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客房裡屬於她的東西統統塞進蛇皮口袋。

十分鍾後把袋子往她手裡一塞。

 

“女兒馬上回家了，我不想跟你吵。”

 

“現在，立刻從我家消失！”

 

“我為家裡操勞一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真要讓我回去被你爸打S？”

 

她眼裡終於流露出了恐懼。

 

可惜我對她的憐憫早已消耗殆盡。

 

在無數次提議讓她離婚反被拒絕的時候。

 

在小時候為了給她出頭跟我爸吵架，轉頭就被她指責不孝順讓我滾出她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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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今她一次次聽不懂人話的時候！

 

見我無動於衷，我媽牽著我的手苦苦哀求。

 

眼眶裡全是渾濁的淚。

 

“我以後都聽你的還不行嗎？你之前不是最心疼媽了嗎？媽不想回去！”

 

可我已經不想給她機會了。

 

強行把她拉下樓塞進車後座，訂了張回鄉下的票。

 

直至進車站前，她還試圖挽回我。

 

臉上滿是哀求。

 

而我隻是冷漠地把她託付給了工作人員，轉頭就走。

 

禍害了我三十年，到現在我終於受夠了！

 

10

 

當天晚上，家裡終於吃了一次清淨的晚飯。

 

沒有人再嘮叨女兒骨頭啃得不幹淨。

 

也沒有人會再指責老公給我買花浪費。

 

更沒有人對我們一家人錢花在哪都要指指點點！

 

對於我把我媽送走這件事一家人都沒有太大反應。

 

女兒臉上的喜悅更是不加掩飾。

 

當天晚上直接多吃了半碗飯。

 

老公一直孝順，我本來以為他知道我的做法後會怪我冷血。

 

誰知他卻搖頭。

 

“你已經遷就她夠多了。”

 

“如果她真的為這段婚姻感到痛苦，應該主動選擇結束。”

 

“而不是讓已經有了自己生活的子女替她分擔。”

 

我如釋重負。

 

接下來家中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眼見快到寒假。

 

一家人早早商量好假期該去哪玩。

 

好不容易等到老公單位也放了假。

 

一通電話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夾雜著我爸的怒喝，我媽哭喊聲從話筒那邊傳來：

 

“你快回來吧，你再不回來你爸就要打S我了！”

 

11

 

我本想一個人回去。

 

老公卻攔住我，怕我一個女人回去遇到麻煩解決不了。

 

他去了，女兒也不能一個人被留在家裡。

 

於是一家人的春節旅遊計劃泡湯，當天上午開著車趕回了鄉下。

 

路途不遠，開車倆小時就能到。

 

還沒進院子，就在門外聽見裡面劇烈的爭吵聲。

 

我媽邊哭邊罵：

 

“我還不是為了給家裡改善下伙食，誰知道會這樣！”

 

“你要不佔這小便宜會出這事嗎？你還有臉跟我吼！”

 

趕忙進院子一看，我爸手裡抄著一個小板凳。

 

這會正怒氣衝衝瞪著坐在地上的我媽。

 

即使對我媽再不滿，也做不到眼睜睜看她挨揍。

 

給老公使了個眼色，給兩人拉開。

 

眼看倆人平靜了一點，我問：“到底怎麼了？”

 

本來看到我們一家人，我爸火就已經消了大半。

 

這會一提，整個人又跳起來。

 

“你自己問你媽！”

 

我媽被吼得嚇一跳，又開始哭。

 

我終於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裡拼湊出來真相。

 

原來是鄰居家狗不知道怎麼S在路邊。

 

我媽習慣性佔便宜，趕集回來看到了就拖了回家打算燉狗肉。

 

誰知道剛回家就被鄰居找上門，說狗是她S的。

 

問她要八千塊錢。

 

我爸氣不過，和她大吵一架。

 

這才有了一開始的情況。

 

“這事訛誰誰倒霉，要不是你貪心怎麼會落你頭上！”

 

我爸氣得直喘大氣。

 

我媽偏偏還不覺得自己錯了：

 

“我哪知道！還不是為了給你燉點肉吃，都已經這樣了你說怎麼辦！”

 

“你有本事你解決問題啊，朝女人發火算什麼？”

 

12

 

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說了八百次貪小便宜吃大虧，她非不信邪。

 

