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望著手背上蜿蜒的血跡，搖了搖頭。

「還沒有。

 

「但我知道，我愛的是宋琳。

 

「從來就不是你，陳遠。」

 

28

 

陳遠答應讓我見宋琳。

 

遭到父母的強烈反對。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非要糾結這些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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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好好把婚結了，再生個孩子。

 

「她好不容易正常一點，別去冒險。」

 

他們很焦急。

 

但努力說服的對象，一直是陳遠。

 

好像我的想法和決定，在他們眼裡並不重要。

 

「叔叔阿姨，這件事情交給我吧。

 

「關於過去，心心總要自己去做個了斷。」

 

陳遠勸服了他們。

 

而後看向我：「心心，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就不要後悔。」

 

我緊張得攥緊手掌。

 

面對未知，我害怕，但絕不後悔。

 

29

 

我拿著陳遠給的地址。

 

在小區樓下等到了宋琳。

 

她見到我並不驚訝，隻是嘆氣道：「你不該來的。

 

「我想要個答案。」

 

我以為自己會不顧一切衝上去，抱住她。

 

說，好久不見；或，我很想你。

 

但我剛要上前，見到她下意識後退的動作。

 

就停住了腳步。

 

「我找不到那封情書了。」

 

父母處理了我很多東西，這些天我找了很久，也沒有更多我們在一起的證據。

 

我看到她的手緊握成拳，又漸漸松開。

 

「找不到就算了，不重要。」

 

「你能再寫一封給我嗎？」

 

「不能。」

 

她答得幹脆利落。

 

淚意衝擊眼眶，我有些想哭。

 

「所以，你確實給我寫了情書。」

 

我記不清的，隻是隱約有這種感覺。

 

「是。」

 

「我們在一起了，對嗎？」

 

「是。」

 

「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是。」

 

「像約好的那樣，在校外租了房子，生活在一起？」

 

「是。」

 

「然後呢？」

 

我追問。

 

她沉默下來。

 

一身的黑色，像是融進了夜色裡。

 

看不清楚表情。

 

許久，風中才飄來她的聲音。

 

「沒有然後，我們分手了。

 

「沈叢心，我們早在五年前，已經分手了。」

 

30

 

眼淚簌簌落下。

 

我咬緊牙關，繼續問道：「原因呢？我們為什麼分手？」

 

哪怕記憶模糊不清，我也不信，我們會輕易分開。

 

「不愛了。」

 

「誰不愛了？你還是我？」

 

我三兩步衝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逼她正視我。

 

「宋琳，即使你想騙我，也要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她不看我。

 

甚至因為我的觸碰，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像在極力忍耐什麼，幾秒鍾後，她狠狠推開了我。

 

「你要原因對吧？

 

「好。

 

「是我不愛了，我不愛你沈叢心了。」

 

宋琳的情緒突然爆發，她激動地伸手摸索外衣上的拉鏈，因為手抖，好幾次才拽住，狠狠地拉開，脫下。

 

露出手臂上傷痕累累的舊傷疤。

 

「或許是你父母衝進我家，指責我不男不女，勾引你的時候。

 

「也可能是被送進戒同所，被欺侮打罵，關禁閉的時候。

 

「沈叢心，電擊真的太痛了。

 

「痛到我不止一次在想，我不愛你就好了。

 

「如果我不認識你，就好了。」

 

我震驚了。

 

那樣觸目驚心的傷疤，當時該有多疼啊！

 

我心疼地想去觸碰，她再一次躲開了。

 

「他們折磨我的時候，在狹小的房間裡貼滿了你照片。

 

「現在別說碰到你，隻是看著你，我都害怕惡心。

 

「沈叢心，我沒辦法愛你了。」

 

眼前的一切如同繁花掠影。

 

明明我們之間隻有兩三步的距離，卻像隔著永遠跨不過去的天壑。

 

31

 

「對不起。」

 

我什麼都不知道。

 

在她經歷這一切的時刻，我甚至想不起來，當時的我在哪裡，在做什麼。

 

為什麼不在她的身邊？

 

發泄過後，宋琳的情緒也平靜下來。

 

她默默地把外衣穿上，不再看我。

 

「沈叢心，我說過的，過去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都該繼續自己的生活。」

 

擦身而過時，我忍不住拽住她的衣服。

 

捏著小小的衣角，SS不願放手。

 

逼迫她停下腳步。

 

「如果真的不重要了，頭紗和花又算什麼？」

 

我努力忍住哭腔。

 

「我曾經答應過你，送你頭紗。

 

「和四季不變的鮮花。

 

「從今天開始，承諾到期，不會再有了。」

 

宋琳再次往前走。

 

我眼睜睜看著衣角從指尖掙脫。

 

看她越走越遠。

 

始終沒有回頭。

 

可是明明，我聽出了話音裡的哽咽。

 

32

 

我蹲地掩面。

 

壓抑地抱緊自己。

 

默默流淚，哭不出聲。

 

巨大的無力感裹挾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又能做些什麼。

 

直到有人站在我面前，被燈光拉長的身影籠罩了我。

 

我茫然地仰頭，看到陳遠擔憂的臉。

 

他衝我伸出手：「心心，我們回家吧。」

 

我定定望著他，沒有回應。

 

隻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他眼中流露出不忍，默默蹲下身，與我平視。

 

「想哭就哭出聲吧，今天過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抓著他的衣袖，終是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33

 

痛哭過後，往事被畫上了休止符。

 

