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也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我想通了，房子可以買，但我也有一個條件，房本必須寫我名字。」

 

「不可能！」她弟立刻拔高了音調，「有沒有搞錯，你現在還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他媽就顯得很沉得住氣，笑著開口：「小陳啊，既然想送，那就拿出點誠意來嘛。這樣別別扭扭的，可沒點大男人的樣子啊。」

 

我早就知道他們一家不會同意。

 

我那樣說隻是給自己爭取一個討價還價的餘地，而且一上來就答應隻會造成兩個結果：引起他們的懷疑和他們後悔開價太少，蹬鼻子上臉。

 

「我家現在真的拿不出買一套房子的錢，隻能去借。」我說，「一下子全給他，我一點保障都沒有，心裡不踏實。」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不用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她媽用很嚴肅的表情講笑話，「我用我的人格擔保，你這邊寫完名字，我那邊就刪掉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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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緩緩搖頭，「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相信你。」

 

「你這人怎麼磨磨唧唧的？」她弟又急了，「我媽都說了會刪，就一定會刪，懂嗎？」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心裡計劃著婚禮上要怎麼抽他這張嘴，臉上不動神色：「這樣吧，我們都各退一步。我和瑤瑤領個結婚證，房子寫我和她的名字，算夫妻共同財產。」

 

我說：「我婚房有她名字，這套房子也有，加起來也夠一套了。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她爸她媽沉吟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弟大叫：「不行！我的房子怎麼能寫我姐的名字？那還算是我的嗎？媽！」

 

我冷笑一下：「想要自己的房子自己不會買？你們家求財，我們家要平安，想要雙贏就聽我的，不要太貪心。不然，我要是進去了，你們家也一分錢拿不到，而且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屁大點事都能傳遍全城，你覺得以後瑤瑤還能嫁出去嗎？」

 

說完，我坐下來，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你們現在也隻有兩條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果然，我話音剛落，她媽就迫不及待地點頭：

 

「就照你說的辦。」

 

9

 

談判完第二天就去領證了。

 

沒有特別挑好日子。

 

因為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領完證兩家人坐一起吃飯。

 

氣氛有一股熱鬧的寒氣：明明前兩天還吵得不可開交，現在又和沒事人一樣，坐在一起寒暄。

 

一口一個親家喊得格外親熱。

 

臉上全在笑，話裡都是刀子。

 

一個暗示自己沒錢，現在也是一家人，不如早點把視頻刪掉。

 

另一個打哈哈，一邊打太極，一邊旁敲側擊地打聽對方的財產。

 

巴不得吃完飯就去買房。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真他媽寫實。

 

我看差不多了，給發小發了個短信。

 

十分鍾的時間，這家伙咋咋呼呼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花襯衫、大金鏈、翡翠扳指、老板包。

 

這家伙演暴發戶真是有一手。

 

「老陳，你不夠意思啊！」他想在桌邊找個位子坐下，發現沒空位了，揪著小舅子的衣領把他當垃圾丟了下去，「都要結婚了，不叫我？眼裡還有沒有兄弟？」

 

我笑：「本來想和你說的，但前兩天出了一點事，忘了。」

 

「什麼事啊？」發小找了個幹淨的碗，對著剛爬起來的小舅子就是一巴掌，「哪來的小東西？去給我盛飯。」

 

一家人搞不懂發小的底細，但都被他的氣勢鎮住了。

 

小舅子在他媽的示意下，唯唯諾諾地接過碗。

 

「沒事了，現在的都解決了。你怎麼突然來了？」我說。

 

「哦，哥們來跟你炫耀來了！」他拉開皮包拉鏈，裡面滿滿一包紅鈔，他一把全抓了出來，「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剛取的八萬，都是新鈔。哥們給你包個大紅包！」

 

他家人眼睛都直了。

 

我推脫：「給這麼多，嫂子沒意見？」

 

「這才幾個錢？」發小又從口袋裡掏出保時捷鑰匙，丟桌上，「看看，新買的車，落地一百多萬。」

 

我說：「你發財了？」

 

他弟咽了口口水，伸手去拿鑰匙。

 

發小眼疾手快，反手就是一耳光：「他媽的，你誰啊，碰壞了你賠得起嗎？」

 

小舅子被打得原地轉圈。

 

我說：「這是我女朋友弟弟。」

 

發小這才擺出一副懊悔的樣子：「哎喲，不好意思，我當哪個熊孩子呢，原來我兄弟小舅子啊，打錯了打錯了，下次別隨便要人家東西了哈，不然還會挨打。」

 

我真的要忍不住笑了，SS咬著嘴唇才沒出聲。

 

女朋友一家都被這八萬塊錢砸得暈頭轉向，竟沒一個敢怪他的。

 

實際上，那個保時捷鑰匙是九塊九包郵的打火機，當然摸不得。

 

我說：「怎麼發的財？你還在搞炒股？」

 

他說：「對啊，打工一輩子也出不了頭，跟我幹，兩個月就給你掙一套房。」

 

他話音剛落，女朋友一家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媽的，我還以為誰開燈了。

 

我假裝沒看見他們寫在臉上的意思，推脫道：「這玩意兒我搞不明白，風險太大了，不來不來。」

 

「你非要當老頑固是不是。」發小說，「我們兩個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後面他一直勸我，但我一直推脫。

 

女朋友一家都要急S了，但是礙於發小在場，不好說什麼。

 

屁股底下長了牙似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他們越急，我越是不急。

 

就是要等他們自投羅網，才最爽。

 

10

 

我嚴重低估他們家的貪婪程度了。

 

發小前腳剛走，他們一家人就在瘋狂勸我跟著發小去炒股。

 

幾個月就是一套房子，何樂不為？

 

我借口要加班，趕緊溜了。

 

