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似乎沒察覺到我的冷漠，又開口問道：「小雅，你最近還好吧？」

這話他是怎麼問出口的？

 

我在心底冷笑。

 

這半年裡，我不敢用智能手機，生怕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評論，不敢聽到電話鈴聲，害怕又是無端的辱罵，甚至連家門都不敢邁出，生怕在外被人認出來。

 

而他，卻還能如此雲淡風輕地問我過得好不好。

 

我聲音嘶啞，帶著恨意回應他：「好，怎麼不好？這都是拜你所賜啊。」

 

他皺了皺眉頭，語氣裡竟帶了幾分指責：「小雅，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當初是我讓你來北城的？還不是你自己要來。」

 

聽到他這樣的話，我隻覺得無比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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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他居然還在責怪我。

 

我站起身，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說道：「這半年裡，我常常在想，要是當初和你說了分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我不用再顧著你的面子，不澄清我們的關系，也不用這小半年都活在擔驚受怕裡。」

 

他眼神閃過一絲不耐，解釋道：「小雅，我隻是想在這個圈子裡站穩腳跟，你知道這有多難，我努力了這麼多年，才到現在這個位置，不能因為愛情就毀了。」

 

「愛情？我們之間有愛情嗎？陳啟楠，愛情應該是需要兩個人互相愛對方的。」我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他伸手想要牽我的手，仿佛還想挽回些什麼，我立馬甩開。

 

此刻的我，已經徹底看清了他。我說：「這麼久了，我真的想清楚了，我們不合適，不應該耗這麼久，現在分開對誰都好。」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怒聲吼道：「俞安雅！你真是瘋了，你以為我還會哄著你嗎？上次還有這次，你不就是看我火起來了，眼紅嗎？你真覺得在我身上花了點小錢，我就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了？」

 

聽他說出這些話，我的心仿佛被無數根針狠狠刺痛。

 

我付出的何止是金錢，還有整整八年的青春和愛。

 

「你要和我分手是吧？好啊，我看是誰離不開誰！」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我的心在滴血，面上卻早已麻木，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了。

 

他繼續惡語相向：「我告訴你，就你這個性子，怪不得你媽當初隻帶走了你弟，你特麼活該沒人要！」

 

原來這才是他的想法。

 

八年來，他都是這麼看我的？

 

或許當初的安慰與愛是真的，現在的憎惡與恨也不假。

 

我苦澀地笑了笑：「和我這種人在一起八年真是難為你了。」

 

「你知道就好。」他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我會離開這座城市，但是八年裡我為你付出的一切，還有這小半年的誤工費，你這個大明星不會出不起吧？」

 

他怒吼：「你特麼不就是想要錢嗎？我給！你給我滾得越遠越好！」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打開房門送客。

 

他怒氣衝衝地走出去，重重地甩上門。

 

那巨大的聲響仿佛也將我們過去的一切都徹底隔絕。

 

13

 

我的世界在陳啟楠離開後，徹底歸為寧靜。

 

他給的錢還算多，也算是加倍給了補償。

 

我離開了這座充滿傷痛回憶的城市。

 

去了自己一直想去的沿海城市，開了一家小花店。

 

日子看似平淡地過著。

 

可網暴給我留下的後遺症卻如影隨形，每天我都習慣戴著口罩示人。

 

即便我心裡也清楚，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或許根本沒人記得我。

 

一個少年的出現忽地打破這份寂靜。

 

他經常都會來到我的花店，挑選一束花。

 

然後笑眯眯地喊：「姐姐，結賬！」

 

起初，我並未過多在意。

 

因為他有好幾次來還穿著校服，我自然無法回應他的示好。

 

隻當他是個普通的顧客。

 

直到有一次，他趁我不注意，故意拽下我的口罩。

 

他衝我笑道：「你居然這麼漂亮，為什麼要戴口罩啊？」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心底湧起一陣惱怒，隻覺得他頑劣至極。

 

仔細看他的模樣，竟和陳啟楠大學時候有幾分相似。

 

我強壓著情緒，冷冷地說：「我對你沒意思。」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當朋友吧，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抱歉啊，就是有點好奇你為什麼一直戴著口罩。」

