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需要。”

 

簡潔果斷，連多一個字都不願給她。

 

蔡曉婷假裝不懂，拉著自己手，又顧左右而言他。

 

魏青宇選擇把門甩了上去。

 

“她就是個瘋子。”

 

剛落下話頭，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劇烈的敲擊聲。

 

蔡曉婷哭喊著試圖推開那扇門，神情偏執。

 

“開門好不好？你不能這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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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宇，當初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生氣了，隻要你和她斷絕關系，我就會叫爸爸收手啊！是你不肯低頭，我生氣才……”

 

“我不知道會害你得了腦癌，我隻是和爸爸隨口一說……”

 

“對不起，可我知道錯了啊。”

 

我透過貓眼看了過去，蔡曉婷正趴在地上痛哭。

 

回憶裡，她總是穿著一身白衣，被眾星拱月高不可攀的模樣。

 

不曾想過也會有如今跪地求饒的慘狀。

 

我愣神之時，魏青宇已經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她的懺悔。

 

“蔡曉婷，閉嘴，滾。”虛浮的聲音毫無情緒。

 

他們十幾年的情誼，早被她的任性毀了個一幹二淨。

 

可她還如以前那般自以為是，叫囂著他原諒她。

 

“你就該愧疚的活下去，一輩子在痛苦中掙扎，而不是輕飄飄的一聲懺悔就能把你造下的孽抹去！”

 

我立馬拉過他，生怕魏青宇氣出個好歹。

 

他臉上沁出汗珠，手不停的抽動，似乎即將脫離控制。

 

門外的蔡曉婷仍舊用力頂著門，不肯罷休。

 

我一時泄力，被她頂開了房門。

 

“青宇哥，青宇……”她臉上泛起潮紅，神志不清的想要拉住魏青宇的手。

 

突然，魏青宇張了張嘴，眼神有幾絲困惑。

 

“你怎麼在這裡？我不是說我討厭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嗎？！”

 

他反手抽離了蔡曉婷牽著的手，神情滿是厭惡。

 

蔡曉婷一怔，想要賣乖卻被他推得遠遠的。

 

忽然他看到了一臉凝重的我，立即緊張的抓住我的肩膀。

 

10

 

溫度透過衣服，有些發涼。

 

魏青宇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我想要輕撫後背卻被蔡曉婷捷足登先。

 

事已至此，她仍舊不理會魏青宇對她的排斥。

 

“青宇哥，你沒事吧？”蔡曉婷堆起笑容。

 

她S不悔改，試圖在我面前表現得她比我更加親近魏青宇。

 

可這些都是白費力氣。

 

“別碰我！”魏青宇立即炸毛，將她掀翻在地。

 

不去理會蔡曉婷的錯愕，轉而緊張兮兮的看向我：“對不起，我才知道她是因為嫉妒才把你的書包丟在水池裡，原諒我好嗎？別不理我。”

 

他的記憶又混亂了。

 

回到了我和他絕交那一年，隻是當初的他不敢找我。

 

我安撫一笑，摸了摸魏青宇的臉。

 

在錯亂的時間裡，我原諒了當年的他。

 

他眨了眨眼，順勢把臉送入我的掌心，可愛又可憐。

 

一旁的蔡曉婷瞪大了眼。

 

怔愣的看著魏青宇的殷勤，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

 

“喂，你先看看我啊！什麼意思啊！”

 

她嘴角浮現輕蔑嘲諷的笑，瘋癲又駭人。

 

“別太惡心了啊！”

 

“為什麼在我面前倒貼她？你把本小姐的臉放哪裡去了？！”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都低頭了，你怎麼還給臉不要臉啊！”

 

她尖叫著，臉繃直的看向魏青宇。

 

魏青宇對她截然不同的態度，把她的驕傲S了個一幹二淨。

 

我暗下眼眸，想要把魏青宇護在身後，他卻倚在我身上，先把我護住。

 

“夠了，蔡曉婷！”

 

“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我可以對你好，但都在分寸之內。”

 

“可她不是，繁溯是我喜歡的人，我所有的做低伏小都是自願，隻要她想我什麼都會做。”

 

“就像你對我的感情，我對她也是如此。我不喜歡你，別再讓我提醒你了。”

 

要不是魏青宇記憶錯亂，大抵不會如此語重心長的和她解釋。

 

可蔡曉婷不知道，也不會體諒他僅有的‘溫柔’。

 

她的嘴巴抿成一條線，S守住哭聲。

 

