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來不及想自己的傷勢，隻顧著詢問：

「江囿白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她嘆了口氣：

 

「現在還在昏迷中，醫生給他上了藥包扎，幸好落下的燈砸偏了，醫生說要是再準點，很有可能會被砸成植物人。

 

「老師帶人去檢查了禮堂，應該是設施太老舊了，燈有些松動。

 

「校慶也被推遲了，現在他們準備把禮堂裡的設施全都換成新的。

 

「當時真的太危險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燈落下的速度又這麼快，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在幾秒內衝上臺把你推開的。」

 

她走後，留下我一個人坐在病床上消化她剛說過的話。

 

心裡突然一陣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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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囿白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如果我當時再專心一點，能反應及時一點，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彩排的時候我餘光好幾次瞟向他，他都沒有在看我。

 

卻在我發生危險時，能迅速做出反應。

 

難道他一直在偷偷觀察我嗎？

 

我突然好想他，詢問了一下江囿白所在的病房後，悄悄溜了進去。

 

他的腦袋上包了一大塊紗布，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我的心髒突地一跳，幾乎感受到了真切的刺痛。

 

為了緩解這種疼痛，我慢慢蹲下身，最後輕輕趴在了他的床邊，將頭枕在他的手上。

 

語氣哽咽而細微：

 

「江囿白，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受傷的。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有一天小鴨在看書，鴨媽媽說吃飯了，把書合好呀，合好呀，合好呀，你聽見了嗎？和好呀。

 

「我們和好，好不好？」

 

我隻顧著傷心，沒有察覺到他手指的抽動。

 

等哭完之後，我才抬起頭，準備再看他一眼時，卻發現他的臉上淌著淚珠。

 

我以為是自己無意間滴上去的，趕緊替他擦掉。

 

擦著擦著，看著他安靜的睡顏，一個念頭漸漸浮上心頭。

 

等再次回過神時，我的唇上還停留著他臉頰柔軟的觸感。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我心虛地看了下周圍，紅著臉飛快逃離了。

 

11

 

江囿白是在第二天中午醒來的。

 

我買了一大堆補品和一束鮮花，託人幫我送去醫院交給他。

 

自己卻偷偷躲在病房外看他的反應。

 

護士調侃他是不是女朋友送來的，他沒有反駁，隻是抿著唇害羞地笑了一下。

 

我這才發現，他笑起來時，唇邊會有一個小小的梨窩。

 

我看得入迷，一時竟沒注意房門被打開了。

 

還沒來得及躲藏，江囿白就喊住了我：

 

「是紀姝裕嗎？你來看我嗎？」

 

我僵硬著身體沒有回頭，嘴硬道：「誰來看你了，我隻是路過。」

 

說罷便往外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深吸幾口氣後，拎著手裡的保溫桶回過身，往他的病房走去。

 

「這個給你喝，我媽煮多了，我喝不完。」

 

他愣了一瞬，又眯著眼睛微微笑了起來，接過我特地為他煮的湯：

 

「謝謝你。」

 

在察覺到臉頰開始發燙後，我迅速轉過身不再看他：

 

「又不是我做的，謝我幹什麼。」

 

我快步走向門口，借著腳步聲的掩蓋，小聲說了句：「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也不管他有沒有聽見，我飛快地逃離了醫院。

 

12

 

校慶推遲了一個星期，男主持的位置也臨時找了人補上。

 

沒了江囿白在一旁，我不再因為他而胡思亂想，配合著男主持迅速 cue 完流程。

 

江囿白住院了兩個星期後也回到了學校。

 

他是學生會會長，等著他處理的工作很多，一時之間沒有休息。

 

我們又恢復了以往幾天見不到一次的生活。

 

宋宛幾次約我出去玩，都被我婉拒後，她這才察覺到我情緒的不對勁。

 

在她的威逼利誘下，我隻能勉強回答：

 

「我有個朋友……」

 

她毫不留情拆穿：「你有什麼朋友我不知道？直接說你怎麼了。」

 

我急需一個發泄口，故作一番矜持後，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有自己的感受全都一股腦兒地說給了她聽。