就她這種人，換誰都得被氣出病來！

 

我剛想讓她少說兩句。

 

我爸氣極反笑，一頭扎進屋裡。

 

“讓我解決是吧？那我就解決給你看！”

 

我媽意識到不對，推開我就要去攔。

 

卻被已經從裡面出來的我爸一把推開。

 

隻見他手裡已經多了一個首飾盒。

 

我認出來，那是我媽當初陪嫁的金鏈子。

 

我媽爆發一聲悽厲的尖叫，從地上爬起來又要往上撲。

 

“你是不是人！不許動我的嫁妝！”

 

我爸直接揮開她的手，闊步往外走。

 

“你腦子進水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後果！”

 

“現在心疼了？晚了！”

 

老公想去攔，被我一個眼神制止。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總能教會。

 

之前的事沒能給她長記性，是因為沒有觸碰到她自己的利益。

 

所以被制止的時候還總覺得自己委屈。

 

而這次刀子割到自己身上，總該知道疼了！

 

伴隨我爸闊步離開的背影，我媽跌坐在地。

 

心疼得嚎啕大哭。

 

接下來幾天，她沒給一家人好臉色。

 

一大早就出門，到了天擦黑才回來。

 

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什麼。

 

都以為她實在賭氣，也沒管她。

 

打算過了年就回城裡。

 

結果大年三十的晚上，又出問題了。

 

13

 

被警察找上門的時候，我一愣。

 

“請問是楚秀蘭女士家嗎？她涉及一場詐騙案，需要配合我們調查！”

 

一家人一頭霧水，連我媽都本人也滿臉疑惑。

 

“什麼詐騙案？我沒有啊！”

 

警察兩人對視一眼，拿出一張照片。

 

“認識這人嗎？”

 

我看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人本來是村裡一個小混混，不知怎麼混成了個小網紅。

 

總在短視頻平臺發布一些低俗視頻博流量。

 

我媽點頭，“認識啊！我前段時間回村裡的時候，他還說我氣質好，適合當老年服裝模特！”

 

“我第一筆廣告費就是他給的，足足兩百塊呢。”

 

我一愣，“什麼廣告？我怎麼不知道？”

 

警察面帶嚴肅，繼續詢問：

 

“他是否以模特培訓為由向你收取過學費？”

 

我媽不明所以，

 

“你們怎麼知道？”

 

那個網紅告訴她。

 

不交學費都能賺到廣告費，說明她有天賦。

 

之後受了專業培養月入過萬更不是問題。

 

所以她被哄得團團轉，瞞著我爸把家裡存的錢全轉了出去。

 

足足十萬塊。

 

一家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我爸更是氣得當場把碗摔了。

 

“你腦子是擺設嗎？你當錢這麼好掙！”

 

“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落你頭上！”

 

“你懂個屁，這叫投資！有投資才有回報！”

 

我媽一開始還不信，和我爸對著吵。

 

差點把他氣昏過去。

 

在警察反復強調，最終甚至拿出受騙案例給她看後。

 

她終於腿一軟，跌坐在地。

 

緊接著爆發了一陣歇斯底裡的哭嚎。

 

“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幫我把錢追回來！”

 

“那是我們一輩子的積蓄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下一秒直接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14

 

一家人的年是在醫院過的。

 

把我媽安頓下來後，我讓老公帶著女兒先回了城裡。

 

我一個人留下來解決之後的事情。

 

那個網紅背後有更復雜的詐騙團伙。

 

我和我爸心知肚明，錢要回來的可能性很小。

 

這個一向強勢的男人隻用了一晚上時間，急出了一頭白發。

 

農村人辛苦一輩子，也就攢了這麼點錢。

 

一朝被騙，誰也受不了。

 

我安慰他：

 

“錢沒了沒事，人還在就行。到時候我給你們養老。”

 

我爸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錢攢著就是為了將來老了能不拖累你們。”

 

“可現在……”

 

他說著，捂著臉嗚嗚哭了出來。

 

明明是長輩，這會卻哭得像個孩子。

 

“閨女，是我們對不起你。”

 

我心裡不是滋味，剛想說什麼。

 

聽完他接下來的話，卻愣在了原地。

 

“我想跟你媽離婚……”

 

15

 

說實話，這兩人一起過了半輩子幾乎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性格不合，或許離婚對兩人來說都是解脫。