待到鼻腔的酸澀淡去，她才張口咒罵：“行啊，反正你們也沒幾天好日子了。”

 

“魏青宇，你早些S，繁溯早些守活寡！真是恭喜你們！”

 

“去S啊！羞辱我，你就活該得癌！”

 

蔡曉婷一邊說一邊鼓掌，整個人顛三倒四，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

 

“你說這些瘋話做什麼！？”

 

我立馬捂住蔡曉婷的嘴，轉頭看向魏青宇。

 

他的手不停發顫，正捂著胸口臉色發白。

 

“阿姨，把魏先生先扶進去休息！”

 

我原是一直忍受她的發瘋，現在也不由得氣得想要揍她一頓！

 

待魏青宇被拉著走遠了，才不客氣的把巴掌甩在蔡曉婷的臉上。

 

“看來你所謂的懺悔不過是害怕報應！蔡曉婷，剛才你說要贖罪？好啊，現在就給我跪下來磕頭認錯！你不照做，就別想走出去！毀了別人的一生，還在這裡惺惺作態！”

 

說完，我踩在她的胸口上，惡狠狠的盯著她。

 

回過神的蔡曉婷臉上的肉顫了顫。

 

她對著我的眼神，害怕得咽了咽口水。

 

不管是在高中還是現在，我的脾氣一直都是不容小覷的火爆。

 

所以她隻敢暗地裡欺負我。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衝突。

 

11

 

對上我的怒火，蔡曉婷慌了。

 

“你要做什麼？！別、別動手，我就是過來看看青宇而已，我走，我馬上走！”

 

她臉色發白，轉身就要走。

 

而我的雙手扣緊了蔡曉婷的脖子，發狠用力，將她的呼吸扼住在我的掌心。

 

她直蹬腿，眼睛開始翻白眼，無法流通的血液漲紅了她整張臉。

 

就在她即將窒息的下一秒，我松開了手。

 

蔡曉婷喘著粗氣，眼睛漲得通紅，神情驚恐。

 

我冷笑一聲，手指遊走在她浮現的青筋上。

 

“反正他馬上就要S了，我S了你再去S也是賺的……”

 

“蔡曉婷，敢不敢和我賭命啊？”

 

我覆在她耳邊，幽幽說完。

 

當然，這是恐嚇。

 

蔡曉婷嚇得壞了，四肢癱軟，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她搖著頭要我放過她，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我不要！”

 

“不要？”我拍了拍蔡曉婷的臉。

 

忽然用力拽著她的頭發，讓她不得不直視我那雙冷到極致的眼睛。

 

“不要的話，給我們跪下來磕頭認錯！”

 

我不去理會女人的抵抗，將她拽到臥室。

 

臉色發白的魏青宇坐在床上，一臉震驚的看向我們，不明所以的張了張嘴。

 

“這、這是怎麼了？阿溯，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他的注意力瞬間被我手上的抓痕吸引，無視了期盼他拯救的蔡曉婷。

 

她張著嘴，喊了幾聲‘宇哥哥’卻沒人認領。

 

那張哭花了的臉滑稽透頂，再也沒了先前的貴氣。

 

我卸了力氣，握住了魏青宇伸來的手，瞪了她一眼。

 

一蹬腳，愣神的蔡曉婷才呆呆的朝他磕了幾個響頭。

 

她不得不面對當下的處境。

 

方才的狂妄蕩然無存。

 

她一邊磕還一邊喃喃自語：“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你S了別來索我的命！”

 

“我、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我那麼有錢，我才不要S！我已經認錯了，放過我！”

 

她說著說著，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想這麼做的，對不起，別再折磨我了，對不起，我要瘋了……”

 

“別再逼我了！”

 

蔡曉婷帶著哭泣，發了瘋的揉搓自己的眼睛。

 

嘴上絮絮叨叨，一直念叨自己錯了。

 

魏青宇不解的看了看我，被我用眼神擋了回去。

 

現在他失憶，我不想給他徒增煩惱。

 

我拽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院子外面去。

 

“今後別出現在我們面前！自己的過錯，別妄想通過別人的原諒擺脫愧疚。”

 

“你就活該一輩子被瘋病折磨下去。”

 

12

 

片刻後，蔡曉婷撿起地上的挎包。

 

她突然神情恍惚的朝我看來，微微側首看我。

 

眼睛被她揉得通紅，幾乎要滲出血來，嚇了我一跳。

 

“我又什麼錯？我就是太愛他。”

 

她眼神空洞，發絲凌亂。

 

這狀態十分異常。

 

