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祁珩走到床前，細細地打量著我。

 

“阿憐似乎還有很多的話要問啊，流了那麼多血，還是朕說與你聽吧。”

“我想想哈……太子造反是我策劃的，我那些個皇兄的腿啊，腦子啊，也是我找人廢的……”

 

“還有什麼呢……哦，皇後也是我S的，認罪書那東西，當然是假的！”

 

“我也不精通什麼藥理，那藥也是我提前買好的……”

 

他來回踱著步，皺著眉，清點著自己做的孽，竟像算賬般自然。

 

直到看到立在門口的護衛，祁珩突然開心地笑起來。

 

“阿憐！你還認得他嗎？那日刺S我和魏鈺顏的人，也是我安排的。”

 

我渾身顫抖地看向那人，腕間梅花，自是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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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劍術高超，才促成了我和魏鈺顏的婚事，阿憐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我看著他洋溢的笑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祁珩，你這個瘋子……”

 

他突然SS盯住我，眼神變得乖張狠戾。

 

“瘋？你管這，叫瘋？”

 

“在我眼裡，是他們罪有應得！”

 

他怒吼一聲，渾身顫抖起來，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他們逼S我母妃，將我丟進狗堆裡，讓我同狗同食同睡時，可曾想過會有這一天？”

 

“他們錦衣玉食，溫床帳暖，為什麼，我卻要被老太監扒光衣服吊起來羞辱……”

 

他的臉流滿了淚，頹然地站在那裡，沉浸在那段痛苦的回憶當中。

 

我忍著疼痛問他：“你所遭受的不公，都不是魏家造成的。憑什麼，要他們付出代價？”

 

祁珩回神，漠然地拭去了淚。

 

“誰說，不是他們造成的。”

 

23

 

我一直以為祁珩同我一樣，選擇魏家，不過是澤良木而棲的巧合。

 

祁珩的母親，是異族的聖女，而魏謹的父親領命徵討，滅了他們全族。

 

卻將祁珩的母親帶回獻給了聖上，做了梅妃。

 

生下祁珩後，梅妃覺得愧對族人，便自戕，獨留祁珩一人。

 

“若不是魏家，我娘不會入宮，我就不會出生……我這一生，就不會這樣不堪。”

 

他俯下身來摸著我的臉。

 

“所以阿憐，你說我這一生，又是憑什麼？”

 

他壓著怒氣，連聲音都在顫抖，隻是少頃，閉上眼大口喘了幾口氣，便又恢復了常態。

 

“不過，魏謹的命，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的，若是你能幫我拿到一樣東西……”

 

我像是聽到了一絲希望，連滾帶爬地摔倒地上，扯著他的衣角。

 

“陛下想要什麼，奴婢拼了性命也會給您取回來……”

 

他看著我央求的臉，突然笑起來，蹲下來看著我。

 

“阿憐，上一刻你還恨不得將朕碎屍萬段，這一刻，便在朕腳下，這般求我。我早說過，我們是一種人……”

 

我跪得更深，卻聽他緩緩在我耳邊說。

 

“我要的，就是你啊。”

 

24

 

祁珩給了我貴妃之位，幾日後成親。

 

我借口要去見魏謹一面，才能S心。

 

祁珩雖然嘴上應承，卻在出宮之際換了便裝陪我。

 

“出了宮，你就不怕我S了你。”我冷冷看向窗外。

 

他卻毫不在意：“阿憐整日說要S我，難不成是你我之間的情趣？”

 

直到走進將軍府，我都不曾與他講過一句話。

 

祁珩不進去，我嘲笑他，怕是沒臉見魏謹。

 

偌大的屋子裡空蕩蕩的，大白天竟也是暗的。

 

就是在這屋子裡，鈺顏曾經拿著新做的小袄高興地轉圈。

 

而此時，魏謹披頭散發地坐在角落裡發著呆。

 

似是聽到我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

 

他眼裡慢慢有了神，抓著我的手。

 

那一刻，積攢已久的情緒掩埋了他。

 

“顏兒S了，阿憐，這世間，我沒有親人了……”

 

“都怪我，是我當初自以為是，錯信了祁珩，才害S顏兒的。”

 

我緊緊抱著他，昔日的小將軍，此時卻像個孩子般在我懷裡哭起來。

 

我輕聲安撫著他，魏謹卻暗暗對我道。

 

