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陳倦逐漸放大的瞳孔。

過了一會他緩過神來，學姐對我的稱呼似乎給了他極大的自信，他眼裡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你……你，真的是你！」

我人傻了。

本來我長得就有點男生女相，從小就有很多人誇我漂亮。

但如果沒有學姐「助攻」，正常情況下，想必陳倦也不會如此堅定。

「你沒化妝我差點沒認出，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沒化妝是另一種感覺，不是不好看的意思我不是……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我是想說你……剪了頭發也很好看。」

「……」

算了忍忍，一周後能說話了我一定專門找到他告訴他。

他還跟在我身後解釋：

「其實你穿休閑服也挺好看的……不，不是穿裙子不好看的意思，你穿什麼都好看，隻是風格不同。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有一個龍鳳胎兄弟……不，不是說你像男生的意思。

「但其實是有點像男生，不是貶義的意思，我隻是想說你……你這樣很帥，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我……」

我忍了一路，腦子裡臆想著幾天後我要把他抵在墻上指著他鼻尖問他，老子是男生，我看你還敢不敢說喜歡了。

陳倦不跟著我以後，我收到了卷心菜發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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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卷心菜：【我好像搞砸了，她看起來很生氣。T-T】

真愛社區：【你做什麼了？】

真愛社區：【到底變沒變？】

悲傷卷心菜：【打個比方，就像是核桃，殼變了，核沒變。】

悲傷卷心菜：【她和之前一樣高冷，就是外觀變了。】

真愛社區：【沒以前好看了？】

悲傷卷心菜：【不是，更清爽了，我更喜歡了。T-T】

不知道怎麼個清爽法。

卷心菜答應我，如果他和女神在一起了，一定給我發合照，讓我看看他女神真的跟別的女生很不一樣。

這周過得很痛苦。

因為陳倦會時不時來我們學校找我。

還是和之前一樣，我不是排斥他這個人，我隻是痛苦於我想早點開口告訴他。

中間我想過各種辦法。

比如拉他進男廁所。

他力氣比我大，及時拉住我：「不行不行，我們慢慢來，這……太刺激了。」

比如我想把短袖脫了光膀子給他看。

他按住我的雙手：「不行不行，還是有點快。」

一周後，我的嗓子終於可以說話。

我迫不及待地主動去隔壁學校的體育學院找到陳倦。

「陳倦，我男的。」

一句話，把他幹蒙了。

那天之後，陳倦再也沒找過我。

14

陳倦消失後我的生活恢復了往常。

但我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開學後因為學務繁忙，我和卷心菜也不像暑假一樣每天聊天。

悲傷卷心菜：【博主，核桃的核變了。】

真愛社區：【性格和之前不一樣？】

悲傷卷心菜：【不是性格，是……我們見面說吧，可以嗎？】

我們之前就說過要見面，借此契機正好可以轉為線下好友，我立刻就同意了他的提議。

約在一家炒菜館。

等我到的時候，就看到我們約好的位置坐著陳倦。

電光石火之間，我一切都明白了。

「你……你怎麼來了？」

陳倦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我知道他現在不想見到我。

但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他：

「我就是真愛社區那個博主。」

不歡而散。

他無法一下接受我的三重身份。

我也無法突然接受陳倦就是卷心菜的事實。

我和卷心菜的聊天記錄就終止在那一天，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傳來。

陳倦和卷心菜接二連三的離開讓我有些適應不了。

我每天變得鬱鬱寡歡。

一個學期幾個月，很快就這樣過去了。

我勸自己，孤獨才是人生常態。

可是我又不明白。

明明室友和同學都在身邊，我為什麼還覺得孤獨？

寒假短暫又漫長。

放假的每一天裡，我都能想到暑假的時候我和卷心菜一起吃雞熬夜度過的每個快樂夜晚。

其實我早就不覺得陳倦就是卷心菜這件事有什麼了。

隻是陳倦他應該很介意吧。

先是發現自己喜歡的女生是個男人，後來又發現自己的情感網友就是這個男人。

他一定恨死我了吧。

我登錄自己的情感賬號，看著那個很久沒有上線過的「悲傷卷心菜」的頭像。

我沒頭沒腦地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悲傷真愛社區」。

15

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我夢到我和陳倦兩個人在夢裡真人吃雞。

他背著一把 M416，在我身旁瘋狂丟急救包。

他頂著平時那張一見我就臉紅的臉，長手長腳笨拙地往外掏裝備。

邊掏邊對我說：

「寶寶都給你，我的血包都給寶寶用。」

我說我不要，我還有，他又突然把我抵在墻上。

「那我能……親你嗎？」

和之前他問過我的那次語氣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夢裡我沒有推開他。

等我醒來後，我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是男生啊，怎麼會做這種夢？

寒假就這樣變得更加難熬。

我碰到剛結束分配宿舍的學姐。

「一起吃飯啊！」

「可以。」

我和學姐並排往食堂走，學姐性格活潑，一路給我講重新分配宿舍的趣事。

經過國旗臺廣場的時候，從一堆外校來體育訓練的人群中，我看到了陳倦。

幾個新入校的小女生上前圍住他。

「學長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吧，可以加你聯系方式嗎？」

「學長，可以以後教我鍛煉身體嗎？我們單獨聊？」

「學長我也想鍛煉，學長先教我。」

……

我落寞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積滿了不悅的莫名情緒。

剛剛我還想著如果碰到他，我或許可以嘗試主動跟他說話。

現在看來他根本不缺說話的。

皺著眉頭，我和同樣皺眉的陳倦撞上了視線。

學姐大大咧咧拍了我一下。

「看什麼呢？哎喲，這男的不上次外校那個嗎？」

陳倦眉頭皺得更緊，帶著憤恨的目光。

原來他真的討厭我。

有奇怪的情緒開始每天纏繞困擾著我。

那些小女生圍著陳倦的畫面怎麼都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同時存在我腦海裡的還有陳倦之前對我的種種關懷。

