吧，他們並沒有傷害我。”

 

我總是寬慰她。

 

“放心，我給他們送出去。”

 

我自然不會在鈺顏面前S人，那隻會髒了她的眼。

 

這些年，我隻失過一次手。

 

還是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祁珩。

 

他是自小便養在將軍府，又不受寵的皇子。

 

整天陰鬱話少，唯唯諾諾。

 

這樣的人，卻是鈺顏的心悅之人。

 

聽鈺顏說，小時候她在宮中不小心走丟，闖入冷宮，被一群瘋婦撕扯驚恐之時，是祁珩出現替她挨了打，救了她。

 

她說，這世間除了魏謹外，祁珩是第一個對她那樣好的人。

 

魏謹對祁珩也是極好，稱兄道弟，敬他為上座之賓。

 

整個魏府，隻有我不喜歡祁珩。

 

我總覺得，他陰鬱溫柔的眼神中壓著什麼東西。

 

6

 

那日，鈺顏拉著祁珩去踏青。

 

荒無人煙的寺廟，祁珩卻說靈得很。

 

果然，剛走到山間小路，暗處跳出好多人。

 

這次的人，比之前都要兇狠。

 

我有些應接不暇。

 

回頭看鈺顏嚇得縮到祁珩懷中，眼看一支箭就要射中他們。

 

祁珩一轉身，擋在了鈺顏身前。

 

在他即將中箭之際，我咬緊牙關，衝過去抵擋。

 

可那支箭速度太快，握劍的手被震得發麻。

 

與此同時，從暗處跳出許多人，將他們悉數S了幹淨。

 

“阿憐果然機警，不過是出來拜佛，還隨身帶著精兵。”

 

祁珩含著笑意看我。

 

我心想，若不是你，我們又如何落得這般境地。

 

但我也隻是白了他一眼，淡淡說了句：“殿下謬贊。”

 

鈺顏抱著我，嗚嗚咽咽。

 

“憐姐姐，嚇S鈺顏，還好有你……和祁珩哥哥。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手！”

 

我笑著安撫她，餘光瞥見那群完成任務、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精銳。

 

別說她，我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手。

 

7

 

“你在暗處放那麼多人，是不相信我？”

 

夜晚，魏謹看著我一身的傷，皺了眉。

 

“我一個人也可以保護鈺顏。”

 

我忍著疼，嘴上卻有些氣。

 

見我生氣，他卻還能笑出來。

 

“我就是相信你，才會覺得，你會拿命去拼，你護著鈺顏，我便護著你，有何不對？”

 

“我不過是個奴隸……”

 

“你是阿憐。”

 

他毫不猶豫地打斷我：“初次見你，便看穿你的小心思，我覺得甚是可愛有趣。”

 

“即便鈺顏不開口要你，那日我也不會將你拋下。阿憐，你是我和鈺顏選中的人。”

 

他輕輕敲了敲我的頭。

 

“朝中勢力爭鬥不休，皆對我將軍府虎視眈眈，鈺顏年紀小，無憂無慮自是不懂。”

 

他看向我，滿眼柔情。

 

“還好有你。”

 

我臉上一紅，轉而嘴硬。

 

“良禽擇木而棲，我不過是……”

 

我還未說完，他便撲哧一聲笑出聲。

 

“真是個逞能的小騙子。”

 

燈火搖曳之下，魏謹幫我擦藥，看向我的目光，竟是我從沒見過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