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升職後，我送給領導一盒月餅表示感謝。

 

我媽知道了，立刻衝進公司，上吊威脅領導還回貴重禮物，還揚言要告到勞動局，讓公司倒閉。

 

最終她得意洋洋討回了月餅，而我卻被人拍下來發到網上，再也沒有公司肯要我。

 

我哭著訴說委屈，哥哥和爸爸竟一邊吃著那盒討要回來的月餅，一邊誇我媽勤儉節約，治家有方。

 

我被網暴到重度抑鬱，精神恍惚意外身亡。

 

再睜眼，我回到了媽媽來公司大鬧這天。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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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靜，樓下有個阿姨說要找你，看著挺著急的，你認識嗎？”

 

聽到同事的聲音，我猛地回過神來。

 

透過公司落地窗看下去，隻見我媽穿著洗到破洞的上衣，正在樓下不住踱步。

 

來不及多想，我直接下樓。

 

見我出來，媽媽挎住我的胳膊，滿臉慍怒：

 

“走，今天媽給你做主，正正你公司的奢靡之風！”

 

“真是太欺負人了，我女兒憑本事升職，他們竟然敢趁機吃拿卡要……”

 

她的話還沒說，就被我冷漠打斷：

 

“媽，馬上中秋節，我給領導送一盒月餅感謝她的栽培，這是正常社交，不是什麼吃拿卡要，更沒有奢靡之風。”

 

媽媽看著我冷漠的樣子，直接炸了。

 

她一邊揪起身上的衣服向路人展示破洞，一邊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眼淚直流：

 

“小靜，勤儉節約才是咱們的優良品德，你才在資本家手底下待了幾天，怎麼就把美德都忘了？”

 

“他們是不是威脅你送禮？乖囡別怕，媽今天一定給你撐腰，跟我走！”

 

說完，她SS拉住我的胳膊，拽著我去推公司大門。

 

與以往的順從不同，這一次，我沒有任她擺布，反而站在原地。

 

拉扯間，媽媽怪異的衣著和舉動很快引起來往同事的注意。

 

見有人看過來，媽媽那顆表現節儉的心思愈發激烈。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咷痛哭：

 

“欺負老實人喲，這資本家開的公司真是吸人的血，我好好的孩子掉進這樣的染缸裡，也變成了奢侈浪費的敗類！”

 

同事們一臉迷茫地看向我，我無奈地抿了抿唇：

 

“我媽腦子有點問題，不用管她，你們先回去吧。”

 

聽我的話，媽媽呲溜一聲爬了起來，跳著腳地用手指戳我：

 

“李靜你還有沒有人性，老娘養你這麼大，是為了讓你弘揚咱們的傳統美德，而你呢，你不僅奢靡成性，吃反季節的水果，還帶頭送禮搞不正之風！”

 

“有你這樣的女兒，我覺得無比恥辱！”

 

她罵得痛快極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來看看，她有多節儉，有多正直，完全不顧吐沫星子全都噴在了我的臉上。

 

我身心俱疲，趁著她喘息的功夫掏出手機，按下報警電話：

 

“你說得沒錯，我給一直栽培我的領導送了一盒六十塊錢的月餅，這事兒真是太惡劣了。”

 

“要不我幫你報警吧，警察如果不管，你就去上報聯合國，讓所有工農階級聯合起來給你做主，你看怎麼樣？”

 

媽媽的罵聲終於停止。

 

她目光閃爍地看了半天，最終咒罵了一句神經病，甩袖離開。

 

我盯著她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脫力般癱坐在地。

 

2

 

上一世，媽媽就是在這天鬧到了公司。

 

隻因為我在升職後，趁著中秋佳節送給領導一盒月餅。

 

事情被她發現後，她衝進公司，以S相逼讓領導把禮物還回來。

 

她鬧得痛快，領導也很爽快，直接把月餅砸在我的臉上，讓我抱著所謂貴重禮物滾出公司。

 