他那麼體貼的男生，下臺階都會幫我提裙擺。

當時我對此不屑一顧，甚至覺得煩人。

現在卻時時刻刻惦念起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至少我，不會對他那麼兇了。

他是很好的男生。

喜歡他的人多也正常。

16

可是我不正常了。

我感到有東西在失控，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偏離。

我摸不清楚狀況，茫然若失地打開電腦。

登錄我的情感賬號，我發布了一條暫停接單的動態。

【暫停接單一段時間，情感博主好像處理不好自己的情感了。】

發完動態，我蒙著被子睡了。

第二天醒來我的這條動態炸出了好多評論。

大多都在感謝我之前的幫助，希望我也可以處理好自己的情感，期待我的回歸。

頂到最上邊的一條評論十分矚目。

【Follow you heart.】

早餐學姐約了我，她說她突然被室友放了鴿子，問我可不可以一起吃。

我剛好在去食堂的路上，就和她約在食堂門口見面。

食堂門口，我再次看到了陳倦。

他一個人，穿著幹凈整潔的白色衛衣。

我覺得那條評論說得沒錯。

人生短短三萬天，想做什麼就去做咯。

還不等我開口，陳倦從學姐身旁拉了我一把，將我拉到他身側。

「聊聊。」

學姐快速警惕，瞇著眼瞥向陳倦拽著我胳膊的手。

「你們……」

像是想到什麼，她反應迅速地恍然大悟。

「其實——我室友沒鴿我。」

然後悶頭獨自扎進了食堂門簾裡, 走得很悲壯。

陳倦把我拉到一邊的小路, 低頭就問：

「你喜歡她？」

「當然不是，她就是我學姐。」

我答得迅速，但這是我們坦露身份後第一次面對面說話，難免我就耳熱起來。

「那你……喜歡女生嗎？」

我沒想到他會直接問這種問題, 以為起碼會先有幾句寒暄之類的，所以一整個答不上來的狀態。

我喜歡女生嗎？

一年前, 我堅定地知道自己喜歡女生, 如果有人問我這種弱智問題，我甚至會在他腦門上來一拳。

但是現在……

「我不知道。」

「那你……喜歡男生嗎？」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向著不可逆轉的方向控制不住地到處亂撞。

我喜歡男生嗎？

我……

一夜夜羞於啟齒的夢, 讓我不能否定這個答案。

「或許。」

「那你，喜歡我嗎？」

我的耳尖滾燙, 眼神縹緲地看向陳倦。

我喜歡他嗎？

「盛珣, 我喜歡你。」

陳倦說這句話的時候, 是我從未從他嘴裡聽到過的篤定的語氣。

不用他說，我都能明白這是他思索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來的。

因為我了解卷心菜。

卷心菜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他還是做了解釋, 語氣又恢復了局促和不好意思。

「剛開始知道你是男生的時候……我特別不能接受。

「可是後來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是這樣想的, 你認真聽聽。

「你穿女裝的時候，我對你一見鐘情。

你在網絡上, 我們可以無話不談。你卸掉女裝, 我又對你一眼心動。我似乎無意間喜歡了同一個人三次。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已經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了。

「什麼？」

「意味著我喜歡任何時候的你，無論你是什麼樣的, 我好像都逃不掉喜歡你。

「所以你是男生這件事，我想說的是……我還是喜歡你。」

17

「我記得你說過……你如果是個姑娘，肯定找我這種細心的男生談戀愛。」

我的心臟已經跳到嗓子眼。

陳倦喉結大幅度上下滾動，緊張給他帶來不自覺的輕喘。

「那你如果不是個姑娘呢？可以……找我這種男生談戀愛嗎？」

我原本緊張激動到快崩掉的情緒一下頓住。

身側的拳頭默默捏緊。

「陳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老子本身他媽的就不是個姑娘！什麼叫我如果不是個姑娘呢！」

陳倦明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想抓我，又收回手，不知所措地撓撓後腦勺。

「不不……不好意思，我太緊張了, 那你如果是個男的, 會跟我談戀愛嗎？」

「我、本、身、就、是、個、男、的。」

我終於有嗓子喊出來了。

這一天我等很久了。

我撐起腳一把摟住慌亂的陳倦，直接親了上去。

因為不論男女, 在感情這件事上, 我要做的就是——

Follow my heart.

……

番外

陳倦給我表白那次，是他主動的唯一一次。

因為之後他……

「陳倦，你其實不用對我那麼客氣。」

「我、我怕你不想……」

怎麼可能？

「你不用每件事都徵得我同意再做。」

「禮貌性問一下……」

我渾身已經充血，氣得有些咬牙切齒：

「那、你、也、不、用、解一顆扣子問一下吧！」

「那那、那我不問了，寶寶別生氣, 別生氣。」

我傲嬌地撇撇嘴。

就喜歡聽陳倦哄我。

「那我……現在可以進……」

我暴躁地翻個身。

「請進！」

「誰請進？」

我一下反應過來。

「好啊你, 你故意的吧你！」

陳倦淺淺笑了一下, 將頭埋在我身上。

「寶寶，快告訴我，誰請進？快告訴我, 我真的不知道，快告訴我……」

「你學壞了。」

「跟你學的，情感大師。」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