“阿憐，我要S了祁珩，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我一頓，將心中反復忖度的話說了出來：“魏謹，我今日來，是有事同你說。”

 

他與我對視，我卻躲閃著他的目光。

 

“魏謹，我要嫁給祁珩了。鈺顏S了，我就是貴妃。”

 

我本以為魏謹會罵我，甚至舉劍S我。

 

可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我，滿眼的心疼。

 

“阿憐，你不必這樣……”

 

“魏謹，我說過，像我這樣自私自利的女人，待到哪日你和鈺顏身處險境，不落井下石已是良心。”

 

“如今，祁珩心悅我，我向他求了你一條性命，也算是，報答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

 

我強忍著淚水，手緊緊地掐著胳膊。

 

他紅著眼喊我，剛想上前，被我躲掉。

 

“魏將軍自重！還是喚我一聲，貴妃娘娘吧。”

 

我說著狠話，剛想轉身卻被他緊緊抓著手腕。

 

“七年將軍府的相伴，三年並肩作戰……十年生S，阿憐，你竟真的沒變……”

 

我聽著這話，簡直要難過得S過去。

 

他松開了我，聲音顫抖。

 

“還是那個……小騙子。”

 

25

 

那天夜裡，祁珩說要看我試婚服。

 

我任人擺布地穿好，坐在他面前。

 

“還以為演技多了得，今日，你倒是演了場，誰都不信的戲。”

 

祁珩半臥在軟榻上，眯著眼微醺地看著我。

 

他盯了我一會，便扔了酒杯，一把將我拽過去，壓在了身下。

 

我沒有太過反抗，答應嫁給他的時候，就有想過這一天。

 

“阿憐，你是不是真的，認了命，認了我？”

 

他離我那樣近，呼出的酒氣包裹著我。

 

他哼笑一聲，手指便從我胸前劃到腰間，扯開了束帶。

 

我閉上了眼睛，他卻不再動。

 

再次睜開眼睛時，對上一雙難過的眼。

 

“阿憐，你何時才能用看魏謹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第一次與你相見，你看我的眼神，就一直是這樣。不似別人那般厭惡，也不是鈺顏那般憐憫，更像是一種……同病相憐。”

 

“阿憐，我活得太累，太陰暗。隻有你，看得穿我的偽裝，看得出我的野心。在你面前，我才能做真正的祁珩。”

 

他揉了揉頭，翻身拄著頭躺在我身邊。

 

“呵，說來也好笑，你和魏謹的心思我竟都沒看出來。若不是那年魏謹帶兵回京，向父皇請旨，要娶你為妻，我還真不知道他喜歡你。”

 

“魏謹那個傻子，我父皇怎麼可能會讓他輕易離開。”

 

我的記憶像是巨浪拍來，震驚地看著他。

 

“不是……脫了奴籍嗎？”

 

祁珩也皺著眉看我，不一會兒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笑了起來。

 

“你竟不知他當年向父皇討要的賞賜，是你？”

 

26

 

那夜，祁珩醉得厲害，倒在我身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我輾轉了好幾個當年的老宮人，才知道當年聖上不同意放他離去。

 

脫奴，不過是退了一步的獎勵。

 

聖上說，魏謹，你若能立下百勝戰功，我便隨了你的心願。

 

原來，那些年魏謹工工整整送上京師的戰績，原是給我下的聘書。

 

魏謹，我們竟原是兩情相悅的。

 

魏謹在我和祁珩大婚的前一天，被祁珩發配了。

 

不過半日，便傳來了他發配的消息。

 

祁珩細細地觀察著我的神情，見我毫無波瀾，忍不住問。

 

“魏家功績一朝盡毀，魏謹被發配了，你可知道？”

 

“知道。”我低頭繼續整理著婚服。

 

他撇了撇嘴：“阿憐，論心狠，我當真比不過你。”

 

“我要當著魏鈺顏的墓，嫁給你。”

 

我堅定地看著祁珩，他有些遲疑。

 

“近日我日日噩夢纏身，許是知道我佔了她的位子。可我偏要用喜事壓她一頭，陛下，可原隨了我的心願？”

 

祁珩隻是思忖了片刻。

 

“全都依你。”

 

祁珩對魏鈺顏，可能還真有那麼幾分真情。

 

隻是選擇了幾名親衛，怕是擾了鈺顏的清夢。

 

