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休息區現在一個人沒有，男女主兩個小演員也正在吊著威亞對戲。

 

我拿過旁邊的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

 

正準備要不要閉眼休息一會。

 

就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

 

睜眼一看，周時暮已經坐到了我對面。

 

見我在悄悄打量他，他抬眼看向我，準備說些什麼。

 

——這時有吵鬧聲靠近。

 

男女主已經拍完戲，提起厚重的裙擺往我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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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今天的對戲還挺順利的耶。」

 

「最重要的是我們配合默契。」

 

見到我和周時暮坐在休息區內，他們立刻停止說話。

 

向我們打招呼。

 

「周前輩，姜前輩好。」

 

我和周時暮點頭示意後，兩人坐到了我們旁邊。

 

那個女演員似乎很會聊天，帶著整個氣氛都沒那麼僵硬。

 

她是周時暮的粉絲，於是很自然地就聊到了前段時間的演唱會風波上面。

 

「我當時拿了五個設備，還拜託公司的姐姐們幫我搶都沒有搶到。

 

「雖然比不上追了你十年的粉絲，但我也聽前輩的歌有好幾年了，是真的很想搶一張，也傷心了好一段時間。

 

「現在前輩怎麼打算的啊，不打算開了嗎？」

 

女生小心翼翼地問。

 

周時暮聞言應聲。

 

「按工作室那邊的安排，應該快了，到時候我送你們兩個一人一張吧。」

 

女生顯然有些高興過頭，轉而激動地拽住了旁邊男生的手。

 

男生見狀隻是輕輕拍了拍女生的手背，對著周時暮說。

 

「謝謝前輩。」

 

女生好像這才發現有些失態，忙松開手摸著自己的腦袋。

 

臉頰開始有些泛紅。

 

剛剛在掙扎之間，他們手腕間的手鏈露出，是很現代的款式。

 

不符合我們當下拍的仙俠劇。

 

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女生低頭往我們這邊說話，向來大大咧咧的性格難得有些羞澀。

 

「前輩，我們在一起了的，公司知道。」

 

我本想說，我們不會到處說的。

 

可看他倆的表情我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情侶都害怕被外界幹擾。

 

於是我識趣地閉上了半張的嘴。

 

15

 

中場休息很快就結束。

 

那兩個小演員被工作人員叫去繼續拍戲。

 

女生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毫無預兆地轉身跑到我的身邊。

 

她往我的手裡塞了兩條類似繩索的東西。

 

湊近我的耳朵旁輕聲說：

 

「前輩，你們也要好好幸福哦。」

 

「我那天走得比較晚，看見你上周老師的車啦。」

 

話落的瞬間，她跑回前面等著她的男生旁邊。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我攤開手心悄悄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東西。

 

是姻緣廟的紅繩。

 

保年年如今日，兩心永不離。

 

想拿到這個紅繩不容易，因為這家寺廟不收錢，要拿到紅繩，得有持之以恆的耐心。

 

之前我和周時暮也想去姻緣廟求紅繩的。

 

但一直時間對不上，就這樣暫時耽擱，後來有了時間，卻再也沒有機會去拿。

 

我收起手，看向對面坐著的周時暮。

 

遲疑著，不知道這個禮物該不該送出去。

 

女生的意思是，這個禮物是送給我們兩個人的。

 

理應一人一根。

 

可紅繩不能亂戴，我們早已不是她所想的那種關系。

 

我還在猶豫。

 

工作人員替我做出了選擇。

 

今天男女主的對戲差不多結束了，輪到我出場了。

 

我匆匆將紅繩放進了口袋。

 

離開的時候，我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在看樂譜的周時暮。

 

燈光照應下，他五官清晰明朗，不似從前少年。

 

時間帶走了很多東西。

 

我們也是。

 

沒能逃過洪流的衝刷。

 

16

 

晚上拍完戲回到酒店。

 

我躺在沙發上，還在端詳那兩根紅繩。

 

頭頂昏暗的黃色光線下，「佳偶」和「天成」兩個用金線繡成的字熠熠生輝。

 

嘆了口氣。

 

我將紅繩妥帖收起，心想。

 

下次吧，下次給出去。

 

我起身準備關掉酒店裡面的燈光。

 

手機鈴聲在這時候響起。

 

我看見頁面上「青姐」兩個字在跳動，劃過屏幕接聽。

 

「晚晚，我打聽到一個消息。」

 

聞言我又躺回了沙發上，接話。

 

「什麼消息？」

 

「周時暮拍完戲，準備出國了。」

 

「哦。」

 

「诶，不是，你聽我說，他不準備繼續當歌手了。出國不打算回來了。」

 

我震驚地從沙發上坐起。

 

「什麼？！」

 

「他瘋了？」

 

我睡衣也沒敢換。

 

急匆匆地往周時暮的房間跑去。

 

按了幾下門鈴後，周時暮看著我出現他門前，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我緩了兩口氣。

 

看著他身後房間裡已經收拾得很妥當的行李箱。

 

眼眶驀然紅了。

 

「一定要走嗎？」

 

「我不走留在這裡幹嘛？」

 

我咬緊了牙齒，回嗆。

 

「那你去國外能幹嘛！月亮能更圓嗎！」

 

周時暮才終於從話語中提煉出重要信息。

 

「誰告訴你我要出國了。」

 

「啊？」

 

17

 

這輩子我想過被很多人欺騙。

 

唯獨沒想過青姐。

 

我坐在周時暮的房間裡，拿著他遞給我的紙巾，默默擦著眼角殘餘的眼淚。

 