晚上，我刷牙的時候，女朋友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我。

 

她穿著吊帶睡裙，臉上的妝容精致：

 

「老公，我們好久沒有了。」

 

聲音嗲得發膩。

 

我說：「這次手機放哪裡了？浴室？」

 

她的臉由白轉紅，咬著嘴巴，扭捏了半天：「沒有，你胡說什麼呢！」

 

我笑：「一次一套房，你太貴了。」

 

她舉起手，作勢要打我：「都過去了，總提它幹嗎？你再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

 

我最後擦了把臉，借口和發小商量事情走了。

 

再多待一秒我就要吐了。

 

自從那天以後，我對她就產生了巨大的厭惡，從生理到心理的全方位反感。

 

11

 

「你那邊怎麼樣？」

 

燒烤攤上，發小撸著烤串問我。

 

「能怎麼樣？」我笑，「一家人巴不得我趕緊抱上你大腿。」

 

發小也笑：「我基金都跌成什麼樣了，你要是真跟我，現在估計在天臺排隊。」

 

他給我看他的基金，滿屏綠光，差點讓我以為自己看見了極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這頓我請。」

 

這時，女朋友的微信追過來了：

 

【你們聊得怎麼樣？】

 

我回：【我們在聊八卦，他在和我說他前老板的事情。】

 

【還聊什麼八卦啊，跟他炒股呀！！！】

 

我說：【這玩意風險太大了，我真的不想碰。】

 

她說：【你要為我們的未來打算啊，你不努力賺錢，那個房子怎麼辦？】

 

等的就是她這句。

 

夫妻共同債務認定需要另一方知情。

 

這可是她求著我去投資，輸了可不能不認賬。

 

我趕緊把聊天記錄截下來。

 

證據到手，我開開心心地回了個「好的」。

 

她好像也很開心，發了個親親的表情包。

 

哼，你就笑吧。

 

以後有的是你笑不出來的時候。

 

12

 

過了一段時間，我和發小左手倒右手，累計弄了一千多萬的債務出來。

 

他們一家就算從猴開始幹，也還不起。

 

現在還差最後一步：讓他家刪除視頻。

 

13

 

「房子挑好了嗎？」我主動問道。

 

女朋友一家好像就在等我這一句話，話音還沒落，十幾個房子的視頻就已經發到我手機。

 

這段時間，我故意在他們一家面前露富。

 

說是賺了有二十多萬。

 

拿出一部分給她買了包包，另一部分花在酒席上。

 

買包包是用於共債判定。

 

酒席定制則是出於人情世故，人家大老遠跑過來看這出戲，怎麼著也得吃頓好的不是？

 

反正這筆錢最後都要他們家給。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隻看到我手上有錢了。

 

就真以為是我賺的，可能是考慮以後抱定我這個大腿，這些天的態度好得出奇。

 

「這些房子地段和戶型都不錯，你看……」

 

丈母娘說著給小舅子使了個眼色，這小子立馬給我端來一杯茶。

 

我隨便翻了翻：「嗯，你們喜歡就行。我就不看了，直接告訴我結果吧。」

 

「這個這個這個。」小舅子連忙指著一套兩百平的大平層：「姐夫，這個好，戶型和價格都有優惠，還在市中心。」

 

他面色潮紅，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聲音顫抖得厲害。

 

「那就這個吧。」我點了點頭。

 

他們一家隨即狂喜。

 

很快我們就去了售樓處。

 

這兩年房子不好賣，很多樓盤都開出一成首付或者買房子送黃金的降價手段。

 

但是我都不要。

 

「再確認一下，您真的要這麼高的貸款嗎？」中介再三確認，「我們可以給您爭取到更優惠的力度……」

 

我眼睛一瞪：「說的什麼話，我缺這點錢嗎？我說多少就多少，又不差你錢。」

 

腦子缺根弦，絲毫沒察覺到情況不對的小舅子緊跟著幫腔：「就是就是，我姐夫有錢，你管這麼多幹嗎？」

 

中介看我的眼睛裡都是星星，看上去比我女朋友還要愛我。

 

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哥，您是我親哥，買房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我隻要沒S，一定幫您做到。」

 

我看這哥們情真意切，順手發了一張請柬：「那就下周來參加我婚禮吧。」

 

他口不擇言：「原來哥要結婚了，恭喜恭喜，祝您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聽得我直翻白眼，心說你在說什麼喪氣話。

 

14

 

三十萬首付交完，手續辦妥，我立馬聯系了律師，讓他過來做個見證。

 

視頻要當著我面刪完。

 

但我不知道她家有沒有備份。

 

索性要了一份保證書，保證這事就此翻篇。

 

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們一家又坐地起價。

 

小舅子又讓我給他買輛寶馬，說是方便他上下班。

 

他爸他媽表面訓斥，暗地裡觀察我的反應。

 

唱紅臉的提條件。

 

唱白臉的要穩定我這張長期飯票。

 

不就是一輛寶馬嘛，買就是了。

 

反正用的是你爸媽的棺材本。

 

看我點頭，他們家才終於同意刪掉視頻，寫下保證書。

 

我算是明白了，保證書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諷刺的隱喻。

 

真正信任不需要任何承諾，越是沒有保證的事情才想要個保證。

 

保證書一式三份。

 

律師把保證書塞進公文包時，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會意，一個人送他回律所。

 

「可以啊兄弟，怎麼擺平的？」

 

一上車，他就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我邊開車邊把經過說了一遍。

 

他聽得嘖嘖稱奇：「對付這種人，就要這麼幹。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敲你一輛寶馬，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笑笑：「山雨欲來咯。」

 

隨手抽出一張請柬：「老師賞個臉，一起來看戲？」

 

律師爽快地接過：「一定。」

 

15

 

婚禮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