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將她帶進屋中擦藥，沒責罵她半句。

 

「愛慕優秀男子不是錯。他選了一個女子，也不代表另一個就是差的，隻是緣分不到罷了。你聽得懂吧？」

 

對阮棠敞開心扉，一是因為她是書裡的主角，我不好和她作對。

 

二則，蕭決不在主角之列，阮棠應該不會要S要活和我爭。既然她是清醒獨立的大女主，聰明人之間惺惺相惜，總好過暗下黑手。

 

現在看來，我太天真了。

 

就算我再怎麼堂堂正正，也逃不過阮棠的針對。

 

毒，就是那時候下的。

 

【宿主你不會是想報復阮棠吧？你冷靜啊我是戀愛系統！因為討厭阮棠才委託你來攻略男人的，我不能大改劇情啊，劇情系統最近休年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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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策野，蕭決，還有姜家都是小配角，你怎麼搞都行。但阮棠是主角！你要是把主角搞沒了，我會背處分的 QAQ】

 

我問系統：

 

「如果我不動手，讓故事裡的人來做，便算是劇情的一環，不算破壞劇情吧？」

 

「人都要為所做錯事，付出代價。」

 

11

 

想清楚之後，我故意在第二日給沈策野端藥時手滑，惹他皺眉憐惜。

 

「疼嗎？你的手。」

 

我用從未有過的冷淡語氣回答：「不疼。」

 

沈策野愣了一瞬，苦笑著湊到我身邊：

 

「她離開前那幾日也是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你和她都很恨我吧？」

 

「將軍想問什麼便問，何必拐彎抹角。」

 

沈策野狼狽地咳嗽幾聲，蒼白唇瓣染上了一抹血色。

 

他開口喚我：

 

「清音啊。如果你是她，被心愛之人扇了巴掌，你恨嗎？」

 

我搖搖頭。

 

「......那若是，他讓你受委屈，不給你飯吃呢？他是被人欺騙的，他不是有意為之。」

 

我再次搖搖頭。

 

沈策野悄悄松了口氣，他眸底重新亮起一絲希望，小聲問我：

 

「因為你心裡還愛他對嗎？」

 

「也不是吧。我最恨的是一次又一次被辜負。比如日復一日給心上人寄去書信，把開心難過的小事全都傾訴給他，他卻一封都沒拆開看，還嫌我煩。」

 

沈策野愕然僵住。

 

「又比如，我日日盼望與他見面，他卻和更漂亮的姑娘打鬧糾纏在一起，把我當傻子騙。」

 

「這才是我最恨的，最痛的。所以扇巴掌什麼的.....應該無所謂了吧？」

 

「反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

 

話音剛落，沈策野沒由來嘔出一大口黑血，垂頭傻愣愣望著地面，眼淚無聲無息地墜落。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

 

瘋瘋癲癲從院子裡捧回一盆枯S的蘭花和我爭辯：

 

「隻要我解釋清楚，她一定會原諒的！就像這盆被踩爛的蘭花，我用心照顧，總有一日它能生出枝芽恢復如初！」

 

我面無表情告訴他：

 

「那花都S了，人也S了，你用心給誰看啊？」

 

沈策野所有話一下子哽在喉嚨裡，他茫然地抱緊了花盆，似乎還不願意面對現實。

 

這時我提醒道：

 

「話說將軍夫人到底生的是何病？這世間除了毒藥，我從未聽說什麼病能把大活人三日帶走。」

 

「阮棠姑娘醫術高明都查不出來嗎？」

 

「哎，若真是被人所害，總得替她報仇啊。」

 

12

 

聽到沈策野要為我開棺驗屍的消息，阮棠嚇得不輕，第一個找上門來。

 

「沈策野你要瘋到什麼時候！我不許你打擾姜緋姐姐在地下安眠！」

 

沈策野冷冷對她解釋：

 

「你是醫術高明的神醫，你親口說過姜緋身體強健，可她突然過世。這證明她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毒對嗎？」

 

阮棠暗暗攥緊了拳，低聲勸他：

 

「你不信我，難道也不信太醫嗎？當日三位郎中與一位太醫都認為姜緋姐姐是重病而亡，怎能有假？」

 

「僅僅有四人這樣說，就該信嗎？」

 

沈策野蹲下身捧起一把墓土，眼中充滿了心疼：

 

「那可是我最愛的女子，她不明不白就S了。我必定要查清她為何而S，不讓她受半點冤屈。」

 

隨著沈策野一個手勢，沈府家丁開始挖土尋棺，阮棠被擠到人群最外面，急得咬碎了滿口銀牙。

 

姜府膽戰心驚了一整晚，不敢阻攔，最後請了個道士來開壇做法，安撫棺中的亡魂。

 

就這樣，沈策野被拖延了一日。

 

等萬事俱備，重新開棺那一刻，阮棠突然捂著心口跌坐在地上，疼得渾身顫抖。

 