周時暮走到旁邊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水，聽著他給我解釋。

 

「本來我就是唱 bgm 的，在現場待一兩天差不多了，其他的曲子異地錄音也可以，這兩天我還有其他行程，所以就準備走了。」

 

「哦。」

 

我捏著手中的水杯，頭快低到地上。

 

本來想逃避這個話題。

 

但周時暮沒給我逃避的機會。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又是誰給你說，我要出國了。」

 

我該如何解釋。

 

青姐想要八卦的心思太過明顯，跟了我這麼多年，如果我有說謊的意圖。

 

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下午聊天的時候。

 

我沒辦法隻能全部交代了出來。

 

我有想過她有撮合我和周時暮的想法，但沒有想過她這麼快就付諸了行動。

 

18

 

早在周時暮出名之前。

 

我和他是一個公司的藝人。

 

隻不過當時的他是十八線都算不上的無名歌手。

 

我是連致謝名單都找不到的劇場跑龍套。

 

為了省錢，我和他常年住在昏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過得艱辛，但好在彼此取暖，相互打氣。

 

日子並沒有那麼難過。

 

我喜歡吃桃子，小號叫「愛吃桃的姜姜」。

 

周時暮被公司安排去商演回來的時候。

 

偶爾也會給我帶兩個桃子回來。

 

可是，周時暮對桃子過敏，很嚴重。

 

就是碰到桃子毛都會起一身疙瘩的那種。

 

盡管他已經很小心地抽了一層又一層紙巾包著那顆桃子，但是桃子的毛還是會抖落而出。

 

刺得他起一片又一片的紅疹。

 

每次我都於心不忍，舍不得浪費他的心意, 不願意吃。

 

放在角落的位置，排成一排。

 

那時候的我們沒有那麼幸運。

 

大風吹過, 街道上輕飄飄的柳絮會到處飛揚。

 

方宇作為一個小公司，養不起太多的藝人。

 

我和周時暮就在隨時被刷掉的名單裡面。

 

我性格大大咧咧，但偶爾還是會很細膩。

 

路過辦公室的時候, 我聽到了公司高層的談話聲。

 

很快，原來就輪到我們了。

 

我和他隻有一個人能繼續留下。

 

於是那天，我和周時暮大吵了一架，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原本約定要陪伴對方到十年, 現在卻突然變卦。

 

不想陪對方到十年。

 

那天我說什麼都要離開方宇。

 

等周時暮頭冒青筋捏著拳頭離開的時候, 我一個人跑去把堆成一排的桃子拆開。

 

一層一層, 仿佛能想到他小心包裹時的心意。

 

可等到我打開的時候。

 

看到的是腐爛的內裡。

 

我和他最終沒能一同度過那個嘈雜的夏季。

 

19

 

「姜含晚，你其實很不擅長說謊。」

 

周時暮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

 

光影照得他半邊臉龐上昏暗不明。

 

「直到我得知公司那段時間正在裁員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答案，為什麼你會突然說你堅持不下去了。」

 

「但是, 我想你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對。陪在我身邊，我確實什麼都沒有。甚至我後來想, 如果大學的時候，我沒有拉著你一起來娛樂圈, 你會不會有另外的生活。」

 

「另外的更好的生活。」

 

「但真正讓我再次看見你後, 我還是會忍不住用餘光去看你在做什麼。」

 

「我故意搬到你對面住, 故意走錯化妝間，故意, 在各種地點遇到你。本來想的是，要不離你遠點好了, 但我發現，挺難的。」

 

「聽說你會來參演這次的電影，我才答應了他們的歌曲錄制。」

 

「我想最後問你一遍，你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

 

我望著他眼眶泛紅。

 

眼淚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

 

說出了那個早就想說出的答案。

 

「好。」

 

20（尾聲）

 

等我的戲份S青, 剛好撞上周時暮開演唱會。

 

我將戲服匆匆換下，換上自己的衣服。

 

到達現場後我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縱使每天都有遇到他，但我始終認為舞臺上的他又是不一樣的。

 

像是在發光。

 

在場的粉絲從五湖四海而來，趕赴這場長達十年的約定。

 

她們揮舞著熒光棒，大聲嘶吼。

 

「哎呀，為什麼我就沒搶到票呢？」

 

「（滿」我旁邊的位置坐的剛好是之前的那兩個小演員。

 

女生已經感動到流淚。

 

「周老師, 真的，我哭S。全免費。」

 

哦, 對了。

 

周時暮包場, 自掏錢包，請所有粉絲免費看了這場演唱會。

 

不過他能力有限, 場館有限。

 

隻能採取實名制抽獎的方式，抽取部分粉絲來現場觀看。

 

但是，演唱會會在各個視頻平臺實時直播。

 

隻要粉絲願意，在家也可以同享這份喜悅。

 

……

 

公布我們關系的時機, 也是周時暮選擇的。

 

當時剛好我參演的電影大火, 有了些名氣。

 

他開了個直播，一邊回答粉絲問題，一邊公開。

 

縱使還是有部分粉絲會傷心。

 

但以這樣的方式，顯然比冰冷的通知, 顯得更加有誠意。

 

粉絲接受得很快。

 

就算後來我去探班周時暮，網絡上也沒有大面積地出現負面評價。

 

也有眼熟的老粉絲，認出我是多年前在周時暮旁邊的女生。

 

我們逐漸成為娛樂圈人人豔羨的模範情侶。

 

但隻有我們看到那些評論的時候。

 

目光碰撞在一起。

 

滿含的都是破鏡重圓的幸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