 

我沒興趣和學生置氣。

 

他肯定是騙我的，我還記得半年前網上那群人說我長得又老又醜。

 

我以為自己能夠忘記，能夠放下，但是這個口罩總在提醒我，還有這麼一件事存在。

 

真煩，我一把扯過口罩，扔進垃圾桶裡。

 

「姐姐，你不會生氣了吧？」少年怯怯道。

 

我冷聲道：「是，生氣了，你這樣很沒禮貌。」

 

「對不起，對不起，我道歉，姐姐你別生我氣了。」他帶著股撒嬌的意味。

 

我並未理會他。

 

14

 

從那以後，他時不時會來店裡找我聊天。

 

雖然我話不多，但他也不覺得尷尬，依舊興致勃勃地分享著他的生活。

 

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陳啟楠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那天，我正在店裡整理花束，他突然走了進來。

 

幾個月不見，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神裡滿是疲憊和愧疚。

 

這麼久不見他兩鬢都長出不少白發，還用口罩和帽子擋住了自己的面目。

 

就算是這樣，我也一眼就認出他來。

 

他走到我面前，輕聲說：「小雅，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後悔。」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他，語氣冷漠：「後悔？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我受過的那些傷害，不是一句後悔就能抹去的。」

 

他急切地說道：「小雅，我現在已經賺到足夠的錢了，我們可以去過好日子了，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冷笑一聲：「重新開始？你覺得還能回到過去嗎？陳啟楠，你當初為了你的事業，毫不猶豫地拋棄我，任由我被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論攻擊，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我迅速躲開。

 

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小雅，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不能沒有你。」

 

就在這時，少年剛好走進店裡。

 

他看到陳啟楠，又看到我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走到我身前，將我護在身後，對著陳啟楠怒聲說道：「老頭，你誰啊？追人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好吧？」

 

陳啟楠看著少年，滿是不耐：「你是誰？這裡沒你什麼事。」

 

少年毫不退縮：「我是誰關你屁事，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他前……未婚夫。」

 

陳啟楠雖然在回答少年的話，眼神卻一直落在我身上。

 

少年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個前男友啊，你不是S了嗎？」

 

我沒忍住偷笑。

 

記得前兩天他問我有沒有交往過男朋友，我隨口一答前男友S了，他居然記到了現在。

 

「你說什麼！」陳啟楠氣急敗壞拎起少年的衣領。

 

少年也揮起拳頭朝陳啟楠揍了過去。

 

陳啟楠被打得踉跄了幾步，但他沒有還手，隻是看著我，眼神裡滿是哀求。

 

「小雅，你就這麼狠心嗎？」

 

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

 

曾經深愛的人，如今卻讓我如此陌生。

 

我開口說道：「陳啟楠，你走吧，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陳啟楠最後隻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花店。

 

離開前，他還惡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我扭頭對少年說：「謝謝你，不過你以後別來了。」

 

不等他問，我就接著道：「因為我累了，你下次要是再來，我隻會把你關在門外。」

 

少年忿忿地看我。

 

他什麼都不知道。

 

可我知道，對一個人沒感覺就該放棄，不要吊著，那太殘忍了。

 

15

 

我以為這一次他真的會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裡。

 

可沒想到，幾天後，我在網上看到了他的消息。

 

他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在發布會上，他宣布永久退出娛樂圈。

 

還澄清了和林楚楚隻是工作關系，和我才是真正的情侶。

 

並且為我遭受的網暴而公開道歉。

 

看到這些消息，我心裡落下一塊大石。

 

終於，一切都水落石出。

 

我登上了好久沒用的智能手機，消息彈窗無不是 99+。

 

我略過那些或是謾罵，或是安慰的消息。

 

找到了陳啟楠的發布會視頻。

 

我在底下一字一句認真評論。

 

「和你在一起的八年裡，我自認問心無愧，沒虧待過你。還記得我們冬天在沒有暖氣的出租屋裡抱團取暖的時候，還有你給我準備生日驚喜，在出租屋裡為我做了一碗長壽面的時候。

 

