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宮訣倒是無所謂道：「娘娘客氣了。不過我冒昧問一句，娘娘最近是不是思慮過度？」

 

我一愣，抬頭望了望立於我身旁的高羿：「沒有過度。」

 

這是默認我在思慮。

 

沒什麼好隱瞞的。憑南宮訣的下一任掌權人身份，可知他醫術不低。他都這樣問了，我又有什麼可隱瞞的？

 

「娘娘還是需多調節一下心態，勿過分勞心傷神。我會給娘娘開劑凝神靜氣的方子，不過娘娘得曉得，心病還須心藥醫。」

 

我笑了笑：「多謝南宮公子。」

 

南宮訣連忙擺手：「娘娘你太客氣了，這是我分內的事情。」

 

高羿摸摸我的頭：「你且稍等我一會兒，我和南宮訣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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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便先行走出去，南宮訣朝我行禮告退，跟上高羿。

 

我望著兩人的背影，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高羿回來時，我正換下衣裙，準備小睡一會兒，結果被高羿從背後打橫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

 

我察覺到高羿的情緒不太對，於是伸手勾住他的脖頸，放低聲音：「逸風。」

 

高羿低頭吻住我，一聲又一聲地喚我阿舒。

 

我被吻到身子發虛，輕輕咬了高羿一口，別開頭，不再看他。

 

高羿停住動作，把頭埋在我的頸間，微微喘氣：「阿舒，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自古帝王家最是薄情，但我還是像受了蠱惑一般，摟住高羿，答了聲「好」。

 

9

 

一個月後，是高羿的生辰。

 

皇後娘娘定在昭陽殿設宴，為高羿操辦生辰。

 

我近半月午後一有時間就往鳳儀宮跑，剩下的半月則是偷偷摸摸為高羿準備生辰賀禮。

 

生辰這日正準備去紫薇大街，就被高羿在清榭苑門口逮了個正著。

 

「你又要跑哪裡去？」高羿盯著我。

 

我感覺背脊發涼，幾乎不可見地往後挪了挪步子，高羿眉頭一皺，抓住我的手腕。

 

「阿舒，你已經好久沒有好好陪我了。」高羿甚至還搖搖我的手腕。

 

幾步路開外的楚嚴和我身後準備跟我一塊兒出宮的浣紗都閉上了眼睛。

 

我眼一閉，心一橫，咬牙道：「殿下，從成婚以來，十日有八日你都是宿在清榭苑的，若說臣妾沒有好好陪你，臣妾可不認。」

 

高羿反倒笑了，伸手刮刮我的鼻梁：「你去忙吧，盡快回來，我等著你，兩個時辰後去赴宴，你還得梳妝打扮呢。」

 

我得了這句話，立馬拎著裙擺跨出院門快步走了。

 

等我緊趕慢趕回到清榭苑時，高羿已經換上禮服。

 

黑色緞袍，金絲滾邊，繡著蛟龍的模樣，廣袖袖邊缂絲花紋，是暗雲花樣，月白色束腰，顯得身姿越發颀長。

 

我背著手走近高羿，驚羨道：「是哪家的公子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用在公子身上也不過如此。」

 

「這又是哪家的女嬌娥？不知可有婚配？」高羿打量我一番，配合著我。

 

我莞爾一笑，伸手向高羿獻出黃花梨雕花木盒：「有無婚配，這不就來求娶公子了嘛。」

 

高羿接過木盒，打開愣愣地看了幾眼後又和我四目相對。

 

「阿舒……這是我的生辰禮嗎？」高羿還是有點愣神。

 

我走近一步，從盒子裡取出羊脂玉簪。

 

是我尋了很久的羊脂玉，並繪制圖案，請京城有名的能工巧匠連著近一月日夜打造出來的。

 

成色雖比不上高羿送的那支，但也價值不菲。

 

若是有心，便可發現這支簪子的樣式和高羿送我那支是一對的。

 

「不知公子可願與小女結成良緣？」

 

高羿用一個吻給了我答案。

 

寢殿內，我換上與高羿同色的禮服，浣紗和落蕪剛為我梳好發髻、化好妝面，就見高羿由後為我簪上了他送我的羊脂玉簪。

 

我從銅鏡裡看著我們二人，相似的玉簪，同色的禮服，忽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逸風，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10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昭陽殿門口太監通報的聲音很是響亮。

 

我和高羿一同踏進昭陽殿時，殿內眾人起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下、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羿握住我的手，我與他並肩同行接受眾人的禮拜。

 