 

她無語半天後，回了一句：「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不解：「什麼意思？」

 

她最終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明顯是喜歡上了江囿白啊。」

 

我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立馬跳起來，說話也變得結巴：

 

「喜……喜喜喜喜喜歡？我喜歡江囿白？」

 

她點燃一根女士香煙，緩緩呼出一口氣後，才再次開口：

 

「你以前對別人有過這些感覺嗎？」

 

我搖頭：「沒有。」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通過宋宛的點撥，我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

 

怪不得看到江囿白身邊有其他女生時我會不高興，怪不得我會那麼在意他的一言一行，怪不得看到他受傷後我會那麼心疼。

 

原來都是因為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

 

就在我還猶豫怎麼主動聯系江囿白時，他卻先在某天深夜給我發來了消息：

 

【有一天小鴨在看書，鴨媽媽說吃飯了，把書合好呀，合好呀，合好呀，你聽見了嗎？和好呀。】

 

這也是他第一次主動聯系我。

 

不過——

 

這不是我那天在醫院對他說的話嗎？

 

難道那時他就已經醒了？還聽到了我說的話？

 

我後知後覺地感到羞恥，一想到自己還趴在他身邊哭了那麼久，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而且我還偷親了他！

 

此時此刻，我隻想就地毀滅。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崩潰，他主動解釋：

 

【那天我沒醒，但是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就像做夢那樣，你一直在我旁邊講話，我很想告訴你別哭，我沒事，可就是醒不過來，讓你擔心了，我很抱歉。】

 

我的心頓時軟成一片，回道：

 

【你道什麼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我主動約了他明天一起去看電影和吃晚餐，他沒有拒絕。

 

這是我第一次約會，心中難免激動起來。

 

激動的後果就是，我一夜未睡，頂著兩團大大的黑眼圈，需要緊急補救。

 

13

 

江囿白下午有課，我化完妝後就出門準備去接他。

 

剛到教學樓時，下課鈴聲就響起。

 

我在樓下等了一會兒，他還沒有出來，便上樓找到他在的教室。

 

還沒來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就看到之前的女生又坐在他身邊。

 

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為了不被看出異樣，我用力揉搓了一下僵硬的臉頰，揚起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正想開口喊江囿白。

 

他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很快就看到了我，立馬將書本轉交給寢室裡的人，然後快步向我走來。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一下，等很久了嗎？」

 

我搖搖頭，欲言又止地看了下依舊坐在位置上的女生。

 

卻見她突然站了起來。

 

我瞬間傻眼。

 

好高，這身高快和江囿白齊平了吧。

 

我視線往下，發現她穿的是平底鞋，竟然不是高跟鞋。

 

然而還沒等我從震驚中回過神，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讓我直接呆在原地。

 

女生朱唇微起，從她形狀姣好的唇裡傳出的，卻是實打實的低沉的男性嗓音：

 

「哥，你再考慮一下唄，他真的是我的菜，就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吧。」

 

江囿白斬釘截鐵地回道：「不行，你別去霍霍人家了。」

 

她舉手發誓：「這次我是真心的！」

 

江囿白依舊拒絕：「不行。」

 

她氣得跺了跺腳：「好，你給我記住，我自己去要。」

 

最後將頭發用力一甩，憤然離開。

 

等她走後，我才喃喃道：「她是？」

 

江囿白這才反應過來：「忘了給你介紹，他就是我之前給你說過的弟弟。」

 

我驚呼出聲：「弟弟？！」

 

當初江囿白隻跟我說過他有個有奇怪癖好的弟弟，卻沒告訴我是女裝癖啊！

 

我有些好奇：「他找你有什麼事嗎？」

 

他無奈道：

 

「明年他就來我們學校了，說是來提前參觀一下，結果看上了我室友，非要讓我給他我室友的聯系方式。

 

「但他行事太乖張，又收不住心，我怕他隻是玩玩，傷了人家的心，就沒給，他就一直對我軟磨硬泡。」

 

原來我一直在意的，隻是一個烏龍？

 

我頓時無語：

 

「原來之前大家傳的都是你和你弟弟的謠言。」

 

他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

 

「什麼謠言？」?