一道縫合的傷疤從姜緋的領口露出來，整條疤痕覆蓋了心口，甚是古怪。

 

還沒等大家開口問，阮棠倒先解釋起來：

 

「姜緋姐姐乃是急症而亡，她一定很疼。而我從師父的苗疆古方裡學過，需得有人將心髒剖一半放入亡者的心口，才可減輕她的痛苦。姜緋姐姐曾待我不薄，我便剖心給她了。」

 

「沈策野，這也是為什麼我阻攔你開棺。我心甘情願為姜緋姐姐做這些事，可讓旁人見了，難免說什麼闲話，猜忌我們的姐妹之情。」

 

13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也包括我。

 

這是古人又不是傻人，阮棠真是多離譜的事都敢說啊？

 

當我要上前揭穿她時，一道凌厲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你這女子可真是謊話連篇啊！你剖了半顆心給緋兒嗎？是橫著剖還是豎著剖，自己給自己剖的嗎？！」

 

回頭望去，我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蕭決。

 

原本隻是個灰袍書生，如今已成了威風的探花郎，棗紅色長袍襯得一副俊逸身姿，冷清面容好似皎然的天邊皓月。

 

阮棠下意識向沈策野身後躲。

 

她這麼害怕，是因為三年前故意設計了一出跳崖假S。

 

她買通我的親信，將我與她綁至懸崖，逼迫蕭決二選一。

 

蕭決還未說半句話，親信便將阮棠推下懸崖，指認我是兇手，一同跳崖自盡。

 

姜府中與阮棠最為交好的丫鬟悲痛萬分，怒斥我心思歹毒一並跳了崖，三條人命落在我頭上。

 

不待我查明真相，蕭決便與我徹底決裂，很快離開了京城。

 

怎麼，他現在是醒悟了，明白了，回來替我證明清白？

 

隻見蕭決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阮棠的臉色唰的白了。

 

「阮棠啊，虧我當年對你用情至深，甚至跳崖殉情，可那崖底怎麼隻有兩具屍首呢？」

 

「你常常掛在嘴邊的苗疆師父救了我，可他怎麼說從不認識你，沒聽過你這號人物？」

 

「他還在我身上發現了苗疆奇毒，能毀人心智。怪不得姜緋那般聰慧伶俐那般好，我眼裡隻有你一個灑掃丫鬟，還為了你辜負姜緋，讓她受盡委屈！」

 

我被膈應到打了個寒顫，心裡一陣陣惡心。

 

蕭決在說什麼？

 

苗疆奇毒可不替渣男背鍋啊。

 

分明他對阮棠愛得S去活來，都跳崖殉情了，現在清醒過來都賴給奇毒，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沈策野也是這樣想的，衝上去狠狠給了蕭決一拳，紅著眼睛朝他怒吼：

 

「你少來裝深情了！姜緋愛慕你整整十年，為你做過那麼多事，你可曾珍惜過一件？什麼奇毒連人的情愛都能操控？那天下豈不亂套！你明明就是三心二意，愛了一個又一個，你配不上姜緋！」

 

蕭決狼狽地擦去嘴角血跡，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是啊我配不上她，所以把她讓給你了。可你又是怎麼對她的？她S了啊！」

 

沈策野驀然呆立在原地，眼底漫上了一層悲涼。

 

兩個男人各自搭了一隻手到我的棺木上，拼命想與我十指緊握。

 

可惜那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再也不會回應他們。

 

「姜緋身上有沒有阮棠下的苗疆奇毒，請苗疆師父一驗便知！來人先將她抓起來，本官乃是新任大理寺少卿，要親自審理此案！」

 

14

 

阮棠下獄，我也收到了一百五十兩，安心離開將軍府。

 

可第二日噩耗傳來。

 

阮棠一個大活人從獄中消失了。

 

第三日邊關告急，西北梟陽國八十萬兵馬揮軍南下，連夜屠光十城，與我們正式開戰了。

 

梟陽國新帝，便是書中的男主。

 

我已經能猜出劇情了。

 

女主阮棠傷痕累累從中原逃出，她定會把自己的錯事抹掉，隻說中原的男男女女讓她受了多少委屈，於是男主心疼護妻，要所有人付出代價。

 

中原皇帝重文輕武，朝中寥寥無幾的武將接連戰S，最後不得不請沈家出馬。

 

頹廢多月的小將軍終於振作起來，重拾長槍保家衛國。

 

大軍深夜出城。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打開家門，發現一個四四方方的油紙包擺在地上。

 

裡面是溫熱的杏子奶糕。

 

古代的水果太酸了，做成糕點我才吃得下，最愛的便是這杏子奶糕。

 

沈策野一直記得。

 

他把這物放在我家門外，難道是.......

