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有點想笑，因為任鄞之喊得悽慘，像是我要S了一樣，我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下巴。

「我還活著。」

 

任鄞之圈住我的手，聲音中帶著點咬牙切齒：「誰讓你上來了，你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不需要你為我做這樣的付出。」

 

他的臉色陰沉，聲音也兇狠，若不是他眼尾的眼淚，我都要以為他不喜歡我了。

 

任鄞之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我莫名感覺到灼燒感。

 

他將我抱起來放在柔軟的床褥上，一邊打量著周圍環境。

 

「也許我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凌雲山大師兄，但是我隻要你，念念。」

 

任鄞之說得真誠，換作是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可是現在我不由得思考，如果他真的恢復了記憶，他還會像現在這樣，把我當成他的全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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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餓了嗎？」

 

任鄞之背對著我，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思，他正在尋覓有什麼能用的食材。

 

「我不餓。」

 

在上來之前，寧玄與就已經喂我吃過丹藥了，沒什麼味道，但奇異的，肚子不餓了。

 

「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沒有，我隻是很想你。」「我也是，等我恢復了記憶，他們就再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帶你離開了。」

 

我安穩地躺在任鄞之的懷抱，埋入他的懷抱，淡淡的苦菊氣味讓我著迷。

 

任鄞之牽著我的手，走到屋子外面，他想逗我開心。

 

於是他舉起了劍，他擁有水靈根，所以給我編織了一場雨蒙蒙的滿天飛花。

 

任鄞之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恢復了以前的記憶，他就會忘記我。

 

如果他忘記了我，那我就會S，這是無法解開的S局。

 

但我還是選擇了他。

 

「我相信你。」

 

5

 

「喂，你不會真睡著了吧？」

 

我睜開眼睛，腦袋還是蒙的，寧玄與朝我揮手，我才徹底回過神來。

 

我下意識看向我身邊的任鄞之，他應該是被施了法，睡得很沉。

 

「他今天有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

 

我搖了搖頭，聲音放輕，怕吵醒任鄞之。

 

「三月之約一到，我是不是一定要S？」

 

「你對自己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不會選你，這賭約……」

 

寧玄與壓低了聲音，掏出像是準備了很久的東西——一個瓷瓶。

 

「這是我之前煉制的丹藥，隻要你服下，表面上會吐血，但實際上對身體沒什麼損傷，到時候我先掌門一步假裝捅你一刀，你就地倒下，知道了嗎？」

 

「謝謝。」

 

寧玄與又皺起眉，戳了戳我的腦袋。

 

「大師兄如果恢復記憶，你千萬不可糾纏於他。」

 

我的視線落在任鄞之的臉上，就像從前一樣。

 

難以言喻的悲涼將我裹挾。

 

當我自己成為他的負累時，我還能心安理得嗎？

 

6

 

那天之後，我每日都與任鄞之同吃同住。

 

原本我是要下山當後廚雜役的，但被任鄞之攔了下來。

 

盡管他失憶了，可凌雲山的人還是把他當成大師兄，所以他說讓我留下，他們也不敢不從。

 

林星兒也來找過任鄞之幾次，每次都被他趕了出去。

 

林星兒不敢朝任鄞之發脾氣，就隻能瞪我。

 

任鄞之待我還是像從前一樣，隻是我明顯察覺到了，他身上的氣質變得不一樣了。

 

我垂下眼眸，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我撿到任鄞之是在下雪天的夜晚，彼時我正因為擔心下雪前喂養的小動物會被餓S，想要出去尋。

 

結果在樹下看見了渾身都是血的任鄞之。

 

我過去查看了一番，發現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因此想離開，卻在下一秒被嚇得魂飛魄散。

 

任鄞之抓住了我的手，他的眼睛裡像是綴著星辰。

 

「救救我，姑娘。」

 

於是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把他帶回了家，摘了草藥給他療傷。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許是那天的雪太寒，任鄞之眼裡的溫柔太盛，我的心也為之動搖。

 

我與任鄞之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不舍得讓我幹活，我就在旁邊陪著他。

 

沒有什麼海誓山盟，我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婚服也是任鄞之捕獵賣得的錢買來的，他握住我的手，發誓會愛我一輩子。

 

他的吻溫柔又飽含愛意，我無法想象任鄞之不愛我會是什麼樣子。

 

距離丹藥煉制完成隻剩下三天。

 

我的心愈發焦躁不安，夜晚在任鄞之懷中都會被噩夢所驚醒。

 

任鄞之，真的不會變嗎？

 

7

 

送任鄞之進入宗門大殿的那一天，下著雨。

 

我撐著傘看著任鄞之進入大殿之內，隨後門被徹底關閉。

 

寧玄與在面前出現，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做好準備了嗎？倘若任鄞之真的忘記了你，你就要第一時間服下我給你的丹藥，掌門一定會S了你的。」

 

我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盯著面前的門口。

 

直到大門被打開，一群人圍著任鄞之走了出來。

 

雖然隔著有些遙遠的距離，但我還是心涼了一截，任鄞之現如今整個人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他恢復了記憶，已經不再記得我。

 

林星兒很是得意地摟著掌門的手臂，看見我的時候撇了撇嘴。

 

掌門拍拍她的手，雖然說著「不得無禮」，話裡話外卻沒有責怪的意味。

 