身後的徐良娣和李良媛則早已被宮婢引到座位上。

 

等到帝後到場，宴會正式開始。

 

這樣歌舞升平的場合，少不得有皇子大臣來敬酒，我隻小飲幾口後便被高羿抽走酒杯。

 

說來頗感自豪，我自去了民風豪放的西北後，酒量見長，甚至常在月色極好時爬到城樓上對月小酌。

 

記得那時坐在城樓上……記得什麼？我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我輕輕一扯高羿的衣袖：「逸風，想喝酒。」

 

高羿沒拒絕，隻派人呈上果酒，摟住我的腰肢。

 

「雖知阿舒好酒量，但也別喝多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唉，又是娘親告訴他的了。

 

臺上的舞蹈跳成什麼樣，我記不得了。

 

隻記得歌舞正歡時，一位將軍求見，說呈上來自西北八百裡加急的信件。

 

陛下自然允了將軍進來。

 

信上說，慕容校尉率五十人深入敵軍大營，生擒敵軍主帥，五十一人勇S四百餘敵軍將士，敵軍現已退至距鄔城百裡處，並派人送來議和書。

 

陛下龍顏大悅：「蕭愛卿！你向朕舉薦的慕容煊果然勇猛，年紀輕輕就為本朝立下汗馬功勞，該賞！」

 

慕容煊？

 

父親舉薦的？

 

我怎麼不知道父親身邊有這個人？

 

我望向已經站起身抱拳行禮的父親，他道：「多謝陛下抬愛，這都是煊兒身為一名將士該做的。」

 

陛下越發喜悅：「封，慕容煊為平戎將軍，任西北軍隊副帥，再賜黃金千兩，良田百畝，並親自帶上議和書進京。」

 

高羿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我見父親偏頭看著我和高羿，對上我的目光後，父親迅速收回視線。

 

我搶過高羿的酒杯一飲而盡，感覺有點醉了。

 

慕容煊，慕容煊。

 

玄色長袍的將軍。

 

苒苒，苒苒。

 

11

 

宴會結束，高羿幾乎是一出昭陽殿就把我打橫抱回東宮。

 

離清榭苑還有幾步路，我立馬掙脫高羿的懷抱，還沒站穩就笑著道：「臣妾蕭氏景舒，現以一支舞蹈恭賀殿下誕辰。」

 

清榭苑內瞬間燈火通明，響起音律。

 

我踏上院中搭起的臺子，隨著音律起舞，腳步雖有些不穩，但也跳得十分認真。

 

為了偷偷學這支舞，我賴在皇後娘娘宮裡半月，讓皇後娘娘幫我打掩護，請了教坊的人教我跳舞。

 

一支舞畢，由我身後升起一支支煙火，映得整個夜空都明亮起來。

 

我走下臺，來到高羿面前，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樂師和一眾侍女當即退下。

 

高羿把我抱進寢殿，三步並作兩步將我放在床榻上，然後發狠般地吻住我，解開我的衣帶後，大掌伸進褻衣裡在我身上來回遊走。

 

我忍不住嚶嚀出聲。

 

高羿動作猛地一頓，呼吸有些不穩，意欲起身：「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梳洗。」

 

我想起新婚之夜他說過的話，忽地笑了，旋即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引向我，輕喚了一聲「夫君」。

 

共赴巫山，欲海沉浮。

 

次日高羿稱病沒有去上朝，我睡到晌午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他眸子如若曜石，此刻眉眼帶笑，多了幾分情欲。

 

我隻感覺渾身無力。

 

12

 

我和高羿圓房不到兩日，不知道從哪兒傳出去我和高羿成親近兩個月才圓房的消息，令整個東宮為之一震。

 

即使高羿下令徹查並封鎖消息，可多少也讓有心人傳到了後宮和前朝中。

 

有人說，六十六臺聘禮，娶的不是蕭景舒，娶的是正一品威武大將軍的兵權，是整個蕭家。

 

還有人說，我和高羿隻是形式夫妻，夫妻恩愛是演給天下人看的。新婚兩個月圓房，是我壞了規矩，給高羿下藥，隻為鞏固太子妃之位。

 

更有甚者說，我隻是高羿和徐婉淨之間的墊腳石，高羿娶我是為了坐穩儲君的位置，登基後皇後隻會是徐婉淨。

 

我聽了隻覺好笑，並不放在心上，倒是高羿發了好大一通火，東宮上下人人自危。

 

考慮到我現在的身份和所處的情況不太方便回蕭家，隻得修書一封，派人送呈給父親。

 

