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指著頭頂的天,笑了笑。
「明天的事,隻有老天爺知道嘍。」
等到人群散空。
我走上前。
大爺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在確認什麼,然後驚喜地拍了下大腿。
「诶呦,小姑娘我可終於又等到你來了!」
我愣了下,「大爺您還記得我?」
「記得,怎麼記不得。不是你我這攤子到現在都沒人呢。要吃和上回一樣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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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不賣完收攤了嗎?」
大爺笑眯眯從角落裡掏出一個蓋著布的竹筐。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我每回出攤都給你留著一份呢。」
我有些受寵若驚地謝過。
炸完坐下吃的時候,和大爺闲聊。
我問大爺每天這麼多人,忙得過來嗎。
他頭搖得和手裡的蒲扇一樣快,
「忙不得哦,一抬眼人都烏泱泱的,我恨不得是那溝裡的八爪魚。」
我說那怎麼不讓家裡人來幫忙,還能多掙點。
大爺少有的沉默,轉頭望向別處。
再開口帶著幾分苦澀和自嘲。
「家裡人,哈,有錢給才是家裡人,沒錢隻能被掃地出門。」
「他們早就恨不得躲我躲得遠遠的,就怕賴上他們,讓掏一分錢。」
「我老伴兒,淑芬,他們親娘!去年查出急性白血病,大冬天啊,外面雪都堆到半個小腿厚了,他們就這麼把親娘扔在門外。要不是、要不是我趕回去的及時,人沒病S就先凍沒了!」
「看我和淑芬老了,出去找活幹也沒人要了,沒法兒再像以前那樣貼補他們,大兒子推給小兒子,小兒子推給大兒子。沒人要我們。」
「我就出來支個攤兒,掙點醫藥費給淑芬治病。可錢還沒掙夠呢,人就沒了,不到兩個月,晚上吐了好多血,就這麼走了,連句話都沒留給我。」
大爺頓了下,聲音哽咽。
黝黑的臉上颧骨突出而顫抖,像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指抹了把眼角的淚痕。
「掙再多有什麼用呢,不是時候了。」
「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親娘沒了快一年了,親爹也有病快S了。」
看著他,我心裡和喉嚨都說不出的難受。
大爺和小老頭很像,小時候他老愛捉蟲子炸給我吃,他說這是城裡人吃不著的好東西。
小老頭走的時候,我沒趕上看他最後一眼。
我強忍著鼻間的酸澀,勸慰。
「沒事的大爺,我幫您,咱們掙多多的錢,現在醫學發達了治得好的。」
他咧開嘴,眼淚流了滿面。
在笑也在哭。
「治不好嘍,癌症晚期。醫院都讓我回家了,說過了治的時候,讓我回家想吃啥吃啥吧。」
「也是奇怪,原本躺床上動不了,現在能走能行,擺攤存個棺材錢。就等老天什麼時候想起我,再把我收回去了。」
所以他才說,明天的事隻有老天知道是嗎。
我拿著碗的力道加重。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下去,隻能道:
「沒事的,人都要S的,說不定我也快S了。」
誰知大爺聽了這話,突然抹了把臉,站起來跺了跺腳,向四周鞠躬。
「呸呸呸,打擾打擾,孩子還小,不懂事亂開的玩笑。天上地下不要當真。」
「......」
大爺像是擰上的水龍頭,一下收起所有的傷感。
他問我明天還來不來,他到時候給我多留點。
「......來。」
我吃完要付錢的時候,大爺S活攔著不讓。
反而從車廂裡掏出存錢罐,塞到我手裡。
「雖然老頭子我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時尚,但我也知道他們都是因為你的影響才來的,這賺的啊應當分你一半。」
「這些你先拿著,還有的我存家裡了,明天給你拿過來。」
我再三拒絕,他很執拗。
我說,「這樣吧,明天我來幫您一起忙,月末您給我發工資。」