任鄞之在我面前站定，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他看著我不語。

 

林星兒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大師兄已經不記得你了，你若是求我，我便替你收個屍，如何？」

 

任鄞之的眼神我格外清楚，他已經完全變成了認識我之前的高高在上的凌雲山大師兄，而不是我的夫君。

 

但我還是開口了，我不信任鄞之真的會一點記憶都沒有。

 

我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他卻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就那一剎那，我的鼻尖發酸。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任鄞之神情漠然，周圍的氣場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與他之間像隔了遙遠的距離。

 

「我忘記了。」

 

掌門看向我的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狠辣無比，手上揚起仙法。

 

寧玄與在他身邊，下意識想舉起劍。

 

但是他們兩個都被任鄞之抬起手的動作制止了。

 

掌門擰眉，頗有些不滿，神情中帶著陰狠。

 

「鄞之這是何意？難不成你又記起什麼了？」

 

任鄞之搖頭，又看向我，我的心又重新揚起一絲希望，卻在下一秒被徹底打碎。

 

「我感知到了宗門至寶在此女身上，我要將其取回。」

 

我渾身發寒，任鄞之的話讓我的眼眶泛紅，眼淚止不住地滑落。

 

掌門滿意地點頭，然後揮手。

 

「此女偷了本宗門至寶，鄞之，取回寶物後便將她就地斬S吧。」

 

明明是誣陷，任鄞之卻信了似的，與我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他舉著劍抵在我的脖頸。

 

這把劍前不久還是用來保護我的，現如今卻已經威脅到我的生命。

 

「將匕首交出來，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

 

這句話聽得我幾欲嘔吐，我抬起頭看著任鄞之的臉，之前我最喜歡的就是他眼尾的紅痣。

 

現如今他不笑了，那紅痣就變成了催命符。

 

我握著匕首的力氣變大，任鄞之的臉在我眼裡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我假裝伸手要將匕首遞到他面前，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猛地往他的心髒刺去。

 

任鄞之不愧是劍修，速度比我快得多，下一秒就斬斷了我手中的匕首。

 

「居然敢損害我們宗門的寶物！你該S！」

 

林星兒的話與她的劍一同刺進我的身體，我在倒下的時候看見了她洋洋自得的惡意。

 

原來她怕任鄞之會下不去手，所以早就已經做好要將我SS的準備。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將我身上的血都衝走了。

 

好冷啊……我眼前全是水，看不清任鄞之的神情。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連舉劍的姿勢也不曾動過。

 

「任鄞之，我恨你。」

 

我用盡我最後的力氣對他說出這句話，不知道任鄞之有沒有聽清楚。

 

「荀念！」

 

我聽見了寧玄與的聲音，他很憤怒，指著任鄞之的鼻子大罵他是忘恩負義的家伙。

 

我又有點想笑，寧玄與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壞人，沒想到到頭來隻有他願意替我出頭。

 

他也算是我的朋友了吧。

 

意識下沉的最後一秒，匕首上的寶石發出幽暗的亮光。

 

8

 

「滴答，滴答」的流水聲在我耳邊響起，還有若有若無的馨香。

 

我這是S後來到了地府嗎？

 

我睜開雙眼，卻看見寧玄與背對著我站在我的面前。

 

「寧玄與？你也S了嗎？」

 

「呸呸呸，小爺我長命千歲。」

 

寧玄與轉過身來，臉上有道血痕，他伸手將藥碗遞給我，我接過之後，他就坐在我的床邊。

 

藥味很苦，但我一飲而盡，看得寧玄與都懷疑這藥是甜的。

 

「我不是S了嗎？」

 

我喝完之後，將碗擱置在一邊。

 

寧玄與轉過頭看著窗外，聲音含糊：「應該是林星兒那一劍沒有刺中你的要害。」

 

「那任鄞之呢？」

 

寧玄與頓了頓，沉默了一會：「他的情劫未破，再也修不了無情道了，因此掌門便以多年教導之恩要求他與林星兒成親，一年後就是婚期。」

 

「這樣也好。」

 

我點了點頭，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反倒是寧玄與沒想到我居然這麼平淡。

 

「你呢？你怎麼會在我身邊？我現在是被關起來了嗎？」

 

「我因為你……所以一怒之下退出了宗門，帶著你下了山之後才發現你沒S。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寧玄與像是隱瞞了什麼心事似的，離開的時候步伐也顯得沉悶。

 

我身上的疼痛不太明顯，眼皮子已經在打架了，可就是怎麼也睡不著，任鄞之……

 

我的眼尾滑下一滴淚。

 

9

 

就這樣我與寧玄與一起在離凌雲山幾千裡外的城鎮住下了。

 

我沒有再回去之前的地方，那裡藏著太多回憶。

 

我用之前攢下的銀錢盤下了一家面館重操舊業。

 

寧玄與也沒想到我居然會做面條，而且味道不錯。

 

他也沒地方可以去，所以就被我威逼利誘著給我打下手。

 

不過他也沒幹過這些粗活，因此笨手笨腳地，經常被我揪著耳朵絮絮叨叨。

 

這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會揚起令人目眩的笑容。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寧玄與好像喜歡上了我。

 

他看向我的每一個眼神中都裹藏著愛意，我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但我不敢回應，也不敢有任何的期待，這是對他的不負責，也是對我自己的。