「我告訴你，那是我第一次過生日，你抱著我說以後的每個生日，你都會陪我過，但是啟楠，那是我們過的唯一一次生日。

 

「後來你進組演戲，終於火了，我以為我們終於要迎來光明的未來了，我以為我終於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了，但是沒有。

 

「你獨留我一個人在八年前的小出租屋裡，守著和你的回憶。

 

「你的不忠讓我惡心，我不是什麼大度的人，無法接受你和其他人打著工作的幌子親密。我從始至終沒做錯過，唯一做錯的事情或許就是愛上你。

 

「陳啟楠，事情總算是說開了，我們也到此結束吧，從今往後，各自安好，感謝帶給我短暫幸福的你。」

 

評論一發出，我看見網友們像當初圍攻我一樣，開始圍剿陳啟楠。

 

他的評論區逐漸變得激進。

 

我看見許多為我抱不平的陌生人出現。

 

隻是我的私信裡也多了許多「問候」。

 

有問我怎麼還活著的。

 

還有責怪我，要不是我陳啟楠也不會退圈的。

 

更有甚者又給我打來了電話。

 

無可奈何我隻能關機。

 

我們要習慣互聯網上有一群下水道老鼠的存在。

 

在現實生活中過得悲慘，就到網上來發泄心中的惡。

 

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有錢有闲，想做什麼都可以，又何必同這些老鼠計較？

 

16

 

過了幾天，陳啟楠又來到了花店。

 

這一次，他看起來更加憔悴，眼神裡卻多了一份堅定。

 

他走到我面前，說道：「小雅，我退出娛樂圈了，我想明白了，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太多，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彌補你。」

 

我看著他，平靜地說：「陳啟楠，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的了。你曾經為了你的事業放棄我，現在又為了我放棄事業，可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一份穩定的愛，是困難當前不離不棄，而不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他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當初分開的時候，我說的話是重了一點，但那都是一時的氣話啊！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你，我們在一起八年了，你真的忍心和我分開嗎？

 

「我現在才明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啊！」

 

我沒說話, 隻是沉默地看他。

 

「小雅，我給你跪下行不行？隻要你肯原諒我……你發的評論我看了，我哭了很久, 小雅, 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沒背景的人, 想要在娛樂圈這種名利場站穩腳跟, 真的很難如登天啊！

 

「我現在隻要你了，隻有你了啊，我們在一起八年了，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分開？當初是我混蛋, 我管不住自己, 但現在我真的, 真的知道錯了啊！

 

「我承認, 林楚楚當時確實對我有好感, 但我為了你, 最後還是拒絕了她啊！」

 

我冷笑一聲：「是嗎？那我真是要替她謝謝你了。」

 

他跪倒在地，滿面涕淚, 嘴裡不斷重復：「小雅，我愛你, 我愛你啊……」

 

「真的有這麼愛嗎？別演戲了。」我冷嘲熱諷道。

 

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小雅，難道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嗎？」

 

我搖了搖頭, 輕嘆口氣：「我們都應該往前看, 你有你的生活, 我也想開始我的新生活。」

 

「小雅……求你最後原諒我一次, 就一次。」他看著我，悲哀又可笑。

 

「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就報警了。對於此類嚴重侵犯個人權益的行為，我將依法捍衛自己的正當權益。」

 

「現在, 請離開我的店。」

 

當初他的冷言冷語，我如今一字一句還給他。

 

他沉默了許久, 最終艱難地點了點頭。

 

「……好，小雅，隻要你能幸福，我也會開心的。」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我心裡的那道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徹底松開了。

 

17

 

從那以後, 我和陳啟楠就再也沒見過面。

 

在我的海景小家裡, 養了很多貓貓。

 

每天和這些可愛的小家伙們在一起, 聽著它們的喵喵聲，看著它們在屋子裡嬉戲玩耍，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寧。

 

曾經，我以為愛情就是我的全部, 為了愛情我可以不顧一切。

 

可經歷了這麼多傷痛後我才明白，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即便沒有愛情，我也能在這平淡的日子裡，找到屬於自己的小確幸。

 

擁有一個隻屬於自己的溫暖港灣, 在這小小的天地裡，自由地呼吸，慢慢地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