這場鬧劇被前同事發到網上，我被鋪天蓋地的私信罵到重度抑鬱。

 

然而爸爸和哥哥卻一邊享用那盒月餅，一邊指責我太過奢靡……

 

想著那些令人窒息的回憶，我在豔陽下打了個哆嗦，隨後快步跑進領導辦公室：

 

“王姐，你上次說的出國外派，我想試一下。”

 

王姐聽了我的話，滿眼驚喜：

 

“咱們小靜怎麼忽然開竅了，這是表格，記得用心填，你沒問題。”

 

看著王姐滿眼的信任，我抑制不住會想起媽媽拼命廝打她的模樣，紅著臉道謝後，快步離開。

 

我想通了，隻要我留在家裡，媽媽這顆定時炸彈隨時會毀掉我。

 

我必須走得遠遠的，至於媽媽的節儉美德，這次就讓最欣賞她的爸爸和哥哥好好享用吧。

 

填完申請後，我拎起媽媽手縫的挎包，騎上哐當作響的破自行車回家。

 

剛進家門，就見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客廳沙發上。

 

見我回來，哥哥立刻冷下臉：

 

“李靜，爸媽從小教育咱們的話，你都忘了嗎！”

 

“帶頭搞奢侈風氣，你真是道德低劣敗壞人倫，把你的工資卡交出來，我再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爸爸緊跟著冷哼一聲：

 

“你的事情影響惡劣，我們已經決定向勞動局舉報了。”

 

“自己去聯系這個電話，好好承認自己的錯誤，好好懺悔自己的行為！”

 

我不動聲色收起爸爸遞過來的紙條，冷聲開口：

 

“你們說得真對，但是爸，你不也正想趁著中秋，給領導送一盒冬蟲夏草餡兒的月餅嗎？”

 

我們家家庭條件不差，甚至可以說是有錢。

 

爸爸在單位當了個不大不小經理，如今正是升職的關鍵時期。

 

雖然他總公司的領導崇尚節儉，但下屬單位還是送禮之風盛行。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神秘兮兮拎回一箱包裝精美的禮盒，好奇之餘我多看了幾眼，那盒月餅，價值八萬八。

 

當時想著媽媽的脾氣，我連忙幫著爸爸遮掩，到S都沒提這件事情。

 

如今見我直接說出來，爸媽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爸爸尷尬地直搓手：

 

“你少胡說，自己犯原則性錯誤就算了，竟然還想拉我們下水，李靜你現在可真是惡毒！”

 

“再說你怎麼會懂職場上的人情世故，滾回自己房間反省去！”

 

我懶得爭執，邁步回到自己房間。

 

房門剛關上，媽媽就神秘兮兮地跟了進來，盯著我的眼睛出聲詢問：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假的？”

 

“我為你們李家操勞一輩子才省下來幾個錢，你爸怎麼會偷偷買那麼貴的月餅？”

 

“他平時最珍惜我的美好品格，最愛誇獎我的節儉，李靜，你和媽媽說實話，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撇著嘴揚起下巴，指向旁邊的衣櫃：

 

“可能我爸也覺得你的節儉有些過分吧，不然幹嗎遮遮掩掩。”

 

聽了這話，媽媽怨毒看我一眼，卻還是起身打開了衣櫃門。

 

然而一番翻找後，她空著手笑出了聲，看向我的目光滿是譏諷：

 

“好你個李靜，自己搞送禮那套，被我發現了還想冤枉自己親爹！”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哪來的什麼蟲草月餅！”

 

3

 

此時的媽媽，驕傲得像一個得勝的將軍，看向我的眼中滿是自豪。

 

我略一沉吟，也回過神來。

 

如今佳節將至，我的月餅都送出去了，爸爸的珍貴月餅怎麼還會在家？

 

“蟲草月餅不是送出去了就是在我爸車裡，你自己找吧，我要睡了。”

 

說完，我徑直撲進縫滿補丁的床單，深深閉上眼睛。

 

外派名額要經過考察才能確定，我必須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去應對。

 