 

我眼睛比他瞪得還大：「你不上網嗎？」

 

他有些羞澀：

 

「我不怎麼玩手機，也不看網上的東西，不知道那些事。

 

「唯一用手機最頻繁的那段時間就是看你的消息和回你的消息。」

 

我瞬間臉紅。

 

救命！無形撩最為致命！

 

14

 

晚餐時，為了接下來的告白，我特地點了瓶紅酒，準備壯壯膽。

 

卻在剛倒好後，被江囿白一飲而盡。

 

而且一杯就倒。

 

看到他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我驚訝道：「欸，不是吧？你才喝了一杯。」

 

見他沒有反應，我起了玩心，蹲在他身邊，用手指輕戳他的臉頰。

 

好軟。

 

他嘟囔一聲，抬起頭將我的手指捏住，又眯著眼睛仔細辨別了一下我的臉，隨後將我抱在懷裡。

 

「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酒氣傳染，我好像也有些醉了。

 

我靠在他懷裡，柔聲問道：「什麼是你的？」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你。」

 

「我是誰？」

 

「紀姝裕。」

 

「為什麼說我是你的？」

 

他被我問住了，就連呼吸都緩慢下來，最後懊惱地垂下手，語氣變得異常委屈：

 

「你不記得我了。」

 

我很快反應過來：「我們之前見過嗎？」

 

他打了個酒嗝，重新趴回桌上。

 

我不罷休地扯著他詢問，最後他才不耐煩地吐出一個名字：「宋……宋宛。」

 

宋宛？關宋宛什麼事？?

 

好像有什麼被我忽視的事漸漸浮出水面。

 

我直接撥通了宋宛的電話：

 

「你和江囿白到底是什麼關系？」

 

15

 

她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開門見山問她這件事，好半天都沒動靜。

 

我決定詐一詐她：「江囿白都跟我說了，但我想聽你老實交代一遍。」

 

她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都是他自己提議的，想讓我幫他創造機會，我才這樣做的。」

 

果然有貓膩！

 

我繼續追問：「我以前認識江囿白嗎？你和他又是怎麼認識的？你們背著我計劃了什麼？你全都給我老實交代一遍。」

 

她這才發覺自己被詐了：「合著江囿白什麼都沒告訴你啊？」

 

我冷聲喊著她的名字：「宋宛。」

 

她突然大叫一聲：「好啦好啦，我都告訴你！別這麼兇嘛！」

 

原來我和江囿白在初中時就見過面。

 

那時的他瘦瘦弱弱的，個子也不高，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當時我正喜歡看一些江湖小說，幻想自己是行俠仗義的女俠，還求著媽媽帶我去學跆拳道。

 

在去上課的那天，我正好碰到了背著書包，被人逼在牆角搜刮錢包，哭得可憐巴巴的江囿白。

 

我瞬間正義感爆棚，衝了上去，替他奪回錢包。

 

同時也在爭鬥中，讓臉上掛了彩。

 

他一邊哭一邊替我貼上 OK 繃：「對不起，都是因為救我才害你受了傷，明明女孩子的臉這麼寶貴。」

 

我裝作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沒事沒事，這可是榮譽的象徵。」

 

可在回去後，我還是沒忍住，對著鏡子偷偷掉了兩滴眼淚。

 

從那以後，江囿白成了我身邊最忠實的小跟班。

 

餓了給我喂飯吃，渴了給我接水喝，累了給我捏捏肩。

 

外婆常常調侃他是我的童養夫，問他願不願意以後把我娶回家。

 

他明明害羞到整張臉都熟透了，卻還是強撐著回答：

 

「我願意！我以後一定會對姝裕老大很好的。」

 

可好景不長，外婆去世了，國外的父母隻能搬回國內，我連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接走了。

 

在高中時我認識了宋宛，因為臭味相投，成了好朋友。

 

然而我沒想到，江囿白竟然是她的表哥！

 

他和我在同一所大學重逢，我卻沒認出他。

 

他意外看到宋宛來學校找我玩，得知我們是朋友後，請求宋宛幫他創造機會與我接觸。

 