 

「阿婆早上吃過了嗎？杏子奶糕吃嗎？賣給你。」

 

「便宜賣給你嘛，十文錢要不要？」

 

我笑著從阿婆手裡接過銅板。

 

管他沈策野怎麼想的，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知道。

 

他回來時我早就回家了。

 

今生都不再見。

 

15

 

還差十兩銀子我就能回家了。

 

可這十兩，好難賺。

 

邊關的戰火很快燃遍中原大陸，連京城也不可幸免。

 

我家的醫館忙到連門板都拆了，每日都是斷胳膊斷腿的傷兵和百姓，流亡來的難民連山楂陳皮都吃，我爹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賑災。

 

這些人的錢，我真是不舍得賺。

 

春去秋來，眨眼我在古代又耽誤了一年，邊關終於傳來好消息，我們勝了。

 

大軍十五日後班師回朝，可我五日就在京城見到了沈策野。

 

他脫下了血跡斑斑的鎧甲，換上一身幹淨布袍，發髻也重新梳理過。

 

大雪紛飛，單薄的袍子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滲出了大片血跡。

 

他傷得很重，可滿心隻惦記著來見我。

 

「姜緋我知道是你。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我不會認錯的。」

 

小將軍的聲音比從前沙啞太多了，他指著心口告訴我：

 

「我這裡中過一箭，身上還有數不清的刀傷劍傷，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可我還是活下來了。我那時候隻有一個念頭，老天讓你的魂魄回來見我，就是給我彌補的機會，所以再難我都要活著回來見你。」

 

沈策野渾身都在顫抖，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那句話：

 

「我們能不能重來一次？」

 

我倏然笑了，朝他攤開手掌。

 

小將軍以為是牽手，我卻說：

 

「身上有沒有一兩銀子？借我。」

 

「什，什麼？我身上沒有錢，我......」

 

「那你去借啊，想辦法弄來給我。」

 

沈策野局促不安地望向四周，蕭條的京城大街上都是難民，誰身上會有銀子？

 

賣樹皮的阿婆？瞎眼的郎中？還是......

 

沈策野踉踉跄跄跑向了剛出攤的獵戶。

 

「這位少爺買什麼肉？這腿骨是很新鮮很細嫩的女子，世道亂啦沒辦法啦，你懂吧？」

 

「你說你要賣, 賣肉？你幹什麼！」

 

在獵戶的驚呼下, 沈策野撩開衣袍，從大腿割下足夠一兩銀子的肉擺在肉攤上, 捧著錢小心翼翼遞到我手裡。

 

在我們指尖相撞的那一刻，我的身體一點一點化為半透明。

 

是的。

 

隻差這一兩, 我就能回家了。

 

「謝謝你幫忙哦。」

 

「雖然你很努力挽回了, 但有個詞叫覆水難收。

 

其實當年我去找過你, 大雪天在營帳外面等了你一整晚，聽你和朋友們談論我, 嘲笑我，瞧不起我。」

 

沈策野驚恐地望著我，劇烈的疼痛讓他流不出淚，也發不出聲音, 撕心裂肺的吶喊全都藏在了絕望目光裡, 那麼震耳欲聾。

 

「所以從你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就真的不愛了。如果你心裡過不去這個坎，那就當做我們沒緣分吧。你也算正直, 心懷大義，未來總會遇見更合適的女子相伴一生。」

 

「忘了我吧我要回家啦。這次不說再見，因為再也不會見了。」

 

16

 

他，不是趕來見我嗎？

 

「真日」一年康復期之後，家裡買了新房，還清所有貸款, 媽媽開起了心心念念的花店，爸爸開上了惦記很久的越野車。

 

我倒是對未來沒什麼規劃, 不過，我加入了綠天救援隊成為一名志願者，把醫戶老爹的善心延續下去。

 

某次山村救援，斷水斷電被困的時候, 我又聽到了系統的呼喊。

 

【好久不見哇宿主, 我救你出去吧。】

 

【託你的福, 我升職啦，還漲錢啦。】

 

【微小的蝴蝶煽動翅膀也能改變世界, 因為你的影響, 沈策野這種小配角最終戰勝了三觀扭曲的男主女主, 守護了國家和百姓，劇情被改寫為家國正劇啦。我領導對此非常滿意！他早就不爽那個腦殘拼爹的劇情系統了！】

 

被營救之後, 我問系統後來那些人怎麼樣了。

 

【男主在梟陽國戰敗後以身殉國，阮棠騙他一起殉情，但是自己逃出來了, 最終被蕭決抓回中原審判。】

 

【中原百廢待興，沈策野與蕭決共同扶持幼帝登基，三年後朝政穩固, 沈策野在睡夢中走了, 沒敢與姜緋合葬。】

 

【蕭決用苗疆蠱毒折磨了阮棠幾年, 在姜緋牌位面前將人砍了，不久後自己也跟著去了。】

 

【你的醫護老爹當太醫院院判了，姜家......】

 

系統說到一半, 爸爸開車越野車來接我回家了。

 

我笑著和系統告別。

 

日近黃昏，現在快快回家，還能吃上媽媽煮的咖喱飯。

 

真好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