我微微皺眉，最後還是幫她聯系了家人接回去。

 

蔡柯旭見到女兒的樣子時，有一瞬間的心疼，但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似乎習慣了她的瘋癲。

 

“我還以為她瘋病好了，沒想到還是這個樣子……”

 

蔡柯旭嘆了口氣，先讓司機把小姐送回去。

 

他留了下來，抽著煙臉色平靜。

 

“魏青宇現在還有幾天？”

 

我沒有理他。

 

他微微側目，叼著那根香煙。

 

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看向了遠處的青山。

 

“我早就想收購魏家的產業，曉婷那時候任性報復也不過是我的順水推舟，錯的人是我，可瘋的人卻是我的女兒。”

 

“繁溯，我覺得我想要賺錢，一點錯都沒有。”

 

“錯就錯在我沒把女兒安排到精英學院，讓她和你們這些下等人一起，害得她喜歡上那個蠢貨。”

 

“現在也算是因果報應，我會把她帶去治療，至少在魏青宇S之前，我會確保她不會再來騷擾你們。”

 

說完，他把煙蒂彈飛，眼神瞥了我一眼。

 

“你當初混入我的企業什麼都沒拿到，就得想清楚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別指望給你的男人報仇，畢竟你和我不是一個階級。”

 

“你們這些蝼蟻，就活該被我碾在腳底下，明白？”

 

我看著蔡柯旭遠去的身影，手忍不住握成團。

 

是，我們是蝼蟻。

 

可企圖抹去黑歷史的操盤手，也不見得會穩居高臺。

 

在我離職後，調查企業稅務的機構早就盯上了蔡家。

 

這場風波也會把他們扒了一層皮！

 

13

 

魏青宇沒撐到我回去，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他睡眠時斷時續，一醒來又會記憶錯亂，我不必和他解釋蔡曉婷剛才的行為。

 

太陽西沉，房間了燈光昏暗。

 

我沒有開燈，就這麼坐著看向魏青宇。

 

如果時間一直停留在這時候該多好？

 

我忍不住向前，手指描摹魏青宇的眉眼。

 

忽然他眉毛動起來，緩緩睜開了眼。

 

“你幹嘛？”

 

“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動手動腳不好吧？”

 

他雪白的臉難得染上一抹紅色，可是表情卻仍舊僵硬。

 

“可我是誰？”

 

“你又是誰？”

 

我湊了過去，吻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直到魏青宇喘不過氣才起身，他臉頰發燙，眼神熾熱。

 

“現在我們是夫妻。”

 

“我家的規矩，接吻了就是夫妻。”

 

魏青宇咂舌卻沒有反駁。

 

隻是愣愣的說了聲好，半張臉便埋在了被子裡。

 

真是……

 

唐突佳人。

 

我鑽進了被窩，不容他反對的睡在他身邊。

 

但唐突多了，也無所謂了。

 

反正過後沒多久，他又不記得了。

 

我合上了疲憊的雙眼，聽著他的心跳入夢。

 

可還是忍不住難受。

 

我留不住他。

 

等他走了，我該怎麼辦？

 

我合上了眼，卻不知不覺的哭了一整夜。

 

14

 

蔡曉婷被帶走後便沒有出現過。

 

有小報消息說，蔡家附近出現了急救車，看來真的是送走了。

 

蔡家本來就有五個孩子，少了她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眼下我更關心的是魏青宇的病情。

 

每過一天，他的身體就愈加虛弱。

 

癲痫的次數越來越多，先前的藥劑像是失效一般。

 

我隻能看著他掙扎得越來越久，卻無能為力。

 

病痛不停的蠶食他的精氣神。

 

“阿溯，我是不是馬上就要S了？”

 

有天晚上，他突然說。

 

我下意識的否認，攥緊了他的手。

 

可魏青宇卻輕輕掙開，費勁的別過了頭不看我。

 

那天後，他的情緒愈加暴躁，摔打東西的次數頻繁。

 

阿姨被嚇壞了，請了好幾天假，留我一個人照顧他。

 

眼下，我聽到裡面的動靜，合上了書，去臥室把鬧別扭的魏青宇推了出來。

 

最近我經常和他去公園散步，想讓他舒心些。

 

他現在連走路都極其艱難，隻能坐在輪椅上。

 

整個人幹巴巴的，幾乎隻剩下一副骨架。

 

有時候，我會覺得時間錯亂，像是看到了魏青宇的老年模樣。

 

我總是忍不住眼眶泛紅。

 

“阿溯，現在是秋天了嗎？”