我們穿著大婚的服飾，站在高高的臺子上，俯視著深坑裡靜靜躺著的棺木。

 

“祁珩，鈺顏滿心滿眼都是你，你為何不肯愛她。”

 

我們靜靜地等待著吉時，我問著他。

 

他看向棺木，似是有一絲動容，卻還是扯著嘴角說。

 

“不過是個蠢女人罷了。”

 

我冷哼一聲，對他最後一絲的期待也被打破。

 

外頭的陽光照射進來，刺目得像是能照耀到所有陰暗角落。

 

祁珩看著我不斷望向遠方的目光，冷笑一聲。

 

“阿憐，可不是還在等魏謹吧。”

 

我並沒有看他，隻是默默地嘆了口氣。

 

“哪裡來的魏謹，他不是……”

 

我轉頭盯著他：“被你S了嗎？”

 

27

 

祁珩身體微僵，慌亂不過片刻。

 

“祁珩，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你會放了魏謹。像你這樣的人，斬草，注定是要除根的。”

 

皇帝祁珩，不再像九皇子祁珩那般遮掩。

 

“阿憐，朕果然沒看錯，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他牽起我的手。

 

“阿憐，我孤獨太久了，但你瞧，這世間最懂我之人，隻有你。”

 

“忘了魏謹，同我一起，不會再有人欺辱我們，我會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

 

我笑著看向祁珩，看著時辰差不多，將自己的手抽出。

 

“我也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

 

與此同時，一柄長劍直直地朝我和祁珩中間刺進，生生斬斷了我們之間的親近。

 

祁珩算準了魏謹身邊所有的事，卻唯獨不知道，魏謹在京師，還有另外一支精銳。

 

那是我和魏謹之間的秘密。

 

鈺顏嫁給祁珩之時，我臨行前，將魏謹用來保護我的那支精銳，養在了城外。

 

在祁珩下令S魏謹之時，我讓人暗中保護了他，救下了他的性命。

 

無心插柳，竟成了今日的救命稻草。

 

祁珩看著臺下廝S的魏謹，由驚愕變成了狂笑。

 

我看著他，警惕地向後退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拽到身前。

 

“阿憐，我到底哪裡比不上魏謹……他竟能讓你這樣的人，如此S心塌地。”

 

他眼神悲慟，手腕處的疼痛也開始蔓延全身。

 

“阿憐，我竟然真的以為，你認了我，就快要愛上我了……”

 

祁珩拉著我就往臺下走。

 

我掙扎著，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我要為魏謹爭取時間，我要讓他親手為鈺顏報仇。

 

“阿憐，跟我走！”

 

即便此刻魏謹的劍影已經倒映在我們臉上，祁珩卻還是不願意撒開我的手。

 

推搡之間，我看到魏謹焦急的身影。

 

餘光，我看到了鈺顏的棺木。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潮紅。

 

一瞬間，我腦中似乎回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意氣風發，笑著戳穿我的魏謹。

 

一臉驕傲，任性仗義的魏鈺顏。

 

我看著祁珩，又看了一眼魏謹。

 

心下一橫，拽著祁珩從高高的臺上跳了下去。

 

鈺顏，來見你了。

 

28

 

耳邊是魏謹撕心裂肺地呼喊。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接受自己的宿命。

 

可此時，我卻被一個懷抱裹住。

 

我睜開眼。

 

在我的驚愕中，祁珩SS地護住了我。

 

我們重重地跌下去。

 

身下的祁珩，口吐著鮮血，連眼角留下的，都是血淚。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離他身邊，朝著魏謹的方向，挪著身體。

 

“阿憐……”

 

恍惚間，我聽到祁珩輕聲喚著我。

 

我在祁珩的呼喊聲中，始終沒有回頭。

 

我的眼裡，隻有那個拼命向我奔來的，小將軍。

 

29

 

祁珩S在了同我大婚那日。

 

魏謹將他留在了那裡，同鈺顏放到了一起。

 

我因為受傷不重，隻是落下了一些隱疾。

 

那幾年，諸侯四起，為皇位而爭。

 

而魏謹帶我去了個僻靜的小村子養傷。

 

我總調侃他。

 

“魏將軍，這拿劍的手，如今舉起菜刀，未免有點可惜？當真不考慮，回朝做個賢臣？”

 

他笑著走向我，單膝跪在我面前，用頭抵住我的額頭。

 

“我魏謹此後，隻做你一人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