第二天醒來，我趕著去上班，拎起破布包時感覺重量不對，打開一看，我的筆記本電腦沒了。

 

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工作這些年，我的所有客戶資料都存在裡面，不僅如此，這臺電腦裡還有很多不能外傳的機密文件！

 

如果這臺電腦丟了，那我的職業生涯，也就徹底完了。

 

見我慌張在客廳尋找，媽媽冷笑著拿起一個筆記本塞進我的手裡：

 

“你不用找了，為了懲罰你奢靡的行為，讓你知道節儉的好處，電腦我已經扔了。”

 

“今後，你的所有資料，就用筆記本手寫，這叫憶苦思。”

 

“這支鉛筆頭你也拿著，以你現在的覺悟，連完整的鉛筆都不配用……”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崩潰地把筆記本扔在地上：

 

“媽你究竟想幹什麼！我用筆記本電腦記錄是合理利用工具！”

 

“你知不知那臺電腦多重要，你憑什麼問都不問就給我扔了！”

 

媽媽被我吼得愣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聲音比我更大：

 

“李靜你現在真的變了，你還知不知道好歹，如果不正一正風氣，改掉你鋪張浪費的習慣，你以後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些墮落的女孩子哪個不是這樣，她們的一生就是被奢靡風氣毀了，我不能看你墮落，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還想開口，就被系好領帶的爸爸打斷了：

 

“你和你媽吼什麼，我不管別人家裡如何，我們家必須以你媽為主，貫徹勤儉節約的精神！”

 

“再說了，我們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你那破電腦根本就沒扔，你媽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你，給你長點教訓罷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身外之物對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大吼大叫，李靜，我對你太失望了。”

 

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模樣，我哭得幾乎喘不上氣，過往的記憶也湧上心頭。

 

幼兒園我和朋友交換玩具，我媽打進別人家撒潑打滾要回來。

 

初中我和同學一起吃飯，她不許我a飯錢，讓我自己撿瓶子去賺。

 

就連我高考，她都以憶苦思甜為由，讓我吃下隔夜飯菜，導致我腸胃炎昏迷入院……

 

回憶著這些令人窒息的經歷，我拼命才控制住再次自S的衝動。

 

而他們卻以勝利者的姿態看向我，口中還是那些乏陳可新的念叨：

 

“現在的年輕人，經濟條件好了馬上就會忘本。”

 

“如果沒有先輩吃苦耐勞的精神，怎麼會有咱們現在的幸福生活……”

 

爸爸欣賞完我絕望的樣子，樂呵呵地出門，任由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倒在地。

 

媽媽看著大開的家門，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別做出這副要S不活的樣子了，別人知道了我治家嚴謹，推己及人，隻會誇我們家家教好。”

 

“就連你爸公司的總經理都在年會上誇獎過咱們家吃苦耐勞的精神！”

 

此時哥哥也從房間中出來，看著我的狼狽模樣，笑出了聲：

 

“李靜，讓你把工資卡交給我，你偏要自己拿著亂花，能有今天也是你活該。”

 

“我們三個都能勤儉節約，偏偏你卻要鋪張浪費，還送禮呢，簡直敗壞了咱們家正直的家風！”

 

我心中雜亂無章，根本沒心思聽他們翻來覆去說這些說了一萬遍的話。

 

此時的我，隻想要回自己的電腦：

 

“我的電腦呢，還給我。”

 

看著我嚴肅的表情，媽媽終於收起了臉上的得意：

 

“電腦借給你哥哥用兩天，他要策劃婚禮，去網吧太貴了。”

 

我冷笑一聲。

 

我就知道是這樣。

 

媽媽總愛炫耀自己的節儉，可從我身上節儉下來的好處，全都給了哥哥和爸爸！

 

我站起身，對著哥哥伸出手：

 

“把我的電腦還給我，不然小心我把你的計劃說出去。”

 

哥哥面色一僵，剛要開口，離開不久的爸爸卻猛地衝進家門。

 

