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密閉的空間內，不知哪來的一陣風，我的面紗被吹起。

 

季淮終於發現，臺上的女子，是他未過門的新婦！

 

他神色驚愕，想要救我，老鸨卻聽了天子的命令，不敢放人。

 

我遠遠讀懂了天子的唇語。

 

他漫不經心道，“季愛卿，今夜之後，你不必再娶她。”

 

季淮皺起眉頭：“陛下，秦大小姐畢竟是女子，又是貴妃家姐，誅心至此，陛下讓她如何活下去？”

 

我S伐果斷卻清風朗月的愛人。

 

我滿手鮮血卻君子端方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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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臨“我”的算計和莫大羞辱之下，仍顧忌我的名聲和性命。

 

真好！

 

但他從此不再屬於我！

 

我永不可能再成為季夫人，也永遠不會再喚他一聲夫君！

 

今夜之後，我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所有人提起我，都要吐口唾沫以示鄙夷和輕蔑。

 

而他不再記得真正的我……

 

季淮終究是違拗了天子的意願。

 

我看得出來，年輕的天子很不高興。

 

但他許是覺得對我的折磨已經達到了效果，又不必因區區一個女子同近臣起爭執，因此最終還是默許我被老鸨帶下臺。

 

季淮來到我面前，似是想要說什麼。

 

說什麼呢？在他的視角，我是咎由自取。

 

所有人都覺得，若不是我發狂嫉妒，若不是我惡貫滿盈，怎麼會落得如今這般地步？

 

藥效過去了一些，我終於能夠言語，所以我在他之前開了口。

 

“我會S了薛安。”

 

第16章

 

薛安，當今天子的名諱。

 

我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沒有解釋。

 

在系統的操弄之下，已經不會再有人相信我。

 

我再清楚不過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我此刻憤怒到了極點。

 

憑什麼？

 

憑什麼？

 

母親早早去世，父親不苟言笑，我從小在戒律和束縛之下長大，整日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汙了這所謂丞相嫡女的名頭。

 

然後有一天，我的人生發生巨變。

 

有天外來客告訴我，我是配角，我生來便是推動勞什子劇情的工具。

 

於是我擁有的一切，順理成章屬於另外一個人。

 

我得害她，這樣我才能活。

 

可是我不願意，我從來不是工具，即使無人愛我，無人在意我，我也愛重自己。

 

我決不允許自己染上汙泥。

 

所以我咬牙扛著，這所謂的劇情就像一把刀一樣，每天割我的肉。

 

我行也痛，坐也痛，醒也痛，睡也痛。

 

可痛我也不喊，因為從來沒有人在乎我的想法，我的感受。

 

然而終於有人看到我。

 

漫天風雪中，我赤腳單衣，過往行人有的視若無睹，有的惡語相向，有的還想推搡我兩把。

 

隻有季淮，他願意與我一同前行。

 

我不求他為我遮蔽風雪，不求他為我反抗上蒼。

 

然而即使是一點點依偎陪伴的溫暖，這命運，也吝嗇於給我。

 

我好恨，好恨！

 

我緊盯著季淮的面容，唇齒間染上血腥氣。

 

想來季淮以為我是造此大變心神失守，才會狂悖到居然敢放言要取當今天子的性命。

 

而他不知如何應答，又覺得我的確是有些咎由自取，所以隻是說了一句“秦大小姐好生休息。”便將我送回了丞相府。

 

季淮，你不S我，那個天真到以為自己隻要堅守本心，就可了無憾意的我，也已經S了。

 

我不願害人性命，卻枉做好人！

 

一退再退，一讓再讓，如今，已再無任何退路！

 

那便掀了這天，奪過這刀！

 

對這世道，露出我的獠牙來！

 

第17章

 

我被季淮派人送回府，父親震怒，把我關在柴房，不許人送食物和水。

 

於是我便披著一身薄紗，在柴房吹了一宿的風。

 

冬夜裡的寒風，能一直吹到人骨頭縫裡。

 

“這個新婚夜，是不是永生難忘？”

 

系統的聲音強勢地響起。

 

“你若按我說的去做，今夜本該是你嫁入宮中的大好日子。”

 

“你是我的任務者，我雖不能S你，卻有無數種辦法讓你生不如S。”

 

“怎麼樣？乖乖聽我的話吧，我能讓你翻身，再不用受此等屈辱。”

 

我冷笑。

 

打了這麼大一頓S威棒，就以為可以敲碎我的骨頭？

 

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第二天，聖旨到了，下令讓季淮和我退婚。

 

我跪在那裡，聽宣旨的老太監念著什麼“名節有損，德行不端，不堪為季家婦”的時候，沒忍住笑出了聲。

 

秦珠兒也在，我猜是薛安為了震懾她。

 

告訴她，她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季淮也在，他抿住嘴唇，不曾言語。

 

我這突然一笑，嚇住了他們。

 

確實像個遭受了巨大打擊，得了失心瘋的女瘋子。

 

昨夜過後，我對所有的人和事都充滿了負面情緒。

 

不甘、怨恨、憤怒、仇恨在我心裡翻騰，咕嚕嚕地冒著泡，幾乎要噴湧出來。

 

沒有人靠得住，除了我自己。

 

沒有人可以溫暖我，除了我自己。

 

沒有人不辜負我，除了……我自己。

 

我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到季淮近前。

 

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坦蕩，還有些憐憫。

 

他說，“秦大小姐，保重。”

 

是了，一個設計他成婚的惡毒女子，一個新婚夜失了名節的放浪貴女，給他帶來的，是何等羞辱呢？

 

他隻是退婚，沒有追究丞相府的過失，已然是寬宏大量。

 

