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些話。

 

這一次，不光我爸。

 

我媽也沉默了。

 

良久，她問，我們有這麼難相處？

 

不光是難相處，還有恨。

 

我就像是個可以隨意打罵的發泄工具，毫無尊嚴。

 

他們或許不知道，隨意說出的話有多傷人。

 

總是在事後輕描淡寫地說：「生氣的時候當然口不擇言，不要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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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改不了了。

 

沒辦法呀，誰讓你攤上我們這樣的父母？」

 

近乎賴皮的話讓人無力反駁。

 

他們永遠不會反思自己。

 

我真的，好累。

 

「如果還想要我這個女兒，求求你們，放過我。」

 

我爸罕見變得寡言，竟然也像是低頭般：「是，我們第一次做父母。」

 

「如果做錯了什麼，就不能多包容嗎？」

 

我沒做聲。

 

看向他們的目光裡毫無波動。

 

我爸懂了我的意思。

 

拉了我媽一把，長嘆一聲。

 

「不逼你了，不逼你了。」

 

「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臨走，在我媽的提醒下，我爸讓我回家參加我妹的升學宴。

 

「我們是一家人，沒必要跟仇人一樣。」

 

見我態度軟化，我爸說還是要請朋友吃頓飯。

 

我拒絕了。

 

我的人情我自己還。

 

我沒有請朋友吃飯，而是向她辭職。

 

我不怪她，但也不會理解。

 

她很吃驚，極力挽留我。

 

「為什麼？我們工作室剛有起色。」

 

「而且，你跟叔叔阿姨不是說開了嗎？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我隻提了一句，她就明白了。

 

似懊悔，似恍然。

 

「我，我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

 

畢竟不是所有父母都這樣。

 

小李擁有著一對明事理的父母。

 

對她的決定總是無條件支持，就連來東北。

 

也是毫不猶豫地跟來了，支持小李創業。

 

雖然偶爾會有點小摩擦，但誰的錯誰道歉。

 

她不會想過，會和父母有解不開的結。

 

7

 

我爸媽自那之後。

 

似乎「醒悟」過來，變得「善解人意」。

 

時不時發幾句消息問候一下。

 

不敢再逼我。

 

我們的關系表面看起來終於緩和了。

 

臨近升學宴，我還是決定回去。

 

知會了一聲後。

 

提前一天買了車票回家。

 

我想，現在的我並不會懼怕。

 

就當是正常親戚往來。

 

雖然他們做得很過分，但確實有著一層血緣關系。

 

回到家，沒看見我爸和我妹。

 

隻有我媽。

 

舅媽也在，她看向我的目光格外慈愛。

 

我有些奇怪。

 

升學宴在明天呢，家裡又沒房間給他們住。

 

接著我媽領著大表哥，「大丫，你們年輕人有話題。

 

你倆好好聊聊。」

 

大表哥長得很斯文，研究生畢業。

 

隻不過長得矮，隻有一米六左右，跟我差不多高。

 

一直找不到女朋友。

 

他今天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頭發還抹了發膠。

 

一上來就想攬住我的肩膀。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幹嘛！」

 

表哥訕訕一笑，「聊聊天啊，表妹。這麼久沒見你更漂亮了。」

 

他油膩的恭維讓我有些發毛。

 

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九歲那年，表哥偷偷拿了家裡 50 塊錢買炮仗。

 

恰好我在表哥家做客，舅媽說丟了 50 塊錢，我媽立刻一巴掌甩到我臉上。

 

「又是你這個小偷！你想把我們的臉丟幹淨嗎！」

 

她逼著我跪下向舅媽道歉。

 

盡管我哭著解釋，沒人信我。

 

表哥站在旁邊，抱著新買的炮仗嚇傻了。

 

舅媽問是不是同他拿的，得到的卻是否認的答案。

 

我媽要我一直跪著，除非舅媽原諒我。

 

舅媽說小孩子做錯事情了不能輕拿輕放，我跪了將近一個小時。

 

後來是舅舅知道了，問他哪來的錢買炮仗，才還了我清白。

 

舅舅說，表哥調皮。

 

不止一次拿家裡的錢買玩具。

 

為了補償我，問我喜歡哪個玩具給我買。

 

那個新年，我沒有紅包。

 

得到的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對不起。誰讓你有前科，爸爸媽媽都不信你！」

 

可他沒意識到，不止一次拿家裡錢，怎麼不算有前科呢！

 

因為他知道，舅舅舅媽不會怪他。

 

他有底氣幹壞事。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跟你媽待夠了就走！」

 

即便是我這樣惡聲惡氣，他也不生氣。

 

依舊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好好好，隻要你開心，說什麼都行。」

 

就像是情人之間的打鬧似的。

 

我有些犯惡心，忽然發現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

 

我媽看著我們的互動，臉上似乎掛著姨母笑。

 

舅媽也一臉滿意。

 

頭皮瞬間發麻，我意識到了什麼。

 

但又覺得不可能。

 

這時候，我的手猝不及防被表哥握在了手心，曖昧地摩挲了幾下。

 

「你幹什麼！」

 

我抽回手拼命用衣服擦幹淨。

 

覺得惡心又荒謬。

 

「媽，你們這是在幹嘛！我們有血緣關系啊！」

 

我媽眼神閃躲。

 

舅媽嗨了一聲，「大丫，這你不用擔心。你表哥不是我和你舅舅親生的。」

 

「但你四舍五入算是我半個女兒。」

 

