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類別:腐看天下
  • 更新時間:2024-11-07
  • 本章字數:3862

周子舒皺著眉看著自己被震開的手掌,隻見葉白衣回過頭來,涼涼地說道:“不錯,你可總算是把他給逼死了,滿意了吧?”


隻有溫客行還算有點良心,彎下腰把張成嶺給“撿”了起來,手掌抵住他後心,一縷細細的真氣打進他身體裡,半晌,才輕輕地“咦”了一聲,說道:“這小子……經脈竟然天生就比一般人寬許多,難不成倒是個奇才?”


周子舒道:“不錯,那回他被魅音震傷,我幫他調息的時候便發現了。”


他從溫客行手中將張成嶺接了過來,少年臉色蒼白,眉心還緊緊地皺著,褲腳吊在他腳踝以上,有些局促了,像是短短一月半月的功夫,他就又長高了一些。張成嶺生在張家,乃是張大俠獨子,這麼多年,本不該這樣不濟,周子舒那日幫他療傷的時候就發現,這孩子內功的根基竟然打得十分牢固,隻是他自己竟用不出。


就好比是個拿了利器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


葉白衣見狀也頗感興趣,伸過一隻手在張成嶺身上上下捏了捏,奇道:“世界上竟有這樣的人,腦子奇笨,筋骨卻生得極好,老天爺這是要讓他好呢,還是讓他不好呢?”


隨後他看了周子舒一眼,說道:“他經脈寬順,本是極好的材料,悟性卻太差,反而比旁人更難以摸到門路……嗯,你可以再逼他一點,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


萬幸,張成嶺是暈過去了。


因為張成嶺,其他三人當天便決定找地方住下,等這小鬼一宿再進山。周子舒半夜裡照例準時被他身上的釘子折騰醒,他蜷起來成一團,手指壓在胸口上,並沒有調內力去壓制,隻是睜著眼躺在床上,目光望向那窗口射進來的月華,看著像是發呆——用心感受著身上那些釘子。


和以前相比,現在七竅三秋釘發作起來,已經不單單是疼了,原來那種如同有人拿著小刀子在他胸口攪動的感覺好像減輕了些,也或許是他已經對此麻木了,而漸漸的,生出一種仿佛有東西壓在他胸口上一樣的感覺,吐息間氣息變得不再順暢,而這幾日以來,仿佛越來越明顯了些。


周子舒知道這是一種徵兆——三年的時間,已經走了一小半了。


很久以前,他一直以為這多出來的三年是一種恩典,可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另一種酷刑。


死並不可怕——這二十多年來,他能活到現在並不容易,他逼著張成嶺學功夫的所有手段,都是他小時候經受過的,甚至更嚴酷,甚至他還沒有那孩子那樣的天分,能夠毫發無損地承受那些嚴酷。他經歷過足夠多的事,多到讓他能夠不懼怕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他活著尚且不怕,死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然而讓他難受的,卻是這三年需要數著天等死的日子。


他熬過了那麼多,心志堅定,從未有過死志,卻要在這最自由、最了無牽掛,最快活肆意的日子裡等死,不是很諷刺麼?


周子舒發現,這大概是他幹得又一件蠢事。

Advertisement


這時他的門被從外面輕輕敲響了,周子舒愣了一下——溫客行和葉白衣那兩個貨都是從不會敲門的。他便從床上爬起來,胸口一陣鈍痛,險些又讓他躺回去,周子舒一隻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勉強調動真氣將那窒息一樣的感覺壓了回去,這才陰沉著臉去開門。


張成嶺站在外面,還猶猶豫豫地舉著一隻手,好像還要再敲,門開了,他一見周子舒臉色不好,立刻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又內疚又痛苦地低下頭,嘴裡蚊子似的嗡嗡道:“師父。”


周子舒皺眉,問道:“你做什麼?”


張成嶺嘴角往下撇了撇,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表情,說道:“師父,我剛醒過來……就睡不著了。”


周子舒雙手抱在胸前,靠在門框上,冷笑道:“於是……你的意思是,讓我唱搖籃曲兒哄你睡覺?”


張成嶺頭埋得更低了,周子舒簡直擔心他的脖子要斷了。此時已是深冬,就算是蜀中,半夜也是相當涼的,周子舒身上內傷發作,有些不耐寒,隻覺得小風吹在身上,還有些冷,便從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同時不耐煩地看著張成嶺,問道:“你能不能痛快點,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張成嶺小聲道:“師父,我又夢見我爹他們啦,都這麼長時間了,你說我怎麼還沒忘了呢?我是不是特別沒出息?”