可是季淮，我忍不住怨你。

 

怨你曾讓我以為，我不是無枝可依的鳥。

 

即使我知道，失憶不是你的錯。

 

可我此刻已經不願再講道理。

 

你曾許下過諾言的。

 

你曾說過會護我一生一世的。

 

你曾送我充滿希望的野花的。

 

對了，那野花在我院中沒活過半月！

 

早知如此，早該如此！

 

“哈哈哈！”

 

我發出癲狂的大笑。

 

趁他沒有防備，抽出了他隨身佩戴的刀。

 

即使沒了記憶，他還是對我那樣不設防。

 

如同上元節的夜晚，我拽著他的衣角便可輕輕松松將他拖走一般。

 

季淮的神色有些懊惱，他大概也有些不明白，怎麼輕易讓一個閨閣女子奪了刀去。

 

我心神微動，卻在看見他很快警惕地將秦珠兒護在身後之時，冷靜下來。

 

他以為我要害人？

 

我本是打算割袍斷義的，但季淮的眼神太過警惕，我胸口又是一陣刺痛。

 

跟劇情懲罰的那種痛不一樣，此刻的痛，像是能抽幹我所有心力。

 

沒有再獨自忍受的必要了。

 

我假意要自刎，季淮下意識來攔我，我卻精準地將刀捅入了他的胸膛……

 

就讓過去的過去吧！

 

季淮也是，曾經那個愚蠢的我也是！

 

第18章

 

我在新婚夜鬧出如此大的事端，又刺傷了錦衣衛指揮使，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

 

聽說是貴妃求情，才讓天子開恩，留了我性命。

 

讓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在尼姑庵裡的日子很清靜，隻是庵裡的尼姑也愛碎嘴子，常常湊在一起聊些八卦。

 

聽說秦珠兒生了個小皇子。

 

聽說薛安和秦珠兒又濃情蜜意起來，貴妃寵冠六宮，女子無不豔羨。

 

聽說薛安立了皇後，皇後是鎮北將軍的獨女，雍容大度，頗有國母風範。

 

聽說皇後生了個小公主。

 

聽說季淮一直在找什麼人，好像是夢裡的女子。

 

聽說前一陣子薛安又給季淮賜婚，但他回絕了，說一定要找到夢裡的姑娘。

 

聽說薛安笑著問季淮那姑娘長什麼樣子，是哪家閨秀。季淮撓撓頭說不記得了，隻記得那姑娘很喜歡野花。

 

……

 

這些消息已不再能引起我內心的波瀾，我每日沉默地吃飯、睡覺、做工、念經。

 

然而我內心復仇的火焰，一刻不曾停歇。

 

我仍舊記得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我對季淮說，我會S了薛安。

 

S了薛安。

 

S了薛安。

 

S了薛安。

 

系統仍不停引誘我。

 

我假意配合它，以減輕身體上的病痛。

 

它似乎也覺得我是吃夠了苦頭，終於醒悟過來願意跟它合作，因此告訴我，我隻需在庵子裡待三年，薛安和秦珠兒就會來這裡上香。

 

而它會讓我和薛安春風一度，並且一舉得男。

 

到時隻要我溫柔小意，再加上母憑子貴，憑我的容貌和才情，薛安不出多時，就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屆時我便可回宮大S四方，完成惡毒女配的逆襲。

 

我聽得想嘔。

 

但我不再反駁它一廂情願的設想。

 

隻要它能幫我接觸到薛安。

 

我寧可玉石俱焚，也要為自己爭一個公道。

 

第19章

 

三年的時間好像很快就過去了，又好像很慢。

 

快在我每日誦經勞作，今日如同昨日，昨日又如同前日。行起坐臥，腦子裡永遠隻有復仇一件事。

 

慢在我每日仇恨噬心，不得安眠。和我同寢的姑子起夜時，看見我仍睜著眼睛直勾勾望向房梁，嚇得驚叫出聲。

 

從此沒有人再敢同我親近。

 

我也再不需要任何人同我親近。

 

終於，薛安和秦珠兒來上香了。

 

我同系統說，我會在薛安面前假意自盡以示悔意。

 

而我手執利刃，定會被侍衛攔下，到時候梨花帶雨哭訴一番，便有極大可能博得薛安憐惜。

 

它覺得很好。

 

我也覺得很好。

 

所以在系統的幫助下，我袖子裡藏著鋒利的匕首，卻順利地闖入內殿。

 

隻是匕首刺向的不是自己，而是薛安的心口。

 

我雖出手狠絕，但畢竟身體不甚康健，動作不能算快。

 

秦珠兒在宮內好生將養許多年，此刻又在薛安身側，按理說，隻要想攔，未必攔不住我。

 

可是秦珠兒卻沒有動。

 

我衝過去的時候，她下意識要起身撲向薛安。

 

可是她停住了，好像是被嚇住了，動彈不得。

 

但我從秦珠兒的眼神裡看到了猶疑、掙扎和最後那一絲帶著些狠辣的決心。

 

那狠辣一閃而過，隨即變成偽裝而出的恐懼、無措和慌張。

 

女主角決定讓男主角去S！

 

多麼美好的愛情故事！

 

然而即使秦珠兒沒有挺身而出，我也沒能成功。

 

因為還有季淮。

 

行刺天子，罪大惡極，即刻便可將我斬於刀下。

 

可是我輕聲地說，“季淮，我知道你夢裡那個姑娘是誰。”

 

那刀猶疑了。

 

系統反應過來我都做了什麼以後，尖利地喊叫，不停地咒罵。

 

它甚至當場就對我施加了巨大的疼痛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