父親身在前朝，又處高位，肯定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雖然父親回京未滿一年，帶著母親我們遠赴西北時也有被貶的意味在裡頭。可父親回京時，戰功累累，是孝宣帝親封、天下人敬仰的威武大將軍。

 

父親，怎麼可能讓我受委屈。

 

還有我那哥哥，蕭景辭，也是出了名地疼愛我。

 

更別提我那巾幗不讓須眉的母親大人，她聽到這些，若是沒有哥哥拉著她，估計得提劍闖宮。

 

我沒想到，還沒等到父親回信，徐婉淨倒是先來找我了。

 

一見我，徐婉淨脫口便道：「謠言不是我傳的。」

 

我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道：「我知道不是你。」

 

「殿下他，知道嗎？」徐婉淨表情有些別扭，但語氣好了很多。

 

「這個你得去問殿下。不過，你放心，殿下會調查清楚的。」我放下茶杯，沒再端著姿態。

 

「蕭景舒，本妃可不是來和你示弱的，本妃隻是不喜歡背黑鍋，也不想連累母家。」徐婉淨又恢復對我一貫的態度。

 

我嘴角微微上揚，「嗯」了一聲。

 

徐婉淨反倒是像見了鬼一樣，拎著裙擺拔腿就跑。

 

我回頭以同樣的笑容問浣紗和落蕪：「我很嚇人嗎？」

 

二人直接閉嘴搖頭。

 

徐婉淨走後沒多久，皇後就派人來請我去鳳儀宮。

 

我大概猜到皇後請我過去的原因，讓落蕪幫我正了正頭上的步搖，旋即起身離開東宮去往鳳儀宮。

 

一路上，除了太監和宮婢都背過身回避我的轎輦，倒是有幾位宮妃見了我後嘴角都帶著幾分輕蔑。

 

不過都是一群可憐人罷了。

 

13

 

鳳儀宮。

 

「兒臣參見母後，母後萬福金安。」我行了跪拜大禮。

 

「免禮吧。」

 

皇後看了我半晌，又搖搖頭，嘆了口氣。

 

「景舒，你可知，你和逸風的親事，是他主動向陛下求來的？」

 

還沒等我消化這句話，皇後又繼續道：「世人皆說東宮太子娶的不是蕭景舒，娶的是整個蕭家。

 

「可是景舒，原本陛下不打算近幾年讓蕭將軍回京的，從古至今，哪位帝王可以忍受身邊有位功高震主的武將呢？

 

「結果十個月前钺山之戰後，逸風在勤政殿裡與陛下密談一個時辰，陛下當即頒布旨意，請蕭將軍回京，並封你母親為正一品诰命夫人，賜萬金。你可知為什麼？

 

「本宮後來問過陛下，才知道，逸風和陛下交換了條件——他以自身勢力清除威脅帝位的恆親王、怡親王一黨勢力以及安貴妃的母族勢力，陛下則風光召蕭將軍回京，待你一同回京後下旨賜婚，讓逸風十裡紅妝娶你為東宮太子妃。

 

「景舒，是逸風要捧著蕭家啊！他想讓你穩穩當當坐上天下女人都想坐的位置，和他並肩俯瞰整個顯朝的江山。

 

「本宮今日和你說這番話，不是以皇後的身份，而是以逸風母親的身份來說的。本宮希望你能懂逸風的心，全心全意做他的妻子，和他並肩而立。」

 

我離開鳳儀宮時，整個人都還是迷迷糊糊的。

 

回頭望了一眼鳳儀宮恢宏的牌匾，才示意起轎。

 

今日高羿回來得晚了些，我用完晚膳後帶了浣紗、落蕪陪我散步消食。在碧落亭外巧遇李良媛，一拍即合，就派人在亭內擺了棋局開始下棋。第二局局勢陷入焦灼，才見高羿來尋我。

 

「回來晚了些，不過還好，事情都處理完了。」高羿伸手拿走我捻在指尖遲遲沒有落下的棋子放在棋盤上，在我耳邊溫言款語。

 

我著實被嚇了一跳：「你這人走路都不出聲的。」

 

李良媛則起身行禮：「臣妾參見殿下。」

 

「看你太認真，刻意放輕了腳步。」高羿撫摸著我的鬢發，又看向李良媛，「免禮吧。」

 

許是見高羿有話要對我說，李良媛再次行禮：「臣妾告退。」

 

一見李良媛走遠，我立馬起身抱住高羿，輕輕吻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