「這哪行?」
「您很像我爺爺,就當我再看看他,好嗎?」
就這樣,我們做好了約定。
大爺說,以後我想吃多少吃多少,他管夠。
20
到家時,外面飄起了小雨。
客廳沒開燈。
本該在書房辦公的男人靜坐在沙發上,而一旁餐桌上的菜一動沒動,隻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紅酒。
他垂眼,隨意般問。
「吃飯了嗎?」
我淡聲道。
「吃了。」
「哦。我還沒吃。你吃的什麼?」
「蟲子。」
他沉默幾秒,才嗯了聲說:「挺好。」
我沒接話,徑直往房間走去。
經過沙發時,衣角被扯住。
「你真不喜歡我嗎?」
「......不喜歡。」
「哦。可我很喜歡你。你是不是沒有安全感?還是覺得我們發展的太快?其實我可以等的,等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知會我一聲。我反正隨時都做好了和你過一輩子的準備。」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微不可察動了動。
他仰頭盯著我,眼眸漆黑。
「一點喜歡都沒有嗎?」
「沒有。」
「不信。」
一副耍賴的模樣。
此時胸口突然傳來悶悶的鈍痛感,心慌的同時胃裡一陣反酸。
我著急打發他,聲音提高了幾分。
「就是沒感覺就是不喜歡,你怎麼這麼煩人?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他的呼吸逐漸加重,撒開手,從牙縫裡擠了句。
「好,那我走就是。」
然後憤怒起身,奪門而出。
他走後,我迅速衝向衛生間。
喉嚨一陣發緊,捂著心口劇烈地咳嗽,隨後嗓子眼裡湧出一股腥甜。
吐出來,是血。
我怔愣地看著,心底發涼。
腦海中回憶起幾個月前還在上大學時。
那時候我還在為獲得直博名額而開心,為了慶祝,我和幾個室友一起約好爬山。
隻爬到一半,我突然心絞痛,呼吸不上來,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
院長專家都圍了一圈,等檢查結果。最後他們討論很久,確定我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還是極為罕見棘手的擴張型心肌病合並心肌致密化不全。
我當時整個人是懵的,因為前二十二年一直很正常。
後來專家說,我出生時做過心髒手術,還調出了對應的報告。這場手術在幾十年前算是全國首例,尤其成功,還登過報紙。
我能活下來本身就是個奇跡,平安無事活到今天也是極其幸運。
如今心髒再次出現問題,需要二次手術,但手術的成功率極低。
我聽見自己冷靜問道:
「如果不做手術我還能活多久?」
「可能半年,也可能幾個月,誰也說不準,也許你會一直幸運下去。」
但幸運沒有再延續。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無法再適應以前那種高強度的學習,時不時會心悸,呼吸不上來。
甚至,還咳出一次血。
於是我主動放棄了名額,選擇直接畢業。
但我沒有和父母說實情,就說自己卷累了,想躺平。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怕他們會接受不了。
同時心底也存了些陰暗的好奇,好奇一個出生不被歡迎的且如今重病的女兒在失去價值後還會不會被愛。好奇一輩子以面子大過天的媽媽發現女兒不再滿足自己的期待後會作何反應。
人在快S的時候,總會矯情一些。
總歸也沒多少時間可以活。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暴雨如注。
陳淮安還沒有回來。
我放水衝走血跡,反思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些。
於是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
「你在哪,我怎麼找不到,外面的雨好大,我好害怕。」
對方秒回。
「你是會穿牆術還是隱身術?」
「我就擱門口蹲著哪也沒去,你出來了麼我請問呢?」
我:......