「隻要你肯嫁給你表哥，家裡的房子和店面都交給你們小年輕去打拼。」

 

得到承諾，我媽似乎也有了自信。

 

「是啊，大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嫁給你表哥，不就跟嫁到自己家一樣嗎？」

 

要嫁你自己嫁！

 

原來這就是騙我回來的目的！

 

我幾乎一秒都呆不下去。

 

但翻遍了包，都找不到我的身份證和手機。

 

我媽和舅媽對視一眼，上前強行把我架進房間。

 

接著把表哥塞了進來。

 

大丫，媽不會害你。

 

等你以後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會感謝我的。

 

我的手SS抓著門框，不敢松手。

 

我媽用力掰我的手指，眼看門要被關上。

 

絕望幾乎要把我淹沒。

 

隻能用充滿恨意的目光SS盯著我媽，「我恨你！我恨你！」

 

突然很後悔，我為什麼要心軟回家。

 

絕望之際，我爸帶著我妹回來了。

 

他沒鬧明白發生了什麼，懷裡還抱著熱乎乎的串。

 

我媽心虛般不敢再關門。

 

抓住機會，我不敢再猶豫，衝了出去。

 

我找到一家小賣部。

 

哆嗦著，重復了好幾遍，才表達清楚了我的訴求。

 

我報警了。

 

由於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我媽和舅媽隻被拘留了三天。

 

我爸發了好大的火。

 

他一直打電話給我想道歉。

 

但我沒接。

 

他轉而發短信給我。

 

說一直不同意舅媽的提議，但沒想到我媽背著他算計我。

 

我信他。

 

但不關心了。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

 

那天離開之後，我做了一個禮拜的噩夢。

 

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那幾張惡魔面孔。

 

我對他們最後的感情，已經消磨殆盡。

 

這個家, 從來都沒有我的位置。

 

我想，我再沒有什麼回來的必要。

 

8

 

我爸不再勸我回家。

 

也不提要我原諒我媽, 反而時不時給我發微信，吐槽我媽不願意上班。

 

花錢大手大腳。

 

家裡的重擔都落到他一個人身上。

 

有空時, 我就發個紅包過去。

 

沒空時，可能一個月都不回復。

 

漸漸地, 除了要錢, 他也不再找我。

 

因為不管怎麼賣可憐, 每個月能得到的，也僅僅是 600。

 

是當初我讀大專時，每個月的生活費。

 

反倒是某一天, 我忽然刷到他的朋友圈。

 

曬了一張離婚證，配文：

 

【人生當肆意。】

 

看到這條朋友圈時, 我忍不住抽空想了下我媽。

 

過了那麼久伸手要錢的日子。

 

突然失去了經濟來源，又該找誰要錢呢？

 

僅僅是腦袋放空了一瞬, 我就沒有再關注。

 

更多的，是過著日復一日迷茫的日子。

 

終於割舍了之後，我竟然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為了忘記那些可怕的回憶，我隻能讓自己忙碌起來。

 

拍著一個又一個的 vlog, 接廣，談合作。

 

勉強養活自己。

 

我收獲了很多粉絲, 也有眼紅的黑粉。

 

她們有些或羨慕或苦惱地在我視頻下評論：

 

「我也很想有個自己的家。」

 

「地址在哪, 求定位！」

 

但也有眼紅人酸酸道：

 

「姐姐的爸爸媽媽一定很愛你吧？」

 

拿著父母的錢, 吃著網絡的紅利。

 

「說不定是被B養的？」

 

我沒有在意那些人的評論, 但突然, 很想傾訴。

 

我決定把自己的經歷分享出來。

 

誰說女孩子就一定要靠父母呢？

 

而且, 我迫切地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

 

又或者說，想讓人看看我的委屈。

 

哪怕有一個人，願意心疼我呢？

 

我更新的一期 vlog, 視頻長達五分鍾。

 

用講故事的方式, 將我從小的經歷娓娓道來。

 

醒目的標題：95 後女孩逃離原生家庭，重養一遍自己 vlog。

 

這條視頻，意外地引起了眾多網友的共鳴。

 

我才知道，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心裡有委屈。

 

大家都在評論底下留言自己從小受到的不公平對待。

 

例如說家裡有個弟弟。

 

父母隻在乎彩禮多少, 能幫弟弟娶媳婦。

 

強制要層主嫁給男方, 哪怕對方年齡有自己的父親大。

 

還有人留言，自己的媽媽從小看她不順眼。

 

第一次來月事時, 她慌張地找媽媽求助。

 

得到的卻是一個白眼，質問她為什麼這麼早熟。

 

六年級就來月事，是不是學壞了！

 

說這番話時，我爸沒有避著我。

 

「「我」正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懵懵懂懂, 被親人肆意言語侮辱、傷害。

 

翻了一晚上的評論, 我忽然……

 

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我想為女孩子們, 撐傘。

 

我開了個小號。

 

更新角色反串，告訴女寶們女性基礎知識。

 

小到身體發育變化，大到情感。

 

女寶們不要害怕, 這個世界的法律也在保護我們。

 

你們要做的, 就是健健康康長大。

 

晚上，我會空出半個小時。

 

開直播連線我的女寶們，認真聽聽她們的故事, 耐心的開導她們。

 

有品牌方聯系我，我都會耐心的篩選。

 

適合女寶們的才會推薦她們用。

 

有很多女寶買不起女性用品，我就開了個特價櫥窗。

 

限購至 0.01 一份。

 

我終於活成了自己所希望的那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