 

他看著飄落的枯葉，突然問我。

 

我愣了愣，握緊了把手。

 

明明是夏天，我卻點頭說是秋天。

 

“你看醫生說得都不準的，你現在不也還好好的？”

 

“說不定會有奇跡，但時候你又能拉著我的手一起散步。”

 

“加油啊，你一定行。”

 

魏青宇喘著粗氣，艱難的扭頭看我。

 

眉眼裡的悽然，讓我失了神。

 

“秋天到了，為什麼我還沒S？”

 

“我想S啊。”

 

他第一次向我展示出想S的念頭。

 

我愣在原地，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是我嗎？”

 

15

 

魏青宇被束縛在床和輪椅上後，變得不愛說話了。

 

我端著白粥去喂他，被他打翻在地。

 

病痛讓他排斥我的接近，甚至渴望我去恨他。

 

被燙得發紅起泡的手，他看也不看，隻低著頭耷拉著眼。

 

“魏青宇，你可真奇怪。”

 

“以前我被劃傷的時候，你心疼得不行，怎麼現在我被你弄傷了，你卻視若無睹？”

 

我忍不住笑，坐在他身邊，默默抹去眼淚。

 

“這時候了，就別裝了。”

 

“明明舍不得我，卻要假裝兇狠把我推開，用這笨法子折磨我，還是那個愣頭青魏青宇啊。”

 

我不顧魏青宇的反對，拉住了他的手。

 

“別這麼氣我了，生下來的日子好好過，行嗎？”

 

魏青宇咳嗽了兩聲，瘦弱的身子倚在我的肩上。

 

輕得讓我心顫。

 

我合上了眼，微微抬起下颌，卻難以抗拒鼻腔的酸澀。

 

“阿溯，我走了，你就忘了我，自己好好過，別記得我。”

 

“對不起，我就不該去招惹你，害得你要被我牽連。”

 

我氣笑了。

 

“好，忘了你。”

 

“別忘了，當初我拒絕你求婚時，是多麼幹脆。”

 

我也說了狠話，看向他時，魏青宇雙眸暗淡，微微蹙緊的眉頭全是哀傷。

 

他挪開了身子，卑微至極。

 

我再也看不到他當年氣盛的模樣。

 

盡管混亂的記憶會將他帶回到少年，可病痛如同跗骨之蛆。

 

一切都隻能走向終結。

 

16

 

我推著魏青宇在公園走著。

 

公園的老人在聊蔡柯旭被查的新聞，說得有鼻子有眼。

 

“這麼嚴重，估計得槍斃！”

 

我推著魏青宇過去時，恰好聽到了這句話。

 

隻是他睡著了，故事會他一個子都沒聽到。

 

等到夕陽落下，魏青宇才睡醒。

 

這些天他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但這疼比不上腦子裡的痛。

 

他埋頭喝著水時，突然止不住的抽搐。

 

等到止住了，傷口又撕開了。

 

“別著急，我來擦。”

 

魏青宇神情呆滯的看著地上的枯葉，任由我的動作。

 

像是內裡的魂，已經丟了。

 

隻剩個空殼被隨意擺弄。

 

我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回應。

 

忍不住紅了眼，緩緩在他的膝上。

 

眼淚打湿了他的褲子。

 

其實，我強留他下來又是何必？

 

這麼折磨他，算什麼愛他？

 

黃昏時，他又睡了過去。

 

那一覺他睡了很久很久，我站在門口，也站了很久很久。

 

時間似乎比我們分開的那三年還要漫長。

 

17

 

“時間到了，你馬上就不會痛了，不會再痛下去了。”

 

“別怕，別怕，再也不會痛了。”

 

我拉著他的手。

 

重來都不願說出口的話，還是無意識說了出來。

 

我松開手，任他墜落。

 

隻要他能解脫，那我來承受所有痛苦。

 

18

 

夕陽西下。

 

我推著他走在石子路上。

 

魏青宇突然大喊一聲，有些警惕的看我，卻因為身子虛弱，嗆了自己一口氣。

 

“你、你是誰啊……”

 

他含糊的說道，眼神上下打量我。

 

“你猜？”

 

“我猜，是很重要的人……”

 

“因為我一看到你，心都跳得停不下來了。”

 

像是很久以前的記憶碎片。

 

音容宛在。

 

如今，隻剩下我抱著懷中的白瓷。

 

在他停止的時間裡，繼續前行。

 

我矗立在蕭瑟中，感受著風在我身上溜走。

 

沒關系，等我去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