周子舒一怔,半晌,張成嶺以為他不想理自己了,偷偷抬起頭去看他,心裡十分後悔自己就這麼貿然跑過來,卻發現周子舒側身往旁邊讓了一步,對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示意他進屋。


張成嶺便如蒙大赦似的,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


周子舒點了燈,屋裡也沒水,他便拿起個杯子,解下酒壺倒了半杯酒,遞給張成玲。張成嶺不知他的酒烈,一口喝下去,隻覺得一股小火從喉嚨一路燒進了肚子裡,當時臉就紅了,嗆得說不出話來。


周子舒看著他那傻樣,板著的臉就忍不住稍稍松動,偏過頭輕笑起來。


張成嶺這還是第一回看見他這位“嚴師”,用他自己的臉對著自己笑,簡直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傻愣愣地看著他。


當年江南相遇,他無依無靠,身邊隻有這個對別人說話口若懸河、一對著自己就寡言少語的男人,於是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知道師父好,忍不住想親近,可又怕自己惹人煩——雖然師父也確實是看起來一直很煩他,慢慢地,這小心翼翼便成了敬畏,每次跟他說話,都要戰戰兢兢一番。


可是即使這樣,他每次心裡難過的時候,又還是忍不住來找他——在張成嶺心裡,師父和爹看起來真是從頭到腳都不一樣,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人。


那樣高大、強悍,還有……對他好。


張成嶺便說道:“師父,咱們跟著葉前輩來找那個傀儡莊,問琉璃甲的事,問清楚了好多年以前的事,是不是就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我爹了呢?”


周子舒挑挑眉,避重就輕地說道:“那誰知道。”


張成嶺便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了一會,說道:“師父,你說會有人無緣無故地殺人嗎?我想了好多,他們要殺我爹,是不是因為我爹做過什麼壞事呢?”


周子舒想了想,這問題太大,把他問住了,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低頭看那小鬼,仍是一副愁腸百結雙眉不展的模樣,便一把拎起他的領子,將他拽出屋外,說道:“既然你白天睡多了,現在闲得蛋疼合不上眼,不如笨鳥先飛好好練功吧,我看我是逼得你還不夠,竟能讓你有精力繼續胡思亂想。”


他說著,從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猝不及防地屈指向張成嶺彈了出去,張成嶺躲閃不及,正中腦門,“哎喲”一聲,小石子又到,他不得已,隻能連滾帶爬地閃開,隻聽他那惡魔師父嗤道:“我教你的功夫裡可沒有‘狗吃屎’這一招。”


張成嶺這會兒什麼都來不及想了,隻能全力應付那天羅地網一般籠罩下來的小石子,直到周子舒一把石頭都打完了,他才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把那口氣吐出來,便聽周子舒道:“你那是流雲九宮步?蜘蛛都比你爬得好看!前幾式走得還像點樣子,後幾式那是什麼東西?你就在這,給我從頭到尾走一遍,再錯打斷你的狗腿!”


張成嶺誠惶誠恐,簡直像是嬰兒學步一般,每抬腿之前都要深思熟慮一番,比那瘸腿老太太走得還小心翼翼,唯恐踩死地上一隻螞蟻似的。還得時不時偷眼去看一眼周子舒,總擔心他忽然發難,真的打斷自己狗腿。


周子舒便坐了下來,心道果然這小東西是個沒出息的,他胸口依然是悶,一時忍不住,偏過頭去,咳嗽了起來,蒼白的側臉浮起一絲不祥的血色,月下竟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這時,他隻覺身後一暖,一回頭,看見溫客行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將一件大氅裹在了他身上,悄悄地也坐在他旁邊,過了一會,溫客行沒頭沒腦地問道:“疼不疼?”


周子舒哂道:“不然你也試試?”


溫客行忽然試探著伸出手去,輕輕撩起他的衣襟,周子舒不知為什麼,並沒有躲開,隻是坐在那裡,手裡晃蕩著還剩下半壺酒的酒壺。溫客行便看見了他那同手指一樣骨瘦如柴的胸口,和那釘在胸口最上面的一顆釘子,眼神閃了閃,忽然深吸一口氣,重新將他的衣襟攏上。


兩人並肩而坐,此刻卻相對無話。


半晌,溫客行才問道:“我說,我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找著這麼一個投緣看對眼的,你能不能不死?”


周子舒反問道:“那是我說了算的麼?”


溫客行便不言語了,忽然便嘆了口氣,移開視線,仿佛不想再看見周子舒一樣,眼睛隻盯著院子裡嬰兒學步一樣左搖右晃的張成嶺,也順手從地上撿了一堆石子,彈出一顆,正中張成嶺的屁股,隨後說道:“小鬼,所謂輕身功夫,歸根結底在一個‘快’字,你在那磨磨蹭蹭繡花似的,是練輕功麼?步法什麼的都是虛的,跳大神的沒準還有步法呢,你便是一步不錯,這樣慢慢騰騰的,有用麼?”