「我走太急,直接跳的窗戶。」
下一秒,門被拉開。
「我看看你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笑沒笑。」
站在客廳拿著手機的我:「......」
21
以前是被催著直播上班,現在為了避免尷尬,每天積極出門擺攤。
不過幸好,最近也不知道陳淮安忙什麼。
每天出門比我早,回來比我遲,住同一個屋裡也幾乎碰不著面。
心裡也倒輕松點。
都說互聯網沒有記憶。
可當我不戴口罩出現在攤子上時,對準我的手機密密麻麻和蒼蠅眼有的一拼,搞得我莫名有了包袱感。
那些罵我的也隻敢在網上膽大包天,現實裡唯唯諾諾。
能追到線下排隊的,都是圖個熱鬧,沒什麼惡意。
每次出攤人群烏壓壓的,一天比一天多。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像幼兒園嘰嘰喳喳的小朋友。
他們每次光明正大偷拍我就算了,還非得加點互動。
甚至有不少玩梗的貼臉開大。
「姐,採訪一下是什麼導致了你現在擺攤賣炸串?是沒錢嗎~」
「冤大頭呢?他怎麼不來,是不喜歡嗎還是跑路了?」
「吃完炸蟲子會變身嗎?你的分身——我不談戀愛!」
「咱媽是不是想換個女兒?你看我行不行?」
「姐,我是你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啊你看看我。」
「炸串也能砍價嗎?」
我微微一笑,看著那些鏡頭,內心告訴自己要謹言慎行。
但沒過幾天我就裝不下去,沒了耐心。
逐漸恢復本性。
他們:「姐,給我多放點唄。」
我:「要不把鍋都送給你得了。」
他們:「姐我是大學生,可以免費送我嗎?」
我:「可以,站前面來,我看看到底誰這麼不要臉。」
他們:「姐你怎麼不理我,是不愛了嗎?」
我:「大愛無聲。」
他們:「這吃著有點幹巴,能配點魚子醬不?」
我:「耗子還想吃貓奶,自己的命運自己改。」
他們:「為什麼炸S了才給我吃,歧視我嗎?」
我:「你這種治好了也流口水。」
他們:「吃了這個能讓家暴我的男朋友對我S心塌地嗎?」
我:「你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
他們:「可以喂二百多個月的寶寶吃嗎?」
我:「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他們:「姐你可以罵我兩句嗎?」
我:「再這樣信不信我給你一鏟子。」
......
次數一多,網友紛紛把我的語錄剪成合集,發到網上娛樂。
說我的真實性格很好玩,金句頻出,因此意外收獲不少粉絲。
這造成的後果就是每天越來越多的人找我玩梗,我不理他們就去霍霍大爺。
爺爺一直喊,像葫蘆娃。
大爺一開始還會偷偷跟我感慨,沒聽到自己親孫子喊過自己一聲爺爺,現在也算是彌補遺憾了。後來喊的人太多,大爺說自己快耳鳴了,晚上睡覺耳邊都是爺爺。
於是大爺開始裝聾,喊啥就隻是笑呵呵點頭,實際耳朵裡塞了兩團棉花。
期間也有不少廣告商找上門,但我和大爺都沒有發展自媒體的想法,也就作罷。
這天傍晚。
突然出現兩對衣著樸素的中年男女,還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我一開始沒認出來,直到他們氣勢洶洶地撞開人群,二話不說哭著跪向大爺。
「爹啊,我們可終於找著你了啊!」
我才知道原來是大爺的無良兒女找上門了。
為首的胖女人從地上咕嚕爬起來,指著我就罵。
「就是你個S千刀的拐走了我公公是吧?他這麼大把年紀,你怎麼狠下心壓榨他?!」
「我公公現在火的不得了,你就仗著他什麼都不懂,利用他賺大把的錢,讓他在這大太陽底下幹苦力活!」
「就以為老人身後沒人撐腰唄,黑心肝的賤蹄子,肚子裡裝的什麼壞水啊!」
像是串通好,那邊兩個兒子已經抱著大爺的腿,和小孫子一起哭的假模假樣。
「爹啊,你受苦了啊,咱們這就來接你去過好日子了!」
故作哀嚎的聲音迅速吸引來一大批吃瓜的目光。
不知情的圍觀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我算是聽明白了,無利不起早,就是看大爺火了想來分一杯羹唄。
我氣笑了。
「好一副煽情的畫面啊,孩子S了你來奶了,大鼻涕流嘴裡知道甩了。怎麼早不找遲不找,偏偏這個時候看大爺日子好起來了才知道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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