他滿臉怒容，一把抓住了媽媽的胳膊，大聲質問：

 

“我花八萬八買的月餅，為什麼變成了一堆臭魚爛蝦！”

 

媽媽被爸爸的模樣嚇得瑟縮一下，隨後反應過來，跳著腳地指向爸爸：

 

“你還有臉問，我本以為是李靜說謊挑撥我們家庭關系，沒想你還真買那麼貴重的東西去送禮！”

 

“為了懲罰你的行為，我昨天連夜把月餅換成了一堆垃圾，好讓你的小領導明白，鋪張浪費可恥！”

 

她的話音剛落，爸爸的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臉上：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我在崗位上堅守十年才換來的升職，現在全都被你給毀了！”

 

“你知道被比我年齡小的領導指著鼻子罵娘是什麼感覺嗎，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做？”

 

4

 

媽媽不可置信地捂著臉，張口結舌半天才再次發出聲音：

 

“我就是換了，那又怎麼樣，你怎麼能為這種小事打我？”

 

“你明明說過最喜歡我身上艱苦樸素的節儉精神啊，你，你還說小靜帶頭送禮，是中了消費主義的圈套……”

 

在爸爸滿是怒意的注視之下，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哥哥連忙上前勸架。

 

而我看著這一幕，隻是無所謂地挑了挑眉。

 

小時候我如果在一袋水果中選了沒有疤痕的新鮮水果，爸爸就會立刻教唆媽媽來指責我。

 

長此以往，我真的產生了自我懷疑。

 

我吃正常水果是鋪張浪費嗎？

 

為什麼水果要等放壞了才能吃？

 

是我不配吃幹淨水果嗎？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下班的爸爸，

 

他手裡拿著鮮豔通紅的新鮮蘋果，吃得嘴角流汁，幸福無比。

 

那時我才第一次認識到了大人的虛偽。

 

原來他們的所謂節儉，隻是為了做給鄰居和領導看，隻是為了換取一個好名聲。

 

可他們，私底下一樣會做自己嘴上抵制的事情。

 

如今爸爸的升職被媽媽毀了，要怪，那也隻能怪他自己。

 

如果他早點撕下虛偽的面具，好好和媽媽說清外面的人際關系，上一世我根本不用去S。

 

可惜，太遲了。

 

爸媽好一頓爭吵，等二人終於吵累了，就再次把矛頭對準了看戲的我：

 

“李靜，你在一邊笑什麼？”

 

“都怪你，如果不是受你的影響，爸爸怎麼會想起來送禮！”

 

“就是你帶頭影響了我們家庭的節儉大環境，你給我滾回去寫檢討，必須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事兒才算完！”

 

看著兩個人同仇敵愾的模樣，我微微彎了一下嘴角：

 

“好啊，等寫完檢查，我就抽空去一趟勞動局，把我的檢查交上去，讓人民看看我的反思夠不夠深刻！”

 

媽媽聽著我的話連連點頭，爸爸卻一把拉住了準備回屋的我：

 

“送什麼勞動局，你媽已經害得我挨了好一頓罵，現在升職想都別想了，你還想害我被單位開除嗎！”

 

我抿著唇看向爸爸：

 

“那又怎麼了，從昨天到現在對我圍追堵截的是你，現在不讓我反思的也是你，我現在真不明白，我究竟是錯了，還是沒錯？”

 

爸爸不說話了，被我氣得漲紅著一張臉，猛喘粗氣。

 

哥哥第一次見我這麼硬氣，不屑地看向我：

 

“李靜你瘋了嗎，勤儉節約是美德，爸爸就算是有了一時的偏差，但媽媽已經懲罰過他……”

 

他自認為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點，隻顧著刺激我，卻沒看到，隨著他的譏諷，爸爸臉色越來越差。

 

終於，等哥哥得意洋洋說到奢靡浪費遭天譴時，他的臉上也挨了兩巴掌：

 

“你在這裡說什麼胡話，給我滾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