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碌，婚禮準備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好似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我越來越沉默。

 

我不再吃藥，不再看心理醫生。

 

父母幾次提出異議，都被陳遠擋了回去。

 

「叔叔阿姨，與其靠外力幹涉，不如讓心心自己慢慢接受。

 

「我會照顧好她的。」

 

媽媽很滿意。

 

「你呀，就是對她太好了。

 

「太溺愛她了。」

 

陳遠笑得坦然。

 

「她是我從小就想娶到的女孩。

 

「自然要一輩子對她好。」

 

我冷眼旁觀著一切。

 

覺得他們更像一家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配合演出幸福的工具人。

 

34

 

婚禮前三天，我突然提出，要在賓客名單中加上宋琳。

 

陳遠自然不答應。

 

「心心，別折磨自己了。

 

「宋琳她不會來的。」

 

我堅持。

 

「她會來。

 

「我有辦法讓她來。」

 

我執拗地望著陳遠：「如果過去真的過去了，有什麼不能接受？

 

「如果放不下，卻假裝過去了。

 

「那麼欺騙我的人，就該親眼看著我離開他。」

 

也許是我目光太過尖銳。

 

聽到最後一句，陳遠臉上劃過一閃而過的慌亂。

 

他近乎狼狽地調轉目光，答應下來。

 

我再次找到宋琳，親手把請柬遞給她。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她不接，還是那副淡漠的模樣。

 

「琳琳，你答應過我的。

 

「結婚時會站在我身邊。」

 

35

 

正式相愛的第三年，我們依偎在一起看視頻。

 

我被別人的婚禮記錄感動得一塌糊塗。

 

淚流不止。

 

她手忙腳亂給我擦眼淚。

 

我抓住她的手，抽泣。

 

「我結婚的時候，站在身邊的人必須是你。」

 

「好。」

 

「頭紗我要綴滿珍珠的。」

 

「別人點綴都是鑽石，你不要？」

 

她故意逗我。

 

「不要，我就喜歡珍珠。」

 

「好，都聽你的。」

 

她摸了摸我的頭。

 

那時，她看我的眼神總是縱容的，帶著寵溺。

 

而我任性、愛哭。

 

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我們憧憬著可以永遠在一起。

 

擁有屬於我們的婚禮。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用承諾綁架她。

 

逼她參加我的婚禮。

 

36

 

她終是伸手接了過去。

 

哪怕是醞釀了很久，我依然看到，她指尖在微微地顫抖。

 

「好，我去。」

 

我控制住不去觸碰她。

 

逼自己狠下心。

 

「宋琳，你為什麼從來不摘帽子和口罩？」

 

上一次，我就想問了。

 

她「咻」地抬眼看我。

 

又迅速低下頭。

 

「與你無關。」

 

聲音又恢復了冷漠。

 

可是我已經看到了。

 

她留長了頭發。

 

那是曾經答應過我的玩笑話。

 

我說的，我想看看她長發的樣子啊。

 

「好，我不問了。

 

「但婚禮你一定要來。

 

「就當是你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

 

37

 

婚禮前一天，我拒絕了婚禮彩排。

 

陳遠什麼都順著我。

 

「這樣也好，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更精神。」

 

我笑著點了點頭。

 

是啊，婚禮是一場硬仗。

 

分別前，我最後問了他一句。

 

「阿遠，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他沒有察覺到異樣，隻以為我在撒嬌，伸手想摸我的頭。

 

我避開了。

 

他望著撲空的掌心，露出一絲苦笑。

 

「我愛你，別想太多。

 

「一切有我。」

 

房門在眼前閉合。

 

我的眼神一寸一寸涼下來。

 

陳遠，最後的機會，我給過你了。

 

38

 

婚禮很熱鬧。

 

雙方家長請了所有的親朋好友。

 

尤其是我爸媽，連離休的前同事都邀請了。

 

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們的女兒要結婚。

 

我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禮臺。

 

走向陳遠。

 

餘光掃到女方賓客第二桌的位置。

 

宋琳在那裡。

 

難得換了一身白色衣服。

 

配套的白色帽子和口罩。

 

而伴娘的方向，方嫻衝我比了個「OK」的手勢。

 

終於，萬事俱備了。

 

司儀聲情並茂地講述完我和陳遠多麼相愛。

 

朗聲詢問道：「沈叢心小姐，你願意嫁給陳遠，一生一世與他不離不棄嗎？」

 

我微笑著看向滿堂賓客。

 

接過話筒，堅定回答。

 

「我不願意！」

 

39

 

滿堂哗然。

 

大屏幕上適時投射出視頻。

 

卻不是陳遠準備的那段。

 

視頻方嫻幫我替換了。

 

作為伴娘，她是唯一能做這件事的人。

 

是我找程前剪輯的，宋琳之前幫我拍的視頻。

 

屏幕上笑著鬧著的，是我和她。

 

我就在這樣的吵鬧聲中，甩開陳遠的手。

 

走到宋琳面前。

 

「對不起，忘了你那麼多年。

 

「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我，眼裡泛起淚花。

 

「沈叢心，你瘋了嗎？」

 

「是，我瘋了。」

 

在想起所有往事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所以，你還要這個瘋子嗎？」

 

不等宋琳回答我，媽媽已經衝了過來。

 

狠狠一耳光甩在我臉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是要把我們的臉丟光嗎？

 

「你是想逼S我嗎？」

 

宋琳下意識就要把我護在身後。

 

我衝她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