於是就有了那一場大冒險，而懲罰也是宋宛一早就想好的。

 

江囿白問宋宛我喜歡什麼類型，她想起我以前對她說過喜歡高冷成熟的男人。

 

因為那段時間我特別迷戀霸總文學。

 

所以江囿白才會每次故作冷淡地回復我。

 

後來期限一到，我功成身退，宋宛前來打探我的口風，誤以為我對江囿白沒有產生任何感覺，隻勸他S心放下。

 

可她沒想到我平時看起來這麼精明，到了關鍵時刻卻是根不開竅的木頭。

 

這麼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第一時間轉達給江囿白，才有了他深夜給我發消息的那一幕。

 

我冷笑一聲：「你在這兒當雙面間諜呢宋宛？」

 

她直呼求放過：「錯了錯了，那輛瑪莎我送你賠罪好不好？你看我幫你找到真愛，還不好嗎？」

 

我扭頭看向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江囿白，眼神逐漸變得溫柔。

 

算了，我喜歡這樣陰差陽錯的結局。

 

還有——

 

又見面了，我的小跟班。

 

16

 

江囿白醒後，緩了半天才回過神。

 

昨晚本想喝點酒壯壯膽表白來著, 卻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一想到自己毫無形象地一杯倒，頓時羞愧到無地自容。

 

正想點開微信準備給紀姝裕道歉時, 卻看到了她先一步發來的早安：

 

【早安, 我的小跟班。

 

【我今天吃了個桃, 你知道是什麼桃嗎？愛你無處可桃。】

 

好可愛！

 

之前江囿白不懂這些梗, 甚至還會去認真分析紀姝裕發來的每一句低脂抽象文案。

 

可是因為聽宋宛說紀姝裕喜歡高冷霸總, 他隻能每次把想回復的話都記在備忘錄裡。

 

【寶, 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一定是把我當空氣了吧, 真好, 你離開了空氣怎麼活呢, 你一定是離不開我，更愛你了臭寶。】

 

回：【是的寶貝, 你和空氣一樣重要, 但我沒有把你當空氣，我把你當成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更愛你了。】

 

【對不起, 瞞了你這麼久，其實我不是人類，我是海邊的一種貝殼，我的名字叫沃室泥德保貝。】

 

回：【我查了一下, 沒有查到叫這個名字的貝殼, 寶寶果然是與眾不同！】

 

【報告, 今天是三好小狗, 好餓好困好想你。】

 

回：【我也好想你。】

 

【有一天窩窩頭喜歡上了牛奶, 想和牛奶配在一起, 它就一直對牛奶說, 配配窩，你聽見了嗎？陪陪我。】

 

回：【雖然不太懂前面的意思，但是看懂了最後三個字,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這次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了。】

 

「高嶺之花也敵不過美色誘惑啊。」

 

「（回」直到室友給他解釋過後, 他這才明白過來, 這些隻是網上的段子罷了。

 

回完紀姝裕消息後，江囿白又看到表妹宋宛打來了兩個未接來電。

 

他趕緊回了過去, 聽完宋宛說的話後，隻感覺天都塌了。

 

紀姝裕全都知道了。

 

江囿白忐忑不安地洗漱完後，和室友一起走出宿舍。

 

見室友破天荒地盯著手機傻笑, 有些好奇道：「你談戀愛了嗎？」

 

室友臉上的笑意毫不掩蓋：「還沒有, 隻是昨天加了個小學妹, 挺有趣的。」

 

江囿白心裡一驚：不會吧？

 

然而這份震驚在看到紀姝裕後迅速被欣喜替代。

 

他小跑到紀姝裕身邊：「早上好。」

 

紀姝裕突然挽上他的手，將他的頭微微拉低，踮起腳湊到他耳邊：

 

「早上好, 我的小跟班。

 

「還有, 早上好，我的男朋友。」

 

江囿白瞬間臉紅，強裝淡定地盯著前方, 實則心裡早就亂成一團。

 

回頭看到紀姝裕笑盈盈地盯著他，小聲道：「早上好，我的女朋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