 

隻是我沒想到，先提出來的會是我爸。

 

“我為了這個家辛苦操勞一輩子，挨了你這麼多揍。”

 

“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魏峰，你還有沒有良心！”

 

一回頭，發現病床上的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這會滿臉淚痕，越說越激動：

 

“我為你老魏家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你憑什麼要跟我離婚！”

 

這是屬於兩個人的事。

 

我不該站隊，也不適合插嘴。

 

我爸本來已經快恢復平靜。

 

在聽到我媽說話的時候情緒再度爆發：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

 

“再跟你在一起，我早晚要被逼瘋！”

 

“這次隻是錢被騙光，我怕再有下次，人都要氣S！”

 

“我還想再多活幾年！”

 

說完一刻也不想多待，摔門而去。

 

我媽被刺痛，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

 

緊緊抓住我的手。

 

“你爸跟你關系好，你幫我勸勸他。”

 

“媽不想離婚，讓他別不要我。”

 

我看著她蓄滿眼淚的雙眼，不理解。

 

“可他打了你快四十年。”

 

“你懂什麼？男人打女人不是很正常，怎麼能因為這點事就離婚？遭人笑話！”

 

我聽完她的話，沒再反駁。

 

而是把她的手從我手腕上扯了下來。

 

可惜她忘了。

 

我爸做了決定基本就不會反悔。

 

16

 

這個年過得稀裡糊塗。

 

一家人沒有一個開心的。

 

我給我媽辦出院的時候，她可能是預示到了自己將來的結局。

 

一路都很出奇得安靜。

 

臨走時，她牽住我的手，面露懇求。

 

“以後你能帶著孫女多回家看我嗎？”

 

我從她手裡抽出手，搖頭。

 

“我們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家又不遠……”

 

“不是遠不遠的問題，女兒不喜歡你。”

 

她不說話了。

 

再之後，不知道我爸怎麼跟我媽說的。

 

倆人總之還是去領了證。

 

老家房子留給了我媽，我爸則去了外地。

 

這兩個人的事我不想摻和。

 

回歸到了自己家的家庭中。

 

這天一家人在外面吃完晚飯，剛下電梯。

 

女兒非說聽到了貓叫。

 

我以為是她聽錯了。

 

直到又一聲響亮的貓叫回蕩在走廊。

 

“真的是小貓！”

 

女兒興奮地上前兩步，最後又生生頓住腳步。

 

我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這會正坐在我家門口的地上。

 

見我們回來，我媽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連忙站起，扯出一個笑：

 

“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順便給你門帶點菜。”

 

“農村的無汙染，還能省點錢……”

 

我看向她腳邊的籃子。

 

意識到剛剛的貓叫聲，就來源於那裡面。

 

觀察到我的視線，她趕忙揭開上面的布。

 

一隻橘色小貓小小的腦袋就鑽了出來。

 

“農村母貓下崽了，就是可惜沒有狸花貓。”

 

說著把貓抓出來，往女兒面前遞了遞。

 

“乖得很，不咬人——”

 

女兒隻是謹慎地後退半步，躲在了我和老公的身後。

 

我看向我媽，制止她：

 

“還有，孩子現在已經不想養寵物了。”

 

“家裡不缺菜，你回吧。”

 

我媽嘴唇顫了顫，收回手。

 

沒再強求。

 

眼皮耷拉著，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哦，哦……”

 

一家人讓出路，目送她離開的背影。

 

自始至終我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人總是很復雜的生物。

 

看到她現在孤苦伶仃的模樣，我又不免同情。

 

但原諒她，我做不到。

 

或許老公說得對。

 

分開對所有人都好。

 

在那之後，她沒有再來打擾過我們的生活。

 

隻是逢年過節都會打來一個電話。

 

每次在問候過我們一家的情況後。

 

都會絞盡腦汁附帶幾句小貓相關的話題。

 

“上次的小貓還記得嗎？現在長大了。”

 

“貓抓到老鼠了。”

 

“貓前段時間在田裡玩，把身上弄得全是泥巴，髒S了。”

 

我知道，這是想通過這個話題，來吸引女兒的注意。

 

也或許是屬於她這輩人獨特的道歉方式。

 

至於未來是否有一天，女兒能原諒她。

 

就不是我能掌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