張成嶺委屈地看著他們倆,發現這兩人在不但在練氣的說法上有分歧,連練輕功的說法上也有分歧,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溫客行一直在旁邊念叨著“要快啊”,一邊拿著小石子追在他身後打,周子舒雖然沒言聲,可眼光一步不離張成嶺腳下,虎視眈眈地等著看他出錯,好有借口打斷他的腿——


這一宿可驚心動魄極了。


張成嶺心中默默嘆息,忽然想起來,他一直以來的的願望,可不是當什麼絕世高手,若不是張家突如其來的慘案,他其實隻想將來開個點心鋪子,養家糊口、孝敬父輩,每天一團和氣地迎來送往啊。


這願望,他從來不敢說,現在竟連想想都快膽怯了。


第二日清早,葉白衣在連吃了八籠包子,喝了兩個大海碗的粥之後,終於在周子舒他們三人準備換桌子的時候,宣布今日要帶他們進山——他已經想出要如何破那傀儡莊外圍的陣法了。


第四十六章 倒霉


幾個人一直跟著葉白衣在那群山之中繞,繞著繞著,便繞到了一個林子裡,周子舒一進入那林子,不知為什麼,全身便不由自主地繃緊了——他說不清這林子有什麼玄機,卻有種出自本能的危機感。


再看一路上都聒噪得很的溫客行,這會兒也閉了嘴,就連葉白衣的神色也凝重起來,走走停停,極是謹慎。


隻有張成嶺一個還不明所以,隻是暗自慶幸,他今天好像能放假了,師父一隻手一直拉著他的胳膊,那手指瘦長有力,掌心的溫度好像透過厚厚的棉衣也能感覺到一樣,特別有安全感,張成嶺乖乖地被他拉著走,暗中心花怒放。


葉白衣口中一直念念有詞,偶爾還要停下來拿著小樹枝在地上寫寫算算,溫客行一開始還很有興趣,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不一會就覺得一腦子漿糊,暈頭轉向起來,於是沉默地退到一邊,跟周子舒並肩站著,小聲道:“你不去瞧瞧他做什麼麼?”

暢讀完結

  • 我家三公子

    我家三公子

    我入宮前,放縱了一回,和晉都聲名狼藉的衛三公子,瞞著旁人,貪歡數日。 三公子不愛我,可我不在乎,我隻想要短暫地擁有他。 我向他自薦枕席時,他坐在榻沿盯了我半晌,那樣玩味的目光就像一把鑲金雕玉的匕首。 他抵住我腰間鎖緊寬大道袍的、單薄纖弱的暗草灰系帶,輕輕一挑,一覽無餘。 我身體不自覺瑟縮著,戰慄著。 他看透我,可神色自始至終平靜如水,沒有波瀾。

  • 胖公主的愛情

    胖公主的愛情

    古代|甜寵|宮鬥宅鬥|言情 “你怕我?”男人帶著一身肅殺之氣朝我走來,不由分說地扼住了我的手臂。 我梗著脖子,不甘示弱,“怕你個大頭鬼!老娘是當朝唯一一位公主!憑什麼怕你這個小鬼頭?!” 聽見我的話,他低聲笑起來,臉上出現了我熟悉的神情,“很好。” 我總覺得下一秒腦袋就得落地,畢竟這廝變化真的太大了! 他現在可是戰場上那位殺伐果斷、一刀一個人頭的冷面將軍,再也不是那個被我二哥坐在屁股底下倔強流淚的熊貓頭了。

  • 退婚後,皇上娶了我的姐姐

    退婚後,皇上娶了我的姐姐

    太子登基的第一天,就下旨同我退了親。同日,我的嫡姐被封為皇後。

  • 我爸是董事長

    我爸是董事長

    為了鍛煉我,我爸把我踢到了公司基層 當小職員。沒想到我男朋友嫌我是個窮逼

  • 公主死後,相爺他瘋了

    公主死後,相爺他瘋了

    "皇弟被封太子那天,我逼著裴清跟我和離,轉身就嫁給了異姓王爺謝梟。 就連我和裴清的女兒,也被我一並帶進了謝府。 裴清自此便恨毒了我,公然在皇城門口攔下我的車輦,當著百姓們的面指著我破口大罵,說我是水性楊花的狠毒婦人。 後來他扶保皇弟登基,成為了一人之下的相國大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踏平了謝府,親手揚了謝梟的骨灰。 可相國大人翻遍整個謝府都沒找到長平公主。 看著空蕩蕩的謝府後院,裴清滿臉怒色:「蕭長平,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相也要把你給揪出來!」 "

  • 35歲被裁後,我成了老闆的甲方

    35歲被裁後,我成了老闆的甲方

    "35 歲生日這天,我爬上了公司天臺準備自殺。 2 年前,我貸款 200 萬買了一個 89 平的學區房,現在 100 萬都賣不出去。 如今老婆失業了,老丈人得癌了,2 個孩子幼兒園一個月 5000 塊。 而我卻被裁員了,一分錢賠償沒得。 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我隻能跳樓。 此時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王志文那個傻帽怎麼不去跳樓!死了就不用賠償了